冥界風流花

第63章

打完電話，晁汐輕松了不少。他在人間有了牽挂的人，不把他們安排好，晁汐就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

晁汐取出電話卡扔進垃圾桶，再把老卡裝上後，回到酒店。

晁汐趁電梯上樓，在電梯門要關上的剎那，一只手扒住了門縫。

晁汐按了按打開鍵，兩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兩人的目光在晁汐身上掃了掃，沒道謝，也沒按樓層。

電梯裏四面都是鏡牆，可以清晰看到人的表情動作。晁汐目不斜視，微微擡頭看着牆上的電視廣告，但很快他就感覺不對勁。

進電梯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一直在看他。

晁汐緩緩将目光轉移到正面的鏡牆上，他的視線便和那人對上了。

那人一張撲克臉，表情冷漠，眼神也是冷的。他和晁汐目光相撞，誰都沒有避讓。

“叮——”電梯達到指定樓層，門開了，晁汐沒有動。

那兩個男人也沒動。

這就有意思了，晁汐微微勾唇，在電梯門将要關上的剎那走了出去。

背後沒人跟來，倒是前面有一個樓層服務員推着清潔車走過來，晁汐便問她667/668房間兩位客人的情況，服務員說他們喝醉了被同事扶進房間就沒有再出來。

晁汐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向服務員道謝後，晁汐回到自己房間，拉上窗簾後，掐訣喚來白無常。

白無常出現在酒店房裏，表情詫異：“帝君，你在城市，我怎麽感應不到你？”

晁汐：“我剛回來，之前在邪教總壇裏，那處地方很邪門，我喚你來就是問問你為何感應不到我。”

白無常搖頭：“下官也不知，只知道你的氣息消失在一片荒漠中。”

晁汐沉吟片刻後說：“恐怕他們布了隔絕外世的超強結界。過了那片荒漠有一座深山，深山裏面有一個很大的瀑布，那裏是邪教總壇的入口。你把這個情況告訴蔣子文，讓他心裏有數。”

“好。”

晁汐：“沒事了，你去辦差吧。”

白無常離開後，晁汐洗了個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覺。

電梯裏的事，很快就被晁汐遺忘了。

翌日，晁汐在晨曦的柔光中醒來，很久沒有這麽舒服放松得睡過覺，晁汐整個人精力充沛，看看時間才早晨七點。

晁汐拉開窗簾，初生的朝陽溫柔嬌媚，淡淡的雲霞半遮半掩，天清而悠遠，晁汐不由想起天宮，想到荀珩。

此刻，上清境中。

荀珩端坐在靈寶天尊身側，聽三清談論人仙競選。

靈寶天尊捋了捋長須，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紫胤，你去過忘空境？”

荀珩坦然自若道：“是的，師父。”

“去作甚？”

荀珩答道：“聽師父說有仙墜入忘空境，徒弟便去看看能否渡他。”

靈寶天尊笑道：“從前你對這種事毫不在意，今日為何有此閑情？”

荀珩微微俯首，用自責的語氣說：“徒弟身為天尊，又受師父所托協助天帝處理政事，卻對天宮衆仙不甚了解，徒弟也知衆仙官私下對我的冷漠頗有微詞，故而徒弟想做點事改變他們的看法。”

元始天尊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紫胤長大了。”

靈寶天尊看了元始天尊一眼，短短一瞬眼神交流後，靈寶天尊道：“算算日子，快到紫胤的萬壽生辰了，這是大事，不知天帝那邊可有安排。”

荀珩道：“王母娘娘已在籌備。”

道德天尊點頭：“我亦有所耳聞，王母似有心将婉蘿許配給紫胤。”

靈寶天尊道：“如此甚好，雙喜臨門，為師當給紫胤準備大禮。”

道德天尊揚起眉梢，将手中蒲扇輕扇了幾下，說：“大禮我早已備好，靈寶你又慢了一步。”

靈寶天尊從道德天尊手中奪過蒲扇，用力扇着，好似這樣能扇掉憋屈。

三清之間偶爾似頑童般打鬧荀珩習以為常，看三位道祖心情不錯，荀珩便趁現在表明自己的心意。

荀珩站起來，俯身拱手道：“師父，徒弟要讓你們失望了。”

三清不解地看着他。

“徒弟不會娶婉蘿。”

