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女子走後,晁汐琢磨:到底是不是曲玄讓她來演這一出?曲玄想試探什麽?看我是否坐懷不亂?
想着,晁汐又笑了。別說一個女人,就是三界所有美人齊齊來勾引他,他都不會動搖,只有荀珩能讓他動情燃燒。
曲玄一進小院就看見晁汐站在樹下笑,樹蔭間斑駁的光影投在他身上,恬靜而美好。他笑起來很耀眼,似乎自帶光暈。
曲玄在總壇待久了,見到最多的是普通甚至兇神惡煞的面孔,晁汐的到來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眼也照進了她的心。
晁汐不管容貌還是氣質都和總壇的氛圍格格不入,他舉手投足從容淡雅,有幾次曲玄夜裏醒來,從窗戶望去,看到他站在院子裏,舉頭望天。
月色下他孑然獨立,出塵之姿令所有景物都黯然失色。
曲玄知道自己陷入了他的魅力中,但曲玄不是色令智昏的人,身為五毒教主,曲玄行事狠辣,感情對她來說虛無缥缈,她用來養屍蠶的肉塊全部來自癡男怨女的身體,那些曾經相愛的人,反目成仇時稍微刺激一下就會互相殘殺,曲玄看多了,就變得冷酷無情。
感情是雙刃劍,曲玄不會輕易觸摸,可晁汐的出現,曲玄願意為他铤而走險。
晁汐訴說過他的遭遇,但他始終是正道出身,現在轉投聖教,總讓曲玄心中不安,怕他帶着某種目的,怕他有一天會離自己而去。
曲玄想鎖牢他,就要徹底了解他,知己知彼,才有辦法攻克他。
用美人計引誘晁汐,曲玄是擔心的,所以派了一個姿色不如自己的人,好在晁汐不為所動,甚至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曲玄便覺得他對自己的好是唯一的,他只會體貼自己。
不過這并沒有打消曲玄的顧慮,她需要晁汐再過一關來證明他對聖教的忠心。
“幽冥。”曲玄喚了一聲,她一面對晁汐自然而然就溫柔起來。
晁汐聽到這個名字,微顫了一下,轉頭看到曲玄,立刻迎上去:“姐姐,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曲玄脫下披風遞給晁汐,揚起眉梢,柔媚道:“你不想我回來嗎?我怕你一個人無聊,會還沒開完就提前走了。”
晁汐接過披風,颔首道:“我當然想姐姐快點回來,姐姐走了,院子裏的花都失了色彩。”
曲玄伸手去摸晁汐的臉:“嘴真甜,吃了蜂蜜?”
晁汐避開曲玄的揩油,拿起披風抖了抖,說:“這是真話,花沒有色彩,蜜蜂怎麽會來。”
曲玄握住晁汐的手臂,順勢靠在他肩上,喃喃道:“幽冥,我陷入了困境,找不到出口。”
“什麽困境?”
“我被你的魅力困住了。”
“……”這種土味情話,不但沒撩到晁汐,反而令晁汐十分惡心。
但惡心歸惡心,晁汐還是強忍住,說道:“姐姐說笑了。”
曲玄無意識透露出自己的情緒,也覺不妥,順着晁汐的話,道:“逗你的,還以為你會開心。”
“我開心啊。”晁汐說,“能得到姐姐的賞識,是我的榮幸。”
曲玄笑笑,離開晁汐的身體,攏了攏頭發說:“我受傷你一直陪着我,肯定很無趣,想不想出去走走?”
“去哪?”
“去人間。”
聽曲玄的語氣,她已經把總壇當成了一個獨立的地帶,與外面劃清了界限。
“人間?”晁汐搖搖頭,表示不理解。
曲玄道:“總壇外面,我們這裏與世隔絕,我很少出去,習慣把外面的世界稱作人間。”
“哦。”晁汐點頭,問:“那姐姐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嗎?”
曲玄搖頭道:“我就不去了。這次出去,一來讓你散散心,二來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晁汐略微彎腰,作聆聽狀。
曲玄說:“你是學道的,知道什麽是四柱純陽體,我現在需要這種人,你幫我去找。”
這個任務落在晁汐的身上,有點諷刺。四柱純陽體就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可惜你看不見。
晁汐不打算現在暴露自己,就問:“有方向嗎?人間那麽大,我去哪裏找?”
