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瘋亂
畫良之驚惶瞥開眼,卻不知視線該落向何處。
這偌大的屋裏站了十幾個官兒,有彈琴吹曲兒的,談笑打鬧的,尋樂的,亦有……成對兒忙着登天的。
太亂了,太亂了……!
畫良之渾身發冷,他不是沒去過春樓。
誰不是高興了一夜只帶一個,就算吃酒時多陪了幾位……
也沒見過這種場面啊。
畫良之再思考不了,視線轉回腳下跪在他旁邊的小官,看他側顏精致,鼻尖紅潤挺立,很難不惹人心動。
喃喃道:
“漂亮……”
“呵呵!那也抵不了畫大人三分!”
桂弘大聲狂笑,他這般一比拟,臺下那些同南嬌嬌相形見愧的官兒,全都面帶驚詫的扭頭去看這位大人。
當然只看得見一張妖狐金面罷了。
連南嬌嬌都忍不住回頭望他——
這皇城第一的官兒,能爬到這位置上,自然也是心氣高,傲得很,哪怕都被人玩成這樣,還好奇往回瞧他。
畫良之被盯得極不自在,仿佛一種陷身泥潭,拔不動腿,和這群賣身求榮的官兒成了共污。
“王爺,若您沒事,就是想問臣這個,那臣還是退下為好,不擾王爺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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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良之憤聲低喝,拔腿欲走。
“诶?別走啊?”
桂弘在後邊帶着調笑聲說,順便赤腳踢踏下地,随手撈了個官兒捏進懷裏,兩三下就把人玩成了水。
再像丢破布似的把人扔出去。
“畫大人,看看這兒人這麽多,萬一有個心存不軌的,要殺我怎麽辦?你可得守着呀。”
畫良之呼了一大口涼氣出來,心頭顫得厲害,到底阖目一嘆,道:“是。”
他把手扶到腰間七煞伐杜上,垂目退到個極不顯眼的角落裏去。
為人暴虐,喜怒無常,無藥可治。
畫良之腦子裏不停過着這幾句話。
——“畫良之,三皇子可是救了你的命啊。”
那日酒局散去,人都走了,項穆清才在後頭拉住畫良之說。
“姑獲潛入宮中殺人,這刺客如魅影鬼惑,一擊必殺。無論畫大人當時在不在場,能不能攔,他就是奔着殺定了陳太訾去的,殺不死也得攪個亂局。若不是三皇子半路把你截走,給了個逃罪借口……這護君不周的大罪,可就真切實落在你頭上了。”
“怎麽,你是說我還得謝謝他了的意思呗。還是說他早知道姑獲會入宮殺人,姑獲其實是他的死士?”畫良之随口瞎扯道。
項穆清盯他一會兒,意味深長的笑道:
“說什麽呢,他可是個瘋子,哪能有養死士的腦子?就算天下都颠了,他三皇子也不會和皇上翻臉。畫良之,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用不完的銀子,法外狂徒的特權,你不欣然享受,能想得到謀逆嗎?”
……
他那是救我的命嗎。
他那是要把我拉入萬丈深淵,跟他一并跌得粉身碎骨啊!
桂弘單手提酒,蔑了角落裏畫良之一眼,豪飲三口後疾步過去,稀裏嘩啦當頭把一整壺酒倒在對兒彈着琵琶的官兒身上。
那對兒面容相同的小官只穿了件水藍的薄衫,酒倒上去,全成了若隐若現的。
倆人吓了一跳,丢下琵琶,磕頭跪在一起,瑟瑟發抖。
“彈什麽彈!難聽死了!沒點眼見嗎,你們個個玩兒的舒服,徒留咱畫大人冷落牆角,可憐不可憐?滾去伺候他啊!”
