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沙逝——生死兩茫茫
金銮殿上,漢宣帝皇帝滿臉喜氣,殿下站着的是他最器重的臣子。陳言諾大步上前,單膝跪地,抱拳道:“陳言諾參見皇上!”宣帝忙道:“陳将軍快快請起!”待得陳言諾站起身來,皇帝一捋胡子,笑道:“嗯。此次陳将軍智破匈奴大軍,保我國家安穩,現匈奴已送來和書,表示願意向我大唐稱臣,陳将軍可謂是勞苦功高啊。”陳言諾朗聲道:“微臣幸不侮命,沒讓皇上失望。”宣帝點點頭道:“陳将軍二十歲拜将,為國征戰沙場多年,如今又立下大功。朕現就封你為鎮國侯,賜鎮國侯府一座,黃金萬兩。”陳言諾道:“謝皇上!”滿朝文武紛紛上來恭賀。皇帝和旁邊的劉公公對視一眼,滿意地捋着胡子。
“紅果夫人,紅果夫人!”小兵衛海興高采烈地沖進夥房的營帳,激動地話都有些說不清楚,只一味地喘着粗氣。紅果停下手中的活計,忙問道:“是不是有陳言諾的消息了?”其他的兵士們也一下子全圍了過來。
衛海猛點頭:“是啊,聽前面的将士說,将軍現在封了鎮國侯,是侯爺了!”兵士們立刻發出歡呼聲。紅果不解地問道:“侯爺是什麽?”祥叔高興地解釋道:“是大官,只有皇親國戚或開國功臣才能封侯呢,将軍戰功顯著,才被皇上封為侯爺,那可是無上的榮耀啊!”另一個小兵冬子道:“那現在将軍是侯爺,紅果夫人就成了侯爺夫人了!”紅果雖然不知道侯爺到底是多大的官,但見衆人高興的樣子,想必是特別好的,自是萬分開心。
這時趙天磊掀帳進來,高興地對紅果道:“嫂子,将軍帶信回來了。”紅果高興地跑到他面前:“他說什麽時候回來了嗎?”趙天磊看着紅果因高興而微微泛紅的臉,微笑着搖了搖頭:“将軍現在剛被封侯,京中事務繁忙,怕是暫時不會回來了。”紅果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失落地問道:“他是不會回來了嗎?”趙天磊忙道:“不是,嫂子,将軍叫我護送你回京,讓你們在京城完婚。”紅果呆了一呆,笑容從唇邊漸漸綻開。夥房的士兵們爆發出更為熱烈的歡呼聲。
宣帝召陳言諾在禦書房觐見,陳言諾随着劉公公到了書房外。劉公公笑道:“侯爺,今兒個可有天大的好事呢!”陳言諾不解地問道:“什麽好事?”劉公公故作神秘地笑道:“你見了皇上便知曉了。”輕推開門,報道:“皇上,侯爺到了。”宣帝笑着起身迎了下來:“好好,快給愛卿賜坐。”兩人個小太監擡來紫檀木椅子,擺放在書桌下右側。陳言諾拱手謝過恩,待皇帝落坐後也便坐下了。
宣帝道:“愛卿快到而立之年了吧?”陳言諾答:“是。”宣帝道:“當今朝庭如卿這般的年少有為之士不多,所以朕對你甚是愛惜啊。”陳言諾道:“皇上心胸開闊,用兵不拘年歲,使我輩有機會報效朝庭,此乃社稷之福。”宣帝滿意地點點頭:“臣子全心為國效忠,朕身為皇上,豈可不為你們考慮?所以此番召卿前來,是特地為了愛卿的終身大事。”陳言諾心道:“難道皇上已然知曉紅果的事?”
