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婦人, 也就是蕭斂媽媽俞靜宛,她震驚地盯着傻在原地的朱逸峮看了半晌,視線往下一移,定在朱逸峮剛揍了人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手肘上。
朱逸峮一驚,立馬收回手,雙手成掌緊貼褲沿,惴惴不安地垂下眼睑,一副乖寶寶模樣——他他他他在未來岳母,啊呸, 在長輩面前揍了人兒子,會不會被記仇?!
俞靜宛的視線再次回到他臉上。
蕭斂重新将朱逸峮的手握在掌心,看着自己親媽, 繼續介紹:“媽,他叫朱逸峮。”說完, 他側過頭看向朱逸峮,手上微微用力, “朱朱,叫人。”
“啊?哦哦。”朱逸峮緊張地抿出一個笑容,“阿,阿姨好。”靠靠靠靠,他為什麽這麽聽話?他應該大聲反駁才對啊!!
不過, 蕭斂似乎也有些緊張,握着他的手都出汗了。
哼!該!
他不過是跟着跑一趟鷹安市而已,這家夥竟然招呼都不打一聲, 直接出櫃,将簡單的一次會面變成見家長?!
他答應了嗎?啊?他壓根啥都沒答應呢,就這麽被出櫃了!!
朱大壯,給他記着!!
——唔,他發誓,他心裏絕對沒有偷偷竊喜。
絕對沒有!
聽到朱逸峮朝她打招呼,俞靜宛仿佛才回過神來,她臉色複雜地看了他倆幾眼,退進門內:“進來說話吧。”
朱逸峮還沒動,蕭斂就麻溜地拉着他進屋,然後在門口鞋櫃停下,彎腰取出拖鞋遞給他。
“來,換上。”他解釋道,“咱媽愛幹淨,進屋都得換鞋。”
誰,誰跟你咱媽了?!朱逸峮心虛地偷覰了眼盯着他們打量的俞靜宛,對上她冷靜的目光,登時吶吶不敢說話,急忙低頭換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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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上的運動鞋在外面奔波了這麽久,不說臭,鞋底多少都會沾上屍液、血漬什麽的。換上也是應當。
蕭斂一直拉着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這會兒也站在他邊上,單脫鞋換鞋。完了拽着他就走進客廳。
咔噠一聲輕響,門被輕輕關上。
朱逸峮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被握着的手一反,揪住蕭斂手臂一層皮就狠狠一扭。
蕭斂吃疼,手指收緊,警告般捏了捏他的手。
後邊的俞靜宛清了清喉嚨。
朱逸峮一僵,急忙甩開蕭斂。
蕭斂往後瞅了眼自己母親沉靜的臉,輕咳一聲,擡手攔在朱逸峮後腰,推着他到沙發邊上,再把他按下去坐好。然後他才轉回來:“媽,老頭子呢?”這都快要吃晚飯了,怎麽不見人影?
“急什麽?你也坐。先跟我說說話。”俞靜宛在側邊的單人沙發上落座,随手翻起桌上的杯子,提起玻璃壺倒了兩杯涼白開,分別推到他們面前:“聽你爸說,你——你們這幾個月都在嘉宜市的常福鎮?”
“嗯。”蕭斂打量她,“看來老頭子這幾個月把你照顧得挺好的。”
俞靜宛白他一眼:“誰照顧誰?”
蕭斂輕咳,非常狗腿子地改口:“說錯了,是您照顧老頭子。我這不是沒看到老頭子,想先給您拍個馬屁——”
俞靜宛啐了他一口:“出去一趟回來學會貧嘴了。”
連朱逸峮也為之側目。他第一次見蕭斂皮。果然,不管是誰,在父母面前永遠都是孩子啊……
蕭斂笑笑,繼而正色:“我是真的很高興能見到您平安地坐在這裏。”
朱逸峮知道他是因為重生的關系,俞靜宛卻不知道。她聽了這話登時誤會了,心疼地上下打量他:“是不是外面遇到什麽不好的事?回來就好,這裏雖然……好歹也是安穩的。”
雖然什麽,在座都不是小孩,自然心知肚明。
蕭斂搖頭:“沒有。我挺好的。末世一開始就有了異能,然後就遇到了朱朱。”他探手再次把朱逸峮的手握在掌心裏,也重新将話題拐回朱逸峮身上,“朱朱把我照顧得很好。”
朱逸峮:……what????
蕭斂還在繼續吹捧他:“吃穿住行,都有朱朱幫我安排好。除了要打的喪屍臭了點,我比以前在軍營的時候還胖了幾斤。”
等等。被無端安上賢內助帽子的朱逸峮一臉懵。他不止安排蕭斂一個人的吃穿住行啊,他還安排一大幫人呢!從家人,到村子裏的,到後來加入的幸存者和孩子們,到常福鎮居民……這麽多人,不都是他安排的嗎?