這對官兒是南塘的上牌,尚夏尚東,看着不過十五六出頭,雙生面同,自小在蜂巢長大,會看眼色,也會伺候人。
只是被桂弘吓得不輕——這兒沒人敢忤逆他。
當朝皇子,潛王殿下。你不聽他話,沒伺候好他。
是真能被虐打成廢人,鼻梁都折斷,壞了財路,還無處申冤的。
畫良之後背都是僵的,眼看兩個漂亮孩子奔自己扭着腰過來,他不過下意識想逃,想攔,兩個孩子卻異常急切,一左一右夾着他,還賣着笑。
畫良之被擠得動不了,快被逼瘋了。
“別碰我……”
倆孩子沒理,甚至巴着人衣襟要動嘴。
畫良之惡心得胃裏翻江倒海,再是控制不住。
兔子急了也咬人的。
“說了他媽的別碰我!”
他在駭怒至極時,“啪”地一聲響亮,把七煞伐杜甩了出來,直接抽在其中一個的胳膊上。
就算收着镖頭,可軟皮的走線生抽膚嫩無遮的身上,還是聽一聲悶哼,血濺四處。
尚夏捂着胳膊倉惶逃竄,倒也沒跑出幾步,原地捂着胳膊把自己縮成一團,血順指尖流個不停,不看,也知道是足以翻開皮肉的傷。
尚夏使勁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喊出聲,疼得小臉煞白渾身發抖。
還挂在畫良之身上的尚冬見狀,“啊”一聲尖叫驚呼出聲,急得跺腳,看畫良之走線槍還提在手裏,怕人再打,直接撲過去給尚夏護在後頭,焦急扒拉着讓尚夏把手拿開給他看傷勢,嘴裏可勁喊着:
“哥,哥,哥,哥!”
尚夏不撒手,怎麽喊都不給他弟看,還忍着疼罵他回去。
桂弘叉腿坐在上頭,睨着人一會兒,大笑嘲諷道:
“畫大人真是心狠手辣,不懂憐香惜玉啊。做皮肉生意的人,想教訓打幾巴掌留些青痕,疼,可兩天也就散了,倒是畫大人拿殺人的武器抽啊,這麽漂亮的皮面,落了疤,就不值錢了,可惜。”
畫良之這才意識到出手嚴重。
他失神看向地上抱團的雙胞胎。
仔細看了,都還是個孩子模樣啊。
尚夏疼得冷汗涔涔,使勁用肩膀撞着尚冬喊他回去。
尚冬急得眼裏全是淚,他本應該氣的,本該恨自己傷了他哥。
卻不想孩子回過頭來,跑到自己跟前,跪得額頭貼地,用着極其卑賤可憐的嗓磕着響頭說:
“是小的們該死,是小的們不會伺候大人,該打,該……”
畫良之怔在原地,腦子裏像是撞了鐘,又亂,又疼,又慌。
他捏着七煞伐杜的手抖得厲害,真的……
亂死了啊!
“我說了,我說了的!滾蛋!不用你們伺候,是你們不滾!”
尚夏這時候咬着疼重新湊過來,跟尚冬跪在一起。如此看過去,
就是兩個無辜孩子。
“大人,求您了,可憐可憐我們,就讓咱們……伺候吧……”
尚夏含淚揚臉的時候,一張嫩臉上還有濺上去的血點子。
“王爺發話,我們要是伺候不好,大人不開心,會被王爺打……打死的!大人,權當救我們兩命,實在不行,您不喜歡兩個,您救他,您就讓冬一個人伺候也行!求您了!”
尚夏還捂着胳膊不讓他弟看,就拿肩膀使勁拱尚冬,讓他求情。
尚冬忍不住,哇哇哭得厲害。
“大人,您試試,咱家可會伺候人了,大人若是只和姑娘們耍過,心裏過意不去,不妨試試,我倆打小就做這個,不比姑娘差的……”
尚冬哭得畫良之腦仁疼的要命,真跟有人砍了他脖子似的。
腦漿散了一地的疼。
連說話聲入了耳,都成了一塌糊塗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