宣帝皇帝接着道:“朕的安慶公主,年方十六,才貌也算出衆。她聽過愛卿的英勇事跡後,對愛卿十分仰慕。所以朕想将安慶公主賜婚于你,不知愛卿意下如何?”劉公公笑道:“這可是皇上的極大恩賜,侯爺你可就快快謝恩吧。”
陳言諾愣了一下,便起身道:“多謝皇上擡愛。”宣帝和劉公公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陳言諾卻跪下道:“不過,臣恐怕要辜負了皇上的美意。臣已有未過門的妻子,而她現在就在來京途中。”
宣帝糾眉道:“你已有未婚妻子?”陳言諾朗聲答道:“請恕臣未及時向皇上禀明。”宣帝問道:“可是你家中二老之命?”陳言諾直言道:“不敢欺瞞聖上,此女子是微臣在邊關識得,并非父母之命。”宣帝道:“既非父母之命,鄉野女子豈可配我堂堂鎮國侯?便是不要也罷。”
陳言諾直起身,雙目坦然地直視宣帝道:“皇上此言差矣。此女子與微臣早已情定終身,臣身為朝庭命官,豈可出爾反爾,失信于一女子?”宣帝薄怒道:“荒唐!會同人私定終身的女子豈會是良家之女!”陳言諾反駁道:“此女子雙親都已不在,無人與她作媒。但臣此次接她前來完婚,定當依禮依節,也算是明媒正娶。”
劉公公見皇上面色不大好,立即打圓場道:“自古先有君臣才有父子。如今皇上親自賜婚也已大過父母之命了,我看侯爺還是應先遵君臣之道才是。”宣帝也道:“朕的安慶公主乃金枝玉葉之身,你娶了她便是朕的驸馬,以後尊崇榮耀享之不盡。”
陳言諾堅定地道:“紅果與臣曾在沙漠之中、無人之境經歷過生死劫難,此種情義,臣實不能負。”見他說話擲地有聲,如此堅決,宣帝揉了下眉心,嘆道:“也罷也罷!愛卿有情有義也實在難得。朕便特許你娶了安慶後,納那女子為妾如何?”不料陳言諾仍道:“臣與她定親在先,如此對她實在不公。”宣帝拍下桌子,怒道:“難道要朕的女兒與一個平民女子平起平坐不成?”
陳言諾看着盛怒的皇帝,毅然除下頭上的官帽,雙手捧着,跪下。宣帝與劉公公愕然且不解地看着他這一動作。
陳言諾道:“這世間,臣非紅果不娶,且今生只娶她一人。辜負了皇上與公主的一番美意,觸怒天顏,臣自知罪不可恕。請皇上降罪!”宣帝閉目不語,半晌才道:“劉公公,叫他退下吧。”劉公公猶豫了一下:“這……”見皇帝眉頭緊皺,已快怒不可遏,心知再說無益,便走下去低聲勸陳言諾道:“哎喲,我說侯爺,這事你還得回去多多考慮,惹怒了聖上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你現在先下去吧啊。”陳言諾略一拱手,退了出去。
紅果坐在馬車中,身邊帶着綠兒,一人一猴都好奇地盯着窗外的一切。紅果從未出過沙漠,這一路走來的煙紅柳翠,讓她很是新奇,又有點陌生的失措。趙天磊騎着馬走在前面,一路護送着紅果向京城行去。
陳言諾度步到後院,才發現原來天上的月又圓了。他的眼睛中,月兒慢慢變成紅果如月的笑臉,有開心的,有嬌羞的,有溫柔的,有調皮的……想着想着,他也不由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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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有客來訪,現在在大廳等候。”家丁前來通報。陳言諾道:“知道了。”
陳言諾來到客廳,看見的是便服打扮的宣帝和劉公公。他快步走到宣帝面前,下拜道:“參見皇上!”宣帝放下茶杯,道:“起來吧。”陳言諾起身道:“不知皇上今夜到舍下是否有要緊之事?”宣帝道:“這事當然要緊。我相信憑陳将軍的才智,不會猜不出朕的來意。”陳言諾心下重重一沉。
劉公公道:“侯爺,皇上這幾日可是為了這事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侯爺可要仔細考慮清楚啊!”陳言諾卻堅決道:“臣意不變,請皇上恕罪!”漢宣帝眼色沉了一下,轉而嘆口氣,道:“今日我來并不是以一個皇帝的身份,而是一個父親的身份。朕的衆多兒女中,我最疼愛的就是這安慶。這幾日我同她母後也多次勸她,但她是認定了你,說什麽也不變。你就當是體諒朕這個做父親的一番苦心,取消與那個女子的婚約吧。”
陳言諾看着這個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卻俨然成了語重心長的慈父,心下也動容,但卻不能要他放棄那個願意用生命去守候的女子。他跪下,道:“皇上,并非臣不體諒皇上的愛女心切,但紅果對于臣來說是此生的唯一,臣的所有乃至生命都可以獻給朝庭,唯心不能!”