“為何？”道德天尊問。

荀珩如實道：“徒弟心有所屬。”

靈寶天尊蒲扇也不扇了，表情詫異。

三清雖很少踏入中央天宮，但對天宮諸事了如指掌，荀珩不常在宮中走動，更不見他對誰另眼相待，突然來一句心有所屬，着實讓三清摸不着頭腦。

靈寶天尊問：“是哪位仙娥得此鴻福？”

荀珩沉默片刻後，說：“此事是徒弟自己的心思，他尚且不知，待他認同徒弟，徒弟會帶他來面見師父。”

“這……這算怎麽回事？”三清之愛徒，萬仙之敬仰，堂堂紫胤天尊竟害起單相思。

靈寶天尊心氣難平，把蒲扇扇得呼呼作響。

元始天尊無喜無怒，還是那句話：“紫胤長大了。”

靈寶天尊哼道：“的确長大了，有心事都瞞着我們。”

“徒弟不是故意隐瞞……”

靈寶天尊揮手制止荀珩的辯解：“婚事暫且不談，在你萬壽生辰前為師要你做件事。”

“我與太清、玉清新著出三部道經，分別是固心經、禦魔經、渡魔經，你拿去參悟。”

荀珩：“是，師父。”

靈寶天尊：“這三部道經損有餘而補不足，或會亂你心神，産生幻鏡，你切不可被所見所聞迷惑誤導，否則仙元外洩會走火入魔。”

說完，靈寶天尊似不放心荀珩，又道：“你就在上清境中參悟，必要時我會助你。”

這意思是不讓荀珩走了，參悟三部道經短時間內難以完成，荀珩怕自己閉目一悟，人間又是滄海桑田，晁汐還在那裏，荀珩放不下。

荀珩要在參書悟道前下界安排好晁汐。

荀珩想了個辦法，對靈寶天尊說：“師父，徒弟想回紫樂宮拿香爐。”

“去吧，速去速回。”

***

晁汐對着雲霞出神，仙界種種過往在眼前浮現。

飛升初到南天門，就被那巍峨壯觀的氣勢所震撼；初見天帝，他不是白胡子老頭兒，而是沉穩威嚴的壯年男子；初次參加瑤池酒會，就因醉酒當衆調戲紫胤天尊。

九昧真火不愧是上連碧落，下通九幽，燒在身上是真的疼；還有王母那只乖萌可愛的小玉狐，真想捏捏它毛茸茸的小耳朵……

“又在為何事出神？”一道熟悉的，可以将晁汐融化的聲音響起。

晁汐倏然回神，看到荀珩就站在他的身側，霞光映在他臉上，驅散了他的冷淡，眉眼間盡是溫柔。

整個室內的空氣因荀珩的出現都變得清新起來。

“荀珩君，你怎麽來了？”晁汐用手指戳了戳荀珩的手臂，觸感真實，他沒有虛幻真身。

“我……”荀珩沉吟了一下，“想你了。”後面三個字荀珩說得很輕，似乎有些羞于啓齒。

幸虧晁汐聽力好，聽得清清楚楚。

晁汐的眼睛瞬間睜大，一眨不眨地看着荀珩。

荀珩被晁汐灼灼的目光看得尴尬，便伸手拉上窗簾擋住日光。

晁汐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把他壓在窗戶上，壓抑着興奮，問：“荀珩君，你是說想我了嗎？”

“嗯……”那層窗戶紙捅破了，荀珩不再故作姿态，他下界來就是要讓晁汐明白他的心意，他想在有限的時間裏讓晁汐感受到他的情意。

“啊！！！”晁汐雙手緊緊抓着荀珩的肩膀，将頭埋在他胸前，發出沉悶的吼聲。

“我終于修成正果了！”晁汐全身都在輕顫，那是難以抑制的興奮表現，身體每個細胞都為之發狂。

“晁汐。”荀珩扶住他的腰，輕喚道，“我有什麽值得你眷戀癡狂？”

晁汐擡起頭，雙眸亮晶晶的閃動着水光，反問：“那你為何想我？”

這問題把荀珩難住了。

為何想？是聽多了晁汐的情話，還是被他古靈精怪的性格吸引，亦或是被他認真對待工作時散發出的獨特魅力所吸引，在不知不覺間就将他放在了心上。

以前對他有點感覺，但不怎麽濃烈，可在忘空境中看到他喪失生氣，仙魄一點點消散，荀珩全所未有地生出一種懼怕的情緒，怕他消失在自己面前，怕再也見不到他。

“我難以說清。”荀珩如實道。

晁汐笑笑，放開荀珩，要他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尊把情愛說出個所以然來的确難為他了。

