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在空無一人的小巷中去牽溫烈丘的手
每天每天,阮令宣都很悲觀,悲觀又頹廢。
因為找不到合适的隊員。
之前江月撺掇溫烈丘不要參加,結果阮令宣替她院一住,她又自覺自願地反向撺掇起溫烈丘。溫烈丘覺得他們好笑,也不想再打擊阮令宣,權當是為他圓夢,就這樣被歸屬到了球隊中。但加上溫烈丘,還是缺一個。
于是阮令宣每天上學路上唠叨,中午食堂吃飯唠叨,課間休息跑樓下靠在窗邊唠叨,連晚上去李負代他們那兒補習都還要唠叨,仿佛一個複讀機。
這天在天臺上,看阮令宣抽煙都抽得苦大仇深,站他邊兒上的李負代說了一句。
“不然我試試?”
從他骨折到現在已經五個多月,也不再佩戴任何護具,但因為是二次骨折再加上金邊眼鏡醫生的叮囑,溫烈丘盯他的腿還跟盯犯人似得,劇烈的運動通通不允許。有了他的影響,阮令宣也直截了當哀嘆李負代不争氣,壓根兒沒把他列入過考慮範圍內。
沒人理他,李負代又補充一句,“反正我已經好了。”
聽了這話阮令宣長久地懵着,然後嘴角緩慢地浮出笑意,眼底也轉為驚喜,“你可、可以嗎?!要是你能……”他話說一半猛然停住了,因為感覺到了背後的視線,不用回頭看都知道是誰,他縮縮脖子尬笑兩聲,話鋒急轉,“你、你不是那什麽……那、前幾天又砸了腳……不然、不然就算了?”
“試試呗。”李負代裝着沒看見阮令宣身後的溫烈丘。
阮令宣立刻咧開嘴瘋狂點頭。
“李負代。”溫烈丘聲音不大,另兩個人卻都在第三個字的尾音中聽出了威脅。
站在中間就這個好處,阮令宣忙擋住兩人接觸的視線,防止可能發生的眼神沖突,“好了好了,再議再議。”說完他先去看李負代,發現那人也正在看自己,笑眯眯地沖自己眨眼,垂着的手還悄悄指了個方向。
回了教室趴好,午睡鈴響了十分鐘後李負代悄聲出了教室,走之前溫烈丘都還趴在桌子上沒動,他是不是真睡着了不知道,即使沒睡,只出去溜達一圈兒,回來也能說是去廁所搪塞過去。
曬着秋陽,穿過寂靜的校園,遠遠兒的,李負代就看見球場上,阮令宣抱着球在籃球架下等他。
在天臺上接收了訊號,阮令宣根本按捺不住心裏的興奮,教室都沒回,直接跑來球場等李負代,獨自等着的間隙,連上臺領獎的畫面都預想了出來。他這也不是盲目自信,從他上小學開始打球到現在,也算縱橫各大球場,校內校外球友遍地,所以其他高校的能力他大概都清楚,只要李負代的腿抗得住,起碼前三是沒問題的。
踏上球場,李負代揚着笑臉沖他勾勾手,“球。”
咧着嘴把球扔給他,阮令宣止不住地亢奮,“你先活動活動,那麽久沒跑動,別再拉傷。”話說完,他看着李負代從走着運球到小跑,然後起跳投籃,整個過程就幾秒,行雲流水一發就中,在他眼裏也挑不出半點兒瑕疵。
阮令宣又驚又嘆,看着李負代的眼幾乎冒光。“不是我說啊兄弟,你這腿也是真神,這才多久,恢複得也太好了吧!”關于李負代的腿,其實他一點兒不比溫烈丘少操心,雖然目的不一樣,但需要了解的各方各面都沒少,明顯的,李負代的恢複超出了他對常規的認知。又觀察了一會兒跑跳利索的李負代,阮令宣還是忍不住擔憂起來,“我說……你可別是因為我勉強自己啊,孰輕孰重我還分得輕,要是不舒服的你可別強撐着,那樣我才……”
“沒有。”說話間李負代也沒停下,看得出來,他很享受運動的感覺。多文靜似得養了小半年,對一個青春期的男孩來講實在憋屈,即使沒什麽不滿,但此時此刻,他還是有發洩的快感,仿佛重見天日,豁然開朗。
聽他回得篤定阮令宣徹底放下心來,催着李負代來個三步上籃,在李負代跨步跑起來的時候,他無意間朝教學樓撇了一眼,然後下意識地就沖向了李負代,雙手一環,把即将落地的人就給那麽抱住了。接着,進框的球掉落,先砸了李負代又彈開砸了他。
李負代雙腳離地被阮令宣抱着,很無辜,“怎麽了。”
“窗、窗口那兒有人,在看我們。”阮令宣磕磕巴巴的,讓李負代往教學樓窗邊兒看,“三、三樓……該不是?溫烈丘吧?”