宣帝有些不可置信道:“朕的女兒就一點也配不上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旨,難道不怕腦袋搬家?”陳言諾坦然直視他道:“臣有負公主錯愛,實在罪該萬死,如果皇上要陳言諾的頭,臣任憑皇上責處!”劉公公驚道:“侯爺!”宣帝眯起眼,卻突然笑了起來:“好一個不怕死的将軍!哈哈哈哈!很好!”笑聲中卻透出些陰冷來。
窗外的風景讓紅果目不暇接,但天色已漸晚,再美的景色也漸漸隐藏于暮色之中。趙天磊在車外道:“嫂子,累了吧?今晚我們便在這客棧裏歇一歇。”紅果從車中出來,面前的客棧高高的大門,黑底金漆挂得高高的匾額上寫着“聚緣客棧”。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紅果跟着趙天磊走進這家客棧,店小二見着趙天磊和身後幾人的打扮,不敢怠慢,立馬前來招呼:“哎喲幾位軍爺,打尖還是住店呢?”趙天磊吩咐道:“要幾間上房,給這位姑娘的房間可要打掃幹淨點。再送點小吃上來,再把我們的馬牽去喂了。”小二忙不疊地應道:“好嘞,請跟我來。”
房間寬敞明亮,依着趙天磊的吩咐布置得幹淨溫馨。床上和浴桶內撒滿了芳香濃郁的花瓣,紅果沐完浴,見手邊擺着一套華美的衣裙。她着好衫,走到窗前的梳妝臺邊,臺上擺着一束野花,風一吹,滿室的花香。紅果對着銅鏡一下一下梳理着頭發,不由想到在沙漠裏的池子邊,陳言諾幫她梳理頭發時的情景,唇邊便滿是甜蜜的笑意。
房門響,紅果打開了房門,趙天磊端着放食物的盤子站在門外。紅果見到盤中精致的小點心,驚嘆道:“中原人真是聰明,能把吃的也做得如此漂亮。”趙天磊道:“嫂子如果喜歡,就叫他們多拿幾樣上來。”紅果笑道:“不用了,多謝趙大哥費心。”趙天磊挾起一個點心放到紅果碗內:“嫂子,不如先嘗嘗味道再說。”
紅果把這個晶瑩透亮的小點心挾起來欣賞了半天,才舍得放進嘴裏。一入口,便感覺到它如絲般柔滑,又如雨般涼爽,濃郁的香氣盈滿口中,纏繞着進入鼻腔,鑽入腦中……紅果慢慢的便進入了夢鄉。
看着暈過去的紅果,趙天磊抱起她,把她輕輕放在床上。鵝黃色的絲裙襯着她白晳的臉蛋嘴角的微笑,更顯得溫柔甜美。趙天磊深深地看着她,想把她的樣子刻入腦子裏,一輩子也不忘。輕輕撫摸着她的臉蛋,趙天磊痛苦地緊閉起眼睛,從身後抽出一把匕首來!
他的懷中揣着一封密函,那是皇上要他殺了将軍未過門的妻子,好讓他能安安心心地做驸馬,否則的話,将軍便會有殺身之禍!他真的寧願看着她幸福地站在将軍身邊,而自己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欣賞,也不願去打擾他們。而如今,為保将軍,他也實在是逼不得已。
趙天磊狠了狠心,匕首明晃晃地架在了紅果的脖子下面,也許讓她在睡夢中不知不覺地死去,是最好的方式。不知紅果夢見了什麽,在睡夢中依然會甜甜地笑着。趙天磊不敢再看她,怕自己下不了手。
他深吸了口氣,匕首劃破了紅果脖子上的皮膚,血順着匕首滴落在鵝黃色的衣衫上,鮮豔而刺眼。匕首的寒芒、血的殷紅把他的心割成了一片一片的,他知道,這樣做對不起将軍,對不起紅果,也對不起自己的心。從此以後,自己就算茍活着也将是與死無異了。
這時,綠兒“吱”地叫着從窗口爬了進來,猛地撞向趙天磊的手。趙天磊的手一抖,匕首如千斤重,再也拿不住,跌落在地上。他猛地大喝一聲,沖到窗前,拳頭狠狠地砸在銅鏡上,銅鏡立時變了形狀。
脖子上的刺痛讓紅果從暈睡中醒來,她伸手一摸,滿手的血。她驚愕恐懼不知所措地盯着趙天磊的背影,叫着:“趙大哥!”。趙天磊聽到聲音慢慢轉過頭來:“對不起!我是不得已的。”紅果咳了兩聲,牽扯着她喉嚨的撕痛,虛弱地問道:“為,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