他說他想了，晁汐就很高興，證明他的心裏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晁汐要的不多，這樣就足夠了。

“我倒是自己知道為何癡迷你。”晁汐和荀珩并排靠在窗臺上，緩緩述說自己的坎坷追愛史。

“我初入天宮，你的大名便如雷貫耳，仙魔大戰十大功臣之一，九重天魅力神尊，道法通玄，學術淵博。我聽說你這麽厲害，當然想見你一面，我遞了數次拜帖都被你的仙侍拒之門外，這事你知道嗎？”

荀珩進過晁汐的靈臺，才知此事。

荀珩說：“當時不知。每日遞到我府上的拜帖成百上千，我疲于應付，便叫仙侍拒了。”

“哦，沒想到你這麽忙。”晁汐的語氣有點酸，“那其他小事你肯定更沒印象了。”

荀珩：“比如？”

“你在淩霄殿上幫我說過話。”晁汐道，“長生大帝推薦我任司水龍王，只是一個五品仙官，卻遭到很多大神反對，是你站出來力排衆議，為我作保。”

荀珩尋思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新晉小仙初入天宮需在五方大帝府上做滿三年侍童，表現優異，才會酌情分配神職。長生大帝做事謹慎，難得舉薦賢才，荀珩不想長生大帝難堪便幫他說了幾句話，晁汐卻把這件事當做恩情記下了。

“我并非……”荀珩想解釋這個誤會，晁汐卻打斷他：“我知道你不是為了幫我，可我那時已經對你有了好感。”

“對你好奇，我就到處收集你的資料，了解越多越想靠近你。”回想那段犯花癡的歲月，晁汐忍不住笑起來。幾千歲的年紀卻像個情窦初開的孩子，追逐最遙遠的月光，不懼不畏，不知疲憊。

“還有一件很傻的事，說了，你別笑話我。”

荀珩點頭。

“我去過靈山。”

荀珩的眉頭皺了起來。

西天靈山是佛祖的地盤，雖說道佛不分家，但兩種勢力各為其所，靈山除了十八羅漢鎮守還有一只兇猛異常的靈鹫看護，道家神尊沒有邀請都不能輕易前往靈山，晁汐這個小天仙竟然去過。

“你和誰去的？”荀珩問。

“我獨自去的。”晁汐說，“我聽說老君要幫你煉一種丹藥，偏偏少了赤羽蒼蕨這味仙草，覺得機會來了，喝了幾壺桃花釀壯膽，趁着酒勁偷偷潛入靈山，那日佛祖開壇布經，十八羅漢跟着佛祖去了燃燈寺，靈山只剩靈鹫看守，我與靈鹫大戰八十回合，終于拿到仙草。”

那時晁汐渾身挂彩，極其狼狽地回到天宮，還沒來得及把赤羽蒼蕨獻給荀珩，又聽說西天那邊來了靈使，專程給荀珩送來赤羽蒼蕨。

時不待我！晁汐仰天長嘯，硬撐着的一口氣陡然洩盡，在自己的小院兒裏足足挺屍三月才恢複元氣。

“你沒有受傷？”赤羽蒼蕨是靈山聖草，靈鹫專職看守絕不會讓人輕易盜走。

“受了一點小傷。”

晁汐語氣輕松，荀珩的目光卻深沉起來，“只是小傷？靈鹫的戰力可抵百位天兵，你這麽強嗎？”

“是啊……”晁汐垂眸避開荀珩的逼視。

心虛的不敢正眼相對，小狐貍真的惹人心疼。荀珩攬過晁汐，将他圈在懷裏，低柔道：“晁汐，你太傻了，以後別再為我做傻事，知道嗎？”

晁汐靠在荀珩的肩上，笑着說：“傻仙有傻福，現在我功德圓滿了。”

荀珩手臂收攏，更緊地抱住他，晁汐靜靜地靠在荀珩的頸窩，彼此依偎。荀珩的身體沒什麽溫度，但懷抱踏實，清香撲鼻，很是舒服。

興奮過後，晁汐對荀珩的突然到來感到疑惑：“你真是因為想我，所以下界來看我嗎？”