他這話說得有點兒吓人,從他們的所在看教學樓,窗邊兒的人影已經很小,但這個時間能在三樓往這邊看的,除了溫烈丘也想不出別人了。難得的,和阮令宣一樣,李負代也出了一身冷汗。
“回、回去你就跟他說你只、只拍了兩下球……”阮令宣戰戰兢兢地囑咐李負代,“沒、沒跳成,被我攔住了……”
李負代回了教室一看,溫烈丘果然醒着坐在那兒。
整個下午,李負代不說,溫烈丘也不提球場的事兒,就是不停地用指關節蹭眉骨,眉尾都蹭紅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李負代自覺沒幹什麽壞事兒,可就是止不住心虛。
秋末,天黑得很快,放學走上回家必經的小巷,周遭都已經漸入夜色。在路燈開與不開都尴尬的時間段兒裏,景物都混進了黑灰色,看着神秘也蕭條,再仔細看看,還有少許浪漫。
阮令宣這幾天和江月膩歪的厲害,天天陪着她在食堂吃晚飯,所以這幾天的放學,就只李負代和溫烈丘兩個。
溫烈丘一下午都沒怎麽說話,此時神情全隐在陰影中,李負代目光随意地落在小巷的破牆上,胡亂找話題,“奶奶她……沒說要住多久?”
“沒有。”
“哦。”李負代嘴抿成直線,繼續想話題,“……天黑得越來越早了。”
“嗯。”
李負代食指戳了戳額心,“明天好像有四節數學課?”
“沒注意。”
溫烈丘這種聊法兒,多少個話題都能聊枯竭,李負代想了想放棄了,打算給溫烈丘一個安靜的回家行程。兩人隔着半米距離散步似得走了十幾步,忽然吹起一陣冷瑟的風,帶着涼意,吹過頭發鑽進鼻腔,昭示秋季的蕭然。
不約而同的,兩人都拉開了校服外套的拉鏈。聽見來自身旁的拉鏈滑動的聲音,他們又同時側頭看着對方,意識到對方的舉動後,雙雙愣了一下。
然後又異口同聲,“我不冷。”
各自拉回拉鏈,李負代覺得還是得說話,他憋着笑,“今天,我就拍了拍球,正想跳呢,被阮令宣攔下來了。”
他幹了什麽,溫烈丘從頭到尾都看了個清楚,也不打算拆穿他。
“我明天和阮令宣說,”李負代自己的腿,什麽情況他最清楚,但他知道,一句‘我真的好了’,很蒼白,并無作用,他區別于常規的恢複能力,不容易理解也不容易解釋,所以他還是打算給溫烈丘和自己都省個事兒,“我也撐不了整場比賽。”
他話說完,溫烈丘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才說,“我沒生氣。”他不僅沒在生氣,而是整個把眉尾都蹭紅的下午,都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幹涉了李負代太多。有意無意的,李負代做什麽他都要了解,這種行為,想想都很纏人,換種說法,也挺煩人的,反正要是有人這麽對自己,他就會很煩。
“我只是在想,”溫烈丘頓了一下,“是不是不應該以平常人的标準來對你。”
他的話,讓李負代像被什麽戳中了。他們已經走過了那家小商店,他在空無一人的小巷中去牽溫烈丘的手,順便靠過去了些。
溫烈丘先看了握在一起的手,才看李負代。
“奇怪嗎。”李負代勾着嘴角,“不奇怪就牽着走回家吧。”
将李負代冰涼的指尖攥進手心,溫烈丘沒什麽表情,“可以走慢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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