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琴傷——搶來的新娘
紅燭搖曳,秋雪坐在鏡前,捋下一絲頭發,蓋住左額前月牙般的印記。王夫人站在她身後,幫她理好被子,嘆道:“哎!女兒明天便出嫁了,娘心裏真是有一千個不舍啊!”秋雪轉過身來:“娘,秋雪終歸是爹娘的女兒,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王夫人走過來輕點了一下她的頭:“說什麽傻話呢,女孩子家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哪能常回娘家來呢!”秋雪道:“娘,秋雪知道,嫁過去之後一定會秉承家訓,好好相夫教子,不叫爹和娘失望。”王夫人笑道:“你啊,從小就這般冰雪聰明,娘倒不擔心你嫁入夫家後不會侍奉公婆。不過人家尚書府是名望族,行事要比在家中小心百倍,切不可任意妄為!”秋雪道:“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吧,我會做得很好的。”
王夫人慈愛地笑道:“來,讓娘給你梳頭。”秋雪點點頭,端坐于鏡前。王夫人撚起象牙梳,邊梳邊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秋雪望着鏡中的自己,神思突然有一瞬間的恍忽。碧水如鏡,長發垂腰,一下一下地梳着……
“呵。”秋雪猛地從幻象中清醒過來。“怎麽了?”王夫人問道。“沒,沒什麽。”秋雪搖搖頭,剛才那種情形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可是再回想已然記不清了。
梳好了頭,王夫人感慨地端詳着女兒皎好的容貌。月眉星眸,懸鼻皓齒,“京城第一美人”的頭銜不知惹得多少王公貴族争相上門求親。夫婦倆千選萬選,終于選定了兵部尚書的兒子傅恒,他不但與秋雪青梅竹馬,且年少有為,謙恭有禮,他日必成大器。
王夫人想着想着,突然皺起了眉頭。秋雪從鏡中見到了,便問道:“娘,你還在擔心那個人?”王夫人道:“是啊,他放出話來說明日要來搶親,娘真擔心啊!”秋雪安慰她道:“放心吧,不是說兵部會派人過來保護我嗎,那人就算本領再大,也不過只是一介江湖草莽,怎麽可能敵得過那麽多官兵呢!”王夫人微微安了點心,道:“也是,況且親愛公是兵部尚書,,你未來相公也是自幼習武,衆目暌睽之下,我看他也沒那麽容易得逞,這下我可放心些了。”
随着一聲鑼響,鞭炮“噼哩啪啦”地響了起來,迎親的唢吶聲吹得響徹整條街。附近的人們全都湧出來看熱鬧,紛紛議論高頭大馬上,頭戴紅帽的新郎官有多麽潇灑,八擡的花轎有多麽氣派,迎親的隊伍有多麽威武。
迎親隊伍停在禮部侍郎王昌奇的門前,媒婆搖着手裏的大紅絲巾,一扭一扭地入了屋去。不多時,便背出鳳冠霞披的新娘子。王昌奇和王夫人跟在身後,扶着女兒,依依不舍地送女出嫁。
新郎官傅恒下了馬來,參拜過岳父岳母。王昌奇夫婦對他略略叮囑寒暄之後,花轎起轎,新郎上馬,迎親隊伍便向着兵部尚書府浩浩蕩蕩地開去。
王夫人見着花轎的背影,邊笑邊不舍地悄悄直抹眼淚,王昌奇拍拍夫人的肩輕笑道:“你哭什麽,女兒現在是出嫁,嫁到了好人愛,應該高興才是。”王夫人拭了拭淚:“我是舍不得女兒。”王昌奇扶着夫人笑道:“好了,花轎都走遠了,我們回屋吧。”
花轎停在兵部尚書府前,媒婆高喊:“新郎官接新娘子出轎喽!”傅恒掀衣下馬,來到轎前。他緊張地盯住轎門,這裏面,是他夢寐以求的佳人,直到現在,他還不能相信秋雪真的嫁給他了。
傅恒抑制住激動的情緒,走到轎前,輕踢轎門。秋雪從轎中款款走下,一旁的媒婆丫頭連忙上去扶住她。媒婆拿過傅恒手中的喜球,一頭遞給秋雪,高聲道:“新娘子進門喽!”随着這聲喊,早已等在門邊的管家把鞭炮點了起來,唢吶也興高采烈地吹得更歡了。
管家領路,走在最前面。秋雪輕扯着紅綢帶,前有新郎相牽,一旁由媒婆挽扶,身後跟着丫環仆從十數人,緩緩走進尚書府。
傅恒忍不住側頭瞄了瞄他的新娘子。從今日開始,秋雪便是他的妻子了,他一定會好好待她!傅恒望着身旁那纖纖倩影,下定決心,這一世不管怎樣都要好好保護她,絕不讓她被人搶走!想到這裏,他不自覺地握了握牽着紅綢帶的手。