“嗯。”荀珩微微點頭，“師父新著出三部道經要我在上清境參悟，我怕用時太久，便下來和你說一聲。”

“怎麽突然讓你參悟道經？天宮的政務你不管了？”晁汐不明白。

“我也不知，三部道經中兩部與魔有關。”

“魔？”晁汐更加迷惑，“魔族不是被全殲了嗎？”

“許是心魔吧。”荀珩輕輕嘆氣，“我去忘空境被師父發現了，他雖不知墜入的小仙是你，卻用三部道經敲打我，讓我警醒。”

“是我連累你。”晁汐的聲音有些低落。

“與你無關。”荀珩拍拍晁汐的背，安撫他，“參經悟道乃我的本分，并非累贅，談何連累。”

“那你去吧。”晁汐離開荀珩的懷抱，看着他說：“別在人間逗留，若三清發現我們的事……”

荀珩笑道：“在我的印象中你連天帝都不怕，為何怕遠離中央天宮的三清？”

“他們是你的師父啊。”晁汐一臉認真，“一朝為師，終身為父。我不是怕他們，是敬畏他們。”

晁汐這麽懂事，荀珩笑意更深：“我已退了王母的婚事，再過五千年，你修成真仙，我帶你去見三位師父。”

晁汐縮了縮肩膀，有些畏懼：“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荀珩知道晁汐的顧慮，便說：“你是我中意的仙，是要娶進紫樂宮的，到那時三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三清會不知道嗎？你不必介懷自己的品階，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荀珩～～～”晁汐一轉身撲倒荀珩，兩人跌進寬大的床鋪裏。

荀珩的衣領被晁汐扯得大開，晁汐壓在他身上，俯視着他，墨瞳深邃，眼波炙熱，淡墨畫卷般清隽的臉龐上全是誘惑，嗓音低沉沙啞道：“我想現在就吃了你。”

荀珩輕揚眉梢，并不言語，身體一轉，兩人就調換了位置。

晁汐暈裏胡兮就被荀珩壓在身下，一時茫然地望着他。

荀珩看着晁汐瞪着水潤的眼睛迷茫的樣子，甚是好笑，俯下身去在他耳邊輕語：“別忘了，這具身體不是你的。”

“你把我的真身拉出來。”晁汐呼吸有點緊迫，心心念念的他近在咫尺，不吃下這口神仙肉，晁汐絕不甘心。

荀珩卻搖頭：“我還要回上清境，身上若留着你的氣息，恐怕師父察覺。我們的第一次不該如此草率，我想留到成親的當晚。”

好煩啊。晁汐閉上眼，自我平複燃起的浴火，半響後再睜眼，已是一片清明。

“好。”晁汐替荀珩整理好領口，“我們就遵循古制，保留到成親那晚。”

荀珩把晁汐從床上拉起來，說：“我暫且不走，陪你在人間多待幾日，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晁汐目光流轉，指着荀珩的左心房說：“我已達到我想到的終點，再沒有想去的地方了。”說罷，他又輕輕一笑，“你很少來人間走動，想不想看看人間的景色？我陪你。”

說情話，荀珩比不過晁汐，便道：“那就随意走走吧，看看人間有何美景。”

“你就這樣出去？”晁汐指着荀珩問。

荀珩現在是真身，一襲清雅的流雲絲袍，墨發用翠玉簪束起，身型颀長，與生俱來的華貴氣場與喧鬧的人世格格不入。

荀珩也感得自己的裝束很惹眼，說：“我變換個模樣？”

晁汐道：“模樣不用變，不是你的樣子，我會覺得膈應。你把頭發變短，像我這樣。衣服的話，我有幹淨的，你換上即可。”

荀珩按照晁汐說的弄了一番，再出現時，已是一個現代帥哥，只是晁汐的衣服他穿着有些緊，肩和胸膛略有束縛。

晁汐仔細打量着他，發出一聲贊嘆：“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荀珩立刻把皮膚變黑了好幾度。

晁汐又道：“你別調了，現代人更喜歡你調過後的這種小麥膚色，看起來充滿陽光活力。”

“？”荀珩皺起眉頭，“那我當如何？”

“就這樣吧。”

天生優秀，又何必勉強他醜化自己。

兩人收拾好了，正準備出門，忽然響起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