蕭斂這是在……打感情牌嗎?
想到這點,朱逸峮雖然很懵逼,卻沒掙脫他的手。
俞靜宛坐下後首次把目光轉向朱逸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她又轉回蕭斂身上,面色冷靜道:“那小嫒呢?”
蕭斂神情一冷:“如無意外,你以後都不會再看到她了。”
朱逸峮撇嘴。得,看來韓綠茶還是過了門路的前女友。
俞靜宛皺眉:“怎麽了?吵架了?”
蕭斂輕哼,不想跟她多談韓悅嫒。
俞靜宛再次看向朱逸峮,見他斂眉垂目一副小媳婦兒樣,她頓了頓,轉回來,語氣淡淡道:“我對性向沒有歧視,但是我不欣賞一時沖動。”
朱逸峮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蕭斂媽媽看着溫溫柔柔,說話也輕聲細語的,氣場忒強。
他縮了縮手,試圖悄咪咪把手收回來。
蕭斂抓緊他的手不讓他跑掉,同時正色看向俞靜宛:“媽,我是你教出來的。我是不是沖動的人你最清楚。”
就是因為清楚,她才沒有第一時間把人轟出去。俞靜宛深吸一口氣,繼續冷靜道:“是不是小嫒做了什麽?”
朱逸峮欽佩地擡眼打量她。不愧是大佬的媽媽,看問題這是一針見血吶。要不是朱大壯突然搞這麽一出,他也覺得自己不過是……唔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蕭斂掃了眼身邊的知情人,正好瞄到他的神情。心知這家夥肯定是在心裏腹诽自己,他嘴角抽了抽,朝俞靜宛解釋道:“韓悅嫒那個綠茶——咳咳,”差點被朱朱帶歪,“她跟我不是一路人。”
他沒有背後說人壞話的習慣,也省得把事實說出來污了自己母親的耳朵。
俞靜宛跟着看了眼朱逸峮,頓了頓,收回目光:“澤宇呢?他不是帶着小嫒去找你嗎?他們倆現在哪裏?”
蕭斂淡定道:“何澤宇已經被我殺了——”
恰在此時,門口一聲輕響,鎖被從外面打開,緊接着“砰”地一聲,門被大力推開撞到牆壁上。
一聲大吼:“蕭斂你胡說八道什麽!!”
朱逸峮忙轉頭看過去。
一位大熱天依然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大開的門洞處,兩鬓染着風霜,與蕭斂相似的五官顯得更為威嚴肅穆。
正是蕭偉晔。
此刻他正怒目圓睜瞪着剛才說話的蕭斂:“你剛才說的什麽胡話?!我看你是長本事了——”剛吼完他就驚覺不妥,走進來“砰”地一聲把門拍上,鞋子都沒來得及換,疾步走到幾人面前。
蕭斂拉着朱逸峮站起來。
聽清了蕭斂剛才所說的話,還在震驚之中的俞靜宛也跟着站起來。
“蕭斂,勞資是這麽教你的嗎?什麽話都敢——”口中怒斥,視線随意掃過朱逸峮,眼角突然發現什麽,剛收回來的目光急急回到倆人倆人交握的雙手上,“你,你們——”
長沙發原本就是側對着門口,蕭斂跟朱逸峮站起來後,坐在裏邊的朱逸峮自然就被蕭斂擋在後頭。
被蕭偉晔看到,蕭斂松開手,直接把朱逸峮拽到身邊,摟住他肩膀:“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朱逸峮,我對象,以後一起過日子的那種。”
蕭偉晔直接呆住了。
第一次見到軍區司.令的朱逸峮自然是惴惴不安的。結果沒等他反應過來,蕭斂這厮竟然把他拽到前邊,照着門口流程又來了一次堂而皇之的宣言,他——他恨不得把這家夥的嘴巴給堵住!
然而,蕭斂哪裏知道他心裏已經在咆哮,或者說,這厮是心知肚明,就是比他上梁山而已。
“朱朱,這是我爸,蕭偉晔,随便打個招呼就得了。”
朱逸峮:……
蕭偉晔登時暴跳如雷:“兔崽子你這是對父親該有的态度嗎?什麽叫随便打個招呼?勞資難道連個像樣的招呼都——”
緊張不安的朱逸峮一聽這話,直覺反應是蕭偉晔嫌他沒禮貌,連忙挺胸收腹,雙手貼着大腿,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叔叔好。”
蕭偉晔:……
蕭斂:……
俞靜宛:……
壞了,他好像搞錯了……朱逸峮反應過來厚急忙直起身,客廳裏突然的沉默讓他緊張得手指都快要痙攣了。
蕭偉晔瞪着這小子腦門上的發旋。人恭恭敬敬向自己行禮,确實沒錯對吧?但他聽着咋這麽別扭?