待得新人入門後,數十官司兵就把府衙團團圍住,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警惕地護衛着裏面正在舉行的那場婚禮。而外面圍觀的百姓則是一頭霧水,他們可從未見過這樣劍拔弩張的婚禮。
賓客滿坐,兵部尚書傅亦中樂呵呵地坐在堂上,堂下一對新人整整齊齊地跪着,他就等着那杯兒媳婦茶了。
“四王爺到!”門外拉長了聲音。傅亦中高興地站起來:“哦?快請快請!”四王爺一身便服搖着扇子帶着幾個随從進了來,但面對這滿堂喜氣,卻不見他有什麽好臉色,看來不像是來慶賀的。傅亦中見他這樣,心中雖有疑窦,卻不好開口多問,參拜之後忙把他迎上主位,其餘衆人也都前來見過四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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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爺李修德冷冷地受了禮之後,卻眉一橫,哼道:“傅大人,今天可是你家的好日子啊!”見他語氣不對,全屋的人奇怪地大眼瞪小眼。傅亦中忙誠惶誠恐地道:“四王爺大駕光臨,實在是下官和犬兒的榮幸!”四王爺冷笑一聲,喝道:“大膽傅亦中!你身為兵部尚書,竟敢強搶民女,奪人妻子,該當何罪?”
傅亦中吃驚道:“下官的兒媳乃是禮部侍郎王家的千金,從未婚配,怎麽會是別人的妻子!會不會是王爺誤會了?”四王爺怒道:“那王家千金早已許配給本王的結義兄弟上官無情,怎會又再許配于你?”傅亦中和傅恒同時失聲道:“上官無情?”王秋雪一把扯下蓋頭,走上前道:“王爺,小女子從未許配給任何人。那上官無情多次來我家提親,但我爹娘知他為人陰狠,所以并未應允。他曾揚言要來搶親,想必是王爺受他蒙蔽,望王爺明查!”四王爺初見喜帕掩印下的那張臉,頓時禀住了呼吸,心中暗嘆:果然真是個絕色的人兒!
傅恒道:“是啊,那上官無情多次當衆調戲秋雪,秋雪怎會下嫁于他!”傅亦中也道:“望王爺明查!”
四王爺的眼神從秋雪處轉了回來,大怒道:“豈有此理!難道你們認為本王識人不清?婚書在此,豈能容你等抵賴!”他一示意,身後的随從立馬抖出一張紙來,上面赫然白紙黑字地寫着王昌奇将愛女王秋雪許配給上官無情,并有其手指鮮紅的朱砂印。
秋雪大驚道:“不可能!這不是我爹所寫!”傅恒握住她的手,也道:“這一定是違造的!”四王爺冷笑道:“我已去王家查明,王昌奇親口承認是他所寫。廢話少說,來人,把王秋雪帶下去!”
立即有人應命而來,押着秋雪。傅恒身形一動,便趕到幾人前面,出手如電,三式便格開了那些人抓住秋雪的手。四王爺怒喝道:“大膽傅恒!你還敢同本王的人動手不成?”傅恒橫在秋雪面前:“我絕對不會讓人帶走我的妻子!”四王爺一揮手,又有幾人把他們團團圍住,道:“我就看你傅家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眼看就要動手,傅亦中忙飛身擋在傅恒前身前,暗道:“我們鬥不過四王爺,要忍下這一時之氣啊!”說完便硬把他拽了出去。
四王爺哼了一聲,道:“傅尚書,你兒子強奪人妻的事我以後再來同你計較,你們最好好自為知。我們走!”叫人押着秋雪向外走去。秋雪用力卻掙脫不開,轉頭急叫道:“傅大哥!”傅恒心急如焚,卻被父親死死壓住動彈不得,眼看着秋雪被拉出了大門,恨恨地一拳砸在身後的柱子上。
秋雪被押着帶到了王爺府,一進門便看見上官無情穿着大紅喜袍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四王爺哈哈笑道:“老弟,你看,我這不把你的新娘子給你帶回來了!”上官無情放下茶杯,懶懶地一擡頭,道:“那就多謝大哥了。”放下茶杯,他走到秋雪面前,伸手摸着她精致的臉蛋,低聲說道:“怎麽樣?我說過會把你搶過來,我說到必定做到。”秋雪冷冷地看着他:“你哪來的那張婚書?你們把我爹娘怎麽樣了?”
