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令人頭疼的約談任務已經完成,秦卿和顧青昀今天做了任務分工,一個駐守公司查閱股董會會議記錄,另一個死磕政府部門申請信息公示,傍晚時兩人碰頭請了一個當地官員吃飯探口風。
冗雜的應酬結束後,秦卿一張臉都快要笑僵,席間那官員半逼半誘地勸了他幾杯酒,全部被顧青昀巧妙地擋了下來。
秦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回到酒店的時間并不算晚,他走出電梯時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頭顯示的時分還不到八點鐘。
按着記憶中的路線找過去,秦卿剛一拐過轉角,就在房門口見到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
“季朗?”一聲輕喚脫口而出,秦卿仿佛被定在原地一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天還被框在方寸屏幕裏的人,此刻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離自己不過咫尺之遙的地方。
季朗正半倚在門上,專心致志地在看手裏的文件,腳邊還立着個小型的拉杆箱。
“回來了?”等了許久的人終于出現,季朗從容不迫地站直了身體,順便把文件塞進了挂在拉杆上的公文包裏。
“你怎麽…”秦卿往前走了幾步,還沉浸在季朗突然造訪的震驚中難以回神。
“不請我進去坐坐?“季朗挑起眉梢,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他緊閉的房門。
秦卿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連忙掏出房卡上前刷開了電子鎖。
“晚飯吃了嗎?”他把房卡插進感應槽,室內的全部燈具都在同一時間亮了起來。
“還沒有,我剛到不久。”
季朗緊跟着把行李箱拖進屋子,又順手關上了門。
時隔兩日,兩個人再一次共處一室,但心境已與分別之前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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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端詳了秦卿略顯憔悴的面容,季朗便開始後悔昨晚的一時沖動。
秦卿很不擅長應對這樣尴尬的場面,他垂着眼不肯直視季朗。
“那…那我随便給你做點什麽吧。”
話一說完,他便逃跑似地往床邊走去,也不給身後的人留下拒絕的餘地。
床頭櫃上擺着酒店配置的老式電話機,秦卿通過內線聯系前臺給他送了一把蔥和一袋挂面上來。
季朗環視屋內一圈,先把自己的箱子靠在牆邊,再脫下外套挂進衣櫃裏。
秦卿煮面的時候,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張辦公椅上,望着那人在竈間忙活的身影出神,胸腔裏一顆空落落的心突然有了被填滿的踏實感。
挂面煮熟後過涼水瀝幹,再佐上一點醬汁,和着剛用蔥段炸好的熱油拌開,就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蔥油拌面。
把面條端上桌以後,秦卿本想用洗澡當借口逃避與季朗的獨處,但季朗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強硬地把他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沉默,又是無邊無際的沉默。
季朗心無旁骛地吃着碗裏的面條,秦卿一聲不吭地盯着自己的腳尖,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昨晚的不愉快。
“你的手怎麽了?”秦卿忽然發現季朗的手背上多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紅印子。
季朗微怔一下,心虛地把那只手藏在了桌面下。
“早上泡麥片被熱牛奶燙了。”
“不礙事,過兩天就沒了。
“今早他準備早餐的時候走了神,剛出鍋的滾燙牛奶直接就澆到了手背上,燙得他反射性地收回了手,但由于動作幅度太大,他縮手時又碰倒了裝麥片的瓷碗,所以季朗一直到中午為止都沒有吃過東西。