朱逸峮完全不敢看蕭偉晔,低垂的腦袋微微側向蕭斂,拼命朝他使眼色,讓他趕緊救場。
蕭斂抹了把臉:“朱朱比較活潑,你們以後慢慢習慣。”
朱逸峮:……活潑你妹!
蕭偉晔仿佛也有同樣心聲:“你從哪來找來的——”
俞靜宛輕咳一聲打斷他:“別光站着,都坐下來說話。”不等蕭偉晔反應,她直接上手,将他拉到另一張單人沙發坐好,還倒了杯涼白開塞進他手裏。
蕭偉晔不甘不願地閉上嘴,任由她安排。
蕭斂也帶着垂眉斂目的朱逸峮坐回沙發上。
俞靜宛搞定蕭偉晔後就回她原來的位置坐好,繼續剛才的話題:“阿斂,剛才媽媽沒聽清,你再說一遍,澤宇究竟怎麽了?還有小嫒呢?”
蕭斂一臉淡定:“何澤宇昨晚被我殺了。哦,韓悅嫒是目擊者。”
俞靜宛與震驚的蕭偉晔對視一眼:“你……說真的?”
“當然。你們什麽時候見過我開玩笑?”蕭斂轉向蕭偉晔,“我趕回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們這件事,好讓你們早做準備。”
不過眨眼功夫,蕭偉晔已經冷靜下來,他将手裏的涼白開一飲而盡,“砰”地一聲把杯子放回茶幾上:“準備?你倒是——說說,你為什麽這麽做?咱們跟何家韓家三十幾年的交情——”
“什麽交情?”蕭斂冷笑,“何家韓家在背後打着什麽主意,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蕭偉晔怒道:“這不是你殺澤宇的理由!”
“不管是不是這個理由,人已經被我殺了。”蕭斂直視他,“韓悅嫒那群人最早明天下午應該就會到,你打算怎麽辦?”
蕭偉晔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你現在讓勞資怎麽辦?蕭何韓三家聯手,才堪堪穩住鷹安市的局面,你倒好,還沒回來就給我整出這樣的幺蛾子。你知不知道現在什麽最重要?是人命!人命才是最重要!你小子倒好,竟然也開始搞争權奪利這一套了?你知道不知道這樣一來,鷹安市那幫只會嘴上哔哔的家夥就——”
“我跟你說了很多次,不要再在鷹安市耗費心力了。”蕭斂打斷他,“鷹安市水太深,你能做的事情太有限。”
“放屁!” 蕭偉晔把桌子拍得山響,“能做的有限我就不用做了嗎?誰教你這麽不負責任的?!”冷厲的目光往朱逸峮身上掃。
可惜,低頭裝乖的朱逸峮沒看到。他還在緊張兮兮等着兩尊大佛審問or質問or驅趕他呢……
蕭斂卻看到了,他立馬皺起眉頭:“別看朱朱,你我做得都不如他。”
朱逸峮僵住。朱大壯做什麽又把話題往他身上拐?!
蕭偉晔憋氣:“別整這些虛話,勞資再怎麽不濟,好歹也是護住了鷹安市十幾萬生命的軍區司.令,你別拿他跟我比!”誰知道這小白量是不是依附着蕭斂活下來的……
蕭斂嗤笑:“你?你充其量不過是在後方動動嘴皮子,我家朱朱既能沖鋒陷陣殺喪屍,又能帶領大家重建家園。我們安全區的防衛至少有一半是朱朱給弄起來——”
“閉嘴!”朱逸峮一肘子下去,低斥道,“說正事!”臊不臊啊?拿他一個小老百姓跟軍區司.令比?!
蕭斂乖乖閉嘴。
蕭偉晔卻沒錯聽那些話,他懷疑地看向朱逸峮,再看閉口不言的蕭斂,心下大震。但此時确實不是說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他強壓怒氣:“你現在跑回來告訴我這些幹什麽?何澤宇一死,何家必定要鬧,若是鷹安市亂起來,出點什麽事,你就算死一百次都不夠賠命!”
“用一個後輩換鷹安市軍權,何家不虧。”蕭斂輕描淡寫道。
蕭偉晔驚疑不定:“你什麽意思?”
蕭斂看着他:“你不是總說,為了人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嗎?現在機會來了。”他勾唇,“為了讓鷹安市穩定,讓人民的生命財産得到最好的保障,你該——卷包袱跑路了。”
蕭偉晔:……
蕭斂猶覺不足,再補了一句:“哦,你不走的話,我就把媽帶走了。省得這裏亂起來你顧不上她!”
蕭偉晔:……
難怪不殺知情的韓悅嫒,合着是在這留一手呢!朱逸峮咋舌。為了把位高權重的父親拐跑,大壯好卑鄙啊!
咳,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