上官無情向內堂瞟了一眼,王昌奇夫婦被帶了出來。見到秋雪,急忙走過來:“秋雪!”。秋雪撲到王夫人懷中:“爹娘!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王昌奇夫婦為難地看了四王爺一眼,欲言又止,只能吶吶道:“對不起,女兒!”
上官無情示意下人拉開他們,并将王昌奇夫婦強按在座,挑眉向秋雪道:“放心吧,他們是我的岳父岳母,我不會傷害他們的。”秋雪恨恨地瞪着他:“婚書是你逼着我爹寫的?你到底想怎麽樣?”上官無情仿佛聽到一個笑話般“哈哈”狂笑起來:“你問我想怎麽樣?哈哈哈哈!”
四王爺坐下飲了口茶,道:“老弟,就別浪費時間了,可別負了如此佳人。現既然高堂在坐,就立即拜堂吧。”秋雪挺直地站在那裏:“我不拜!我死也不拜!”四王爺笑道:“這可由不得你!”一點頭,上來兩個婆子,按着她的肩,使勁把她按跪在了地上。上官無情撩起衣擺,也跪倒在地:“大哥,就由你來主持婚禮吧。”王奇昌夫婦愁眉苦臉地坐在堂上,相顧無言,只能看着女兒被強壓着拜堂。
交拜過天地,上官無情站了起來,對着王昌奇夫婦行了個禮:“岳父岳母大人,請二位放心,三天之後歸寧之期,定會帶秋雪回家看望二老。”王昌奇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四王爺打着扇子道:“王大人,現在你的女兒成了本王的弟妹,以後我們可就是親家了,放心吧,這幾日弟妹住本王府中,本王定不會虧待于她。”
洞房裏布置得金壁輝煌,龍鳳燭對映着把兩個人影拉到屏風上,看起來是那麽相配,一個婀娜多姿,一個修長挺拔。然而影象不過是欺騙人眼睛的東西,身影再怎麽接近也拉不近兩顆沒有靠在一起的心。
秋雪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床邊,眼睛盯着地面,思緒也不知飄向何處去了。桌上的飯菜絲毫未動,上官無情站在桌旁,倒了一杯酒,一口便吞了下去。看着秋雪毫無生氣的樣子,不由來了氣。他把杯子向後一甩,大步跨到床前,抓着秋雪的肩膀:“你不是很有骨氣的嗎?現在怎麽不反抗了?”
秋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答話。他更用力地捏緊她的肩膀,即使被捏得生疼,她也咬牙忍着一聲不吭。上官無情氣得把她一下子推倒在床上:“你這個女人,別敬酒不喝喝罰酒!”倒起一杯酒就往秋雪口中灌去。
秋雪使勁搖着頭避開辛辣的酒,卻仍被嗆得說不出話來。一陣猛咳之後,她憤怒地盯着上官無情:“你還想怎麽樣?”上官無情把她拉了起來:“我問你,為什麽你寧願嫁給那個小子也不嫁給我?”秋雪冷笑道:“我寧願嫁豬嫁狗也不嫁給你!”上官無情陰沉地看着她,半晌,不怒反而露出一副陰邪的笑容:“可是當我第一眼看見你,便認定你是我的女人!”秋雪看着他霸道嚣張的樣子,一擡手便想給他個耳光,但手卻被他在半空中抓住了。
四目相對,眼中都憤怒得出了火。龍鳳燭燃到了中間,越燒越旺,蠟延着燭身滴滴下落,最終凝固在燭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