曲玄道:“這次任務不是單獨行動,我的人已經找到目标,你只需跟他們一起行動。我見識過你的法術,有你一路,任務肯定能順利圓滿地完成。”
“好。”晁汐也想出去一趟。
進入總壇以來,除了墜入忘空境,晁汐似乎斷了與外界的聯系,白無常受荀珩所托,絕不會這麽久不出現。江池曾說為了聚陰,總壇建在一道連通鬼域的裂隙之上,既然連通鬼域,小白怎會不來?唯一說得通的解釋就是邪師用邪術隔絕了兩界。
晁汐要弄明白這個問題,就必須出總壇找白無常來問,曲玄正好給了他這個機會。
晁汐微微出神,曲玄雖靠着他,卻感覺他離自己很遙遠,不免擔心道:“幽冥,你會不會一去不複返?”
晁汐回過神,搖頭道:“不會,不是有姐姐的人看着我麽?”
晁汐一語道破曲玄的用意,曲玄有些尴尬,解釋道:“我不是派他們去監視你,你入教時間短,對聖教的行事方法不了解,你第一次出任務,有他們帶着,你會輕松很多。”
晁汐順從道:“一切聽從姐姐的安排。”
說好了,曲玄就把她的人召過來,介紹給晁汐認識。
一共來了三個男人,高矮胖,體貌特征很明顯。
曲玄指着瘦高個,說:“這是吳恭。”
蜈蚣麽,好記。
矮的姓謝,晁汐便默認成蠍。
胖的是虎頭。
這三個人表情各異,但都用好奇探究的目光盯着晁汐看。
曲玄介紹完他們三個的名字,神色嚴肅的對他們說:“幽冥是我弟弟,我很看重他,此次任務不得讓他受到半點傷害,否則後果你們懂的。”
“出去以後,他就代表我,行事要和他商量,不得擅自行動。”
三人齊聲道:“是,教主。”
曲玄轉頭又對晁汐說:“幽冥,你去收拾一下,準備出發吧。”
晁汐點頭,進屋收了兩套曲玄給他的衣服,從半掩的窗戶縫裏看到曲玄在和三個男人竊竊私語。
晁汐心中了然,收回目光,在屋裏等了一會兒,再出去時,他們已經說完話了。
臨走時,曲玄沒有去送晁汐,送別只會徒增傷感。
晁汐和三個男人離開總壇,外面碧空如洗,雲淡風清,白紗瀑布依舊奔騰不息氣勢如虹,江池的私車還停在那裏,大半月沒用,車身覆蓋了一層薄灰。
這裏遠離城市,走路出去是不可能的,晁汐走到江池的車前,正要開車門,蜈蚣說:“幽冥主,我們自己有車。”
晁汐停下手,問他:“你叫我什麽?”
蜈蚣重複了一遍。
晁汐很讨厭這個稱呼,糾正道:“叫哥就行了,外面不比總壇,出來還這樣叫,別人以為我們有病。”
蜈蚣愣了愣,輕蔑的笑起來:“好的,哥。”
兩人說話的時候,虎頭不知從哪個隐秘的地方開出來一輛中型SUV,雖不如江池那輛車看起來結實霸道,也還勉強看得過去。
蠍拉開車門請晁汐上車。
晁汐上去,發現車裏改造的很怪異,後排的座椅撤走了,放着一個長方形的鐵皮櫃,造型有點像殡儀館的運屍車。
“這櫃子是幹嘛用的?”晁汐問。
“裝人用的。”蜈蚣說,“人不老實,放櫃子裏就規矩了。”
蠍補充道:“一次可以裝四個人。”
晁汐曲指敲了敲櫃子,鐵皮很厚,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晁汐又問:“人裝裏面不得悶死?”
蜈蚣說:“下面有換氣孔,乖乖聽話的就把換氣孔打開,遇到鬧騰的,悶死就悶死呗,反正拉回去也是死。”
蜈蚣這話說得很輕松,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裏,晁汐面無表情地盯了他一眼。
蜈蚣沒注意晁汐的眼神,只看到自己說完話他就把手縮回去了,以為他害怕,還調侃他:“你別是怕死人吧?我們是聖教徒,別說死人,殺人對我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你行不行啊?”
“我會怕死人?”晁汐挑眉,“我見過的死人你吃過的鹽還多。”
蜈蚣和蠍面面相觑,片刻後蜈蚣低頭捂嘴,肩膀聳動。
晁汐給蜈蚣的感覺就一小白臉,曲玄的男寵,礙于曲玄的面子叫他一聲哥,他還真把自己當哥了,瞎幾把吹牛,也不打打草稿。
“你不信?”