下午周崇恺要開會讨論新一季的産品發布,季朗作為公司股東兼執行董事,理所當然地要在會議上發表意見。
可無論他怎麽集中精神,腦子裏都控制不住地浮現出秦卿被人占便宜的情景。
那個浪蕩的公子哥把秦卿吻到喘不過氣,秦卿想要推拒,但兩只纖弱的胳膊卻被反剪到了身後,惡徒趁機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裏,肆意又色情地揉弄光裸的脊背,而秦卿被壓着的肚子裏還懷着自己的孩子。
季朗猛地握緊了手裏的派克筆,面色瞬間黑得吓人,連周身都多出幾分煞氣。
做展示的設計師還以為是自己的垃圾策劃案惹怒了季總,硬着頭皮戰戰兢兢地繼續講解下去,講到最後額頭都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會議一結束,季朗立馬向秦卿要了他的酒店地址,交代助理為自己安排飛往C市的最早一班航班。
于是就有了此刻坐在秦卿旁邊,吃着秦卿煮的面條的男人。
“塗藥膏了嗎?”秦卿在擔憂之下忘記了當前的局促,不放心地捉起季朗藏起的手細看。
燙傷的痕跡落在虎口位置,好在并不嚴重,只是仍舊有些泛紅。
秦卿稍稍松了口氣,他正要把手放開,季朗便就勢握住了他的手。
他別扭地掙了一下,沒能把手成功抽出來。
“今天還順利嗎?”季朗慢條斯理地解決掉碗裏最後幾口面條,轉過身面對面地看向秦卿,似乎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嗯。”
秦卿點了點腦袋,目光聚集在兩人交握的左右手上。
他不安地問道,“你怎麽突然來了?”季朗想了想,伸手捏住秦卿的下巴,把那張低垂的臉輕輕擡了起來。
“你昨晚睡着了嗎?”銳利的視線在面上梭巡着,仿佛有種能夠洞察人心的魔力,秦卿的目光被迫地對上了季朗的眼睛,很快又不自然地轉開了。
“沒有。”
秦卿不高興地撇過頭,冷着一張臉,聲音已經瀉出了幾分委屈。
季朗低笑一聲,空下來的手把食指屈成一個弧度,又輕又柔地刮了一下秦卿的鼻尖。
“所以我來了。”
入夜,兩人先後洗完了澡,秦卿吹幹頭發出來時,季朗已經蓋上了被子靠在床頭看書。
他把每晚給秦卿念的詩集也一塊帶來了。
剛出浴的人身上還冒着熱騰騰的水汽,裸露在外的皮膚殘留着很淡的肉粉色,像只軟乎乎的糯米團子。
季朗從書裏擡起頭,目光随即移到來人身上,眼神也驀地柔軟下來。
他輕輕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過來。”
秦卿同手同腳地走到床邊坐下,拘謹地挪過去躺好。
季朗開始用一種低沉醇厚的聲音給他念詩,語調平緩溫和,很快就讓他松下了緊繃的神經。
秦卿閉着眼睛安靜傾聽,可漸漸地,身旁卻沒有了吟詠的動靜。
季朗不知不覺已經躺了下來,胳膊也在他的腰上繞了一圈。
他就像一只一頭紮進陷阱裏的蠢麻雀一樣,自投羅網,插翅難逃。
“我和他之間什麽都沒有。”
沉默了一會,秦卿揪着季朗的衣角,悄聲說道。
這個姿勢下他看不到季朗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季朗的呼吸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滞。
“嗯,我知道。”
季朗收攏手臂,把懷裏的人又圈緊了一點。
“季太太不會讓我失望。”
他前傾過身,将一枚溫熱的吻烙在了秦卿的眉心,就好像打上屬于自己的烙印一樣。
翌日,原先約好的飯局不可避免地變成了三人行,盡管秦卿已經提前和顧青昀打過招呼,但真的等三個人都同坐在一桌時,餐桌上的氣氛便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他們去的還是昨天那家茶餐廳,裏頭擺着的都是圓形木質桌椅,三個人剛好坐成一個等邊三角形,而秦卿很不幸地被夾在了兩個暗中對峙的男人中間。
“我點完了。”
他把菜單和鉛筆放在季朗面前,接着默默地端起面前的普洱茶喝。
季朗看了眼秦卿點的東西,自己也随意地圈了兩個菜名。
輪到顧青昀時,他拿起被推到面前的菜單,發現昨天點的那幾樣都被人秀氣地打上了标記。
他瞄了一眼如坐針氈的人,唇角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秦卿,要不要再來份漏奶華?”“聽說是這家店的招牌甜品。”
秦卿聽完伸長了脖子,果然瞧見一個小小的大拇指就畫在菜單上這三個字的前面。
他糾結了一小會,猶猶豫豫道,“會不會吃不完呀?”“季朗不喜歡吃甜的。”
說完還征求意見般地看向了季朗。