蜈蚣邊笑邊點頭:“信、信,哥說啥我們都信。”
晁汐冷眼看着他,笑吧,有你哭的時候。
車子一路南行,和江池之前走的路線差不多,估計也是往西南方向去,晁汐想到了朝初陽,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蔣子文有沒有把話帶到。
“給我一個手機。”晁汐用腳踢了踢蜈蚣。
蜈蚣正打盹兒,被踢醒,表情有點煩躁,從褲兜裏掏出一個手機扔給晁汐。
晁汐接住,又踢了他一腳,冷聲道:“你什麽态度?”
蜈蚣睜開眼,不耐煩道:“嘿,差不多得了,別得寸進尺。要不是看教主的面子,誰他媽願意叫你哥。小白臉一個,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晁汐不惱,甚至和顏悅色:“你不服我?”
蜈蚣“切”了一聲,歪頭閉眼又要睡去。
蜈蚣眼皮剛阖上,突覺耳朵一涼,有什麽東西掉在他手上,緊接着左耳部劇痛,溫熱的黏液順着脖子染紅了他的衣服。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整個車廂,吓得開車的虎頭立馬一腳急剎,車子滑行了幾米才停下。
蜈蚣整個人團成一團,像煮熟的蝦子,鮮血不斷從他捂耳的指縫溢出,他痛苦地連聲哀嚎。
坐在蜈蚣旁邊的蠍迷迷糊糊,一臉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蠍也在睡覺,正做着美夢,被蜈蚣尖厲的慘叫聲驚醒,睜開眼到處是血。
晁汐在玩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在他臉上,五官立體,表情柔和。
“發生了什麽事?”虎頭從駕駛室探出半邊身體,問道。
“他偷襲我!”蜈蚣用血手指着晁汐,又把自己掉落的半片耳朵撿起來,展示給同伴看,“他趁我睡覺,把我的耳朵割了。”
虎頭和蠍齊齊看向晁汐,表情相當震驚,完全不可思議。
晁汐發出一聲輕嘲,擡眸緩緩道:“兄弟,凡事講求證據,別含血噴人。我手裏沒暗器,身上沒兇器,安靜的玩會兒手機就被你潑髒水,是看我好欺負嗎?”
虎頭和蠍的目光又轉向蜈蚣。
蜈蚣快要瘋了,爆喝道:“你們他媽的看我幹嘛?是他害我!這裏就我們四個人,難道我會自己割掉耳朵來誣陷他?”
晁汐淡淡地掃了掃在場的人,不緊不慢道:“你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
虎頭和蠍點頭。
晁汐放下手機,坐直身體,用低沉略帶引導性的聲音說:“這是一個詭異又悲傷的事故,這位同志由于長期處于高壓狀态,脆弱的神經不堪重負,他得了夢游症。車子一路颠簸,就像一個舒服的搖籃,他放下所有壓力,靠着車窗漸漸進入夢鄉。不幸的是,他被夢魇迷住了,經常接觸屍體,他身上沾染的陰氣是夢魇最喜歡的,夢魇控制了他,他處在夢游狀态,自己割掉了耳朵。這就是事實的全部。”
虎頭:“……”
蠍:“……”
蜈蚣面目猙獰,掙紮着站起來,要朝晁汐撲去,蠍拉住他,對虎頭說:“就近找個醫院,先把他的傷處理一下。”
蜈蚣被蠍攔着,還張牙舞爪要和晁汐拼命,虎頭就把他拖出車廂,安排在副駕駛。
這件事是誰做的大家已經心知肚明,可晁汐是曲玄的人,即便他是兇手,也奈何不了他。聖教崇尚暴力,誰的拳頭硬、邪術高明誰就是老大。
蜈蚣一路上對晁汐極為不屑,晁汐割掉他的耳朵以示警醒,沒人覺得不妥。技不如人還沒有防備,蜈蚣沒死應該感謝晁汐手下留情。
經過這件事,虎頭和蠍對晁汐轉變了看法。蜈蚣還是不服,幾次想反偷襲晁汐,都被晁汐識破,把他收拾得更慘。
現在蜈蚣斷胳膊斷腿躺在鐵皮櫃裏,一聲不吭。
晁汐摸着鐵皮櫃,聲音柔和地對蠍說:“這櫃子真好用,不老實的人進去就規矩了。”
這不是蜈蚣說過的話嗎?蠍感覺背後涼飕飕的,忙連連點頭。
這是腹黑大佬啊,他這麽狠厲,教主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