“沒事,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我幫你吃。”
還沒等季朗回答,顧青昀就爽快地在這道甜品後面打了個勾。
季朗擡起眼,黑黢黢的瞳孔深深地盯着顧青昀皮笑肉不笑的臉,眸光中透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顧青昀無所畏懼地對上他冰冷的視線,還舉起一只手招了招,神色自若地喊來了服務員點單。
秦卿再遲鈍都嗅到了空氣裏的火藥味,為了緩和氣氛,他趕緊拿起一旁的茶壺,殷勤地滿上了他們兩面前的空盞。
“喝茶,喝茶,大家喝茶。”
“顧青昀,你不是喜歡普洱嗎,趕緊趁熱喝掉。”
他幹笑兩聲,又拍了拍顧青昀的手臂,試圖活絡一下緊張的氣氛。
季朗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口氣冷淡地問道,“那我喜歡喝什麽?”秦卿心裏咯噔一下,反應迅速地答道,“白毫銀針。”
白茶裏的品種之一,産自閩地,外形似針,色白如銀。
季朗的臉色終于沒那麽難看了,秦卿在心裏為自己悄悄捏了把汗。
籠屜一籠接一籠地被端上桌,秦卿一頓飯吃得如芒在背,坐左邊的看兩眼,坐右邊的瞧兩下,鮮美的蟹籽塞進嘴裏都嚼不出什麽滋味。
壓軸登場的菜品是那道漏奶華,餐刀剛切開吐司的一角,中間混了黃油和煉乳的奶液就迫不及待地蜿蜒而出,濃濃稠稠地淌滿了整個餐盤。
秦卿已經吃得很飽了,他勉強自己再塞了一塊吐司進去,剩下的那一大半實在是無能為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季朗默不吭聲地切下一大塊放進了自己碗裏,接着面不改色地吃了起來。
顧青昀見他搶了先,冷哼一聲後直接把剩下的三分之一都給承包下來。
一頓飯吃到最後,變成了秦卿神情複雜地等着兩個大男人消滅甜點。
早餐結束後,秦卿得和顧青昀出門辦事,季朗就呆在房間裏處理從公司帶過來的幾份報告。
一天的時間就這麽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第四天早上,三個人重新登上返回S市的飛機航班。
秦卿的座位和顧青昀的挨在一起,季朗是臨時才買的票,登機後不得不暫時與兩人分開。
秦卿系好了安全帶,從座位下方拉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防塵袋。
他翻了翻裏頭的東西,一旁的顧青昀突然就嘆了一口氣。
秦卿停下手上的動作,用眼神詢問他。
“沒想到,我們小秦現在也是有老公疼的人了。”
顧青昀感慨地說道,臉上卻挂着一個讓人牙癢癢的笑。
“大哥,你少說點話不會死的。”
秦卿強忍住白他一眼的沖動,轉頭繼續扒拉起袋子裏的眼罩和毛毯。
顧青昀馬上假惺惺地露出一個極為受傷的表情,郁悶地嗔怪道,“你就只會沖我兇巴巴的,在那個季朗面前乖得跟個什麽似的,就差再長條小尾巴搖上了。”
“不服氣的話,你也去結個婚呗。”
秦卿扯出毛毯鋪在腿上,朝他顯擺似地眨了眨眼睛。
“喲,還得瑟上了?”“就這麽喜歡季朗?”被打趣的人神态坦然,不緊不慢地撕開了眼罩的包裝袋。
“嗯。”
“還有什麽話要問的嗎?沒有我就去補覺了。”
秦卿最後問他一句,一只耳朵上已經挂好了松緊帶。
“唉,兒大不中留啊。”
“哥哥辛辛苦苦養的小白菜居然就這麽被別人家的豬給拱了。”
顧青昀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握着拳頭在胸口裝模作樣地錘了兩下。
“你才是豬呢。”
秦卿才不看他那浮誇的演技,氣鼓鼓地瞪他一眼,接着戴上眼罩靠在了頸椎枕上。
半晌後,不着調的人慢慢收斂了誇張的表情,一雙桃花眼幽暗如海,深不見底,臉上也沒有任何的情緒色彩。
秦卿看不到的時候,他不需要再切換成一副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模樣。
“你說說你,性子悶,脾氣又壞,人也冷冰冰的像塊石頭。”
“禍害我一個也就算了,怎麽一眨眼就跟着別的男人跑了呢”他輕聲地說着,好像在問秦卿,又好像在自言自語,漆黑的眸底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秦卿似乎睡着了,回答他的只有輕淺而綿長的呼吸聲。
顧青昀無奈笑笑,伸出手緩緩拉下了秦卿腦袋邊的窗戶遮陽板。
昨晚我也應酬去了orz,現在才寫完ps.小顧沒有多少戲份,他以後會遇到更合适的人,小季和卿卿的小破車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