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落在白皙皮膚上的破骨疤痕一寸寸地暴露出來
六點多快七點,三人在附近找了家餐廳。從上車到進了餐廳落座,溫訓一句話都沒說過,模樣不像要請人吃飯,倒跟例行公事似得。
點菜時他先把菜單遞給了李負代,終于開了口,綴了句別客氣。
李負代覺得,溫烈丘話少,但跟他爸比起來,就算得上活潑了。
菜點完了,溫訓又沒了動靜。李負代夾在兩個冷模冷樣的人中間,雖然這對兒父子之間的氣氛詭異緊繃,但他的共情能力多少欠缺,所以這種氛圍下,只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覺得有意思。
而且李負代覺得,這倆人之間隔着的那層不可見的障礙,沉默的時間越是延長,障礙便越大,再次開口的難度便也越大。中途他掃了溫烈丘幾眼,那人一直別着臉看窗外的停車場,滿臉冷漠。
桌子底下,李負代悄悄伸手在他膝蓋上點了兩下,沒等到反應,就又點了兩下,結果被溫烈丘嫌棄地撥開了。李負代臉上沒變化,手上繼續招惹他,指尖緩慢又故意地在溫烈丘腿側亂摸,等着他接下來的反應。
在他的手指快要摸上他的腿根兒時候,溫烈丘扯着他的手腕拉開了他,為了防止他再亂動暫時抓着沒放,并壓低聲音瞪他,“……找事兒嗎。”
李負代側頭看向溫烈丘,眨了眨溫訓那個角度看不見的左眼,笑着明知故問,“我幹嗎了?”
“怎麽了。”溫訓先開口詢問。
效果雖然不如他所想,但僵局總歸算是被打破,李負代扯回手腕,笑着看溫訓,“我就沒見過像溫烈丘這麽怕癢的人了。”
“嗯。”溫訓頓了頓,深邃的雙眸短暫地掃過溫烈丘,一直抿成直線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冒出了些弧度,“他小時候就這樣。”
溫訓抛出了小時候這個話題,李負代倒真起了興趣,一邊兒忍着壞笑瞄身邊兒終于把腦袋正過來的溫烈丘,一邊兒和溫訓聊起來。為了不冷場更是為了逗溫烈丘,李負代趁機打聽着他小時候的事兒,雖然溫訓回答的多簡短淡漠,架不住李負代問題多,菜上齊前,氣氛好歹沒再冷回去。
氣氛勉強說得過去,李負代卻看出來溫烈丘不高興了。不高興了當然得哄,他吃了兩口,目光垂到面前的油焖蝦上,夾了一只扒了,剛擡手往溫烈丘那邊兒遞,自己盤子裏就先躺上了一只蝦。
溫烈丘先了李負代一步,收回手的時候正看到李負代朝他這邊兒遞蝦遞到一半兒,在那人微微愣着的間隙他又先開了口,“放啊。”他眼神示意着李負代,聽着還是帶氣,“怎麽,還有中途後悔的?”
抿着笑意把蝦扔進他盤子裏,李負代看了溫訓一眼。男人垂着目光吃着東西,并沒注意他們。
吃完飯回家,兩人依舊坐後排。車窗外是連成線的霓虹燈和成片的光影,車裏安靜,李負代随口說了句什麽。
“不用沒話找話。”溫烈丘卻來了這麽一句。
整頓飯的時間,溫烈丘和溫訓都沒直接對過話,李負代像個樞紐,讓他們看起來別像兩個拼桌吃飯的陌生人,沒話找話了一晚上,他也确實乏味了。
但溫烈丘毫不客氣的在他爸面前說出這種話,誰更難堪李負代不知道,卻實打實地确認了,這對父子的關系,是真的操蛋。
轉頭向窗外,溫烈丘看不着,李負代慢慢抿了嘴角。
回了家,李負代進了房間在書桌前坐着就沒再動,沒什麽情緒的在之前的筆記本兒上寫東西。十點過了半,起身去了衛生間洗澡。
剛關門脫了上衣,安靜了一晚上的溫烈丘卻不聲不響地跟了進來。
李負代掃了他一眼,繼續脫衣服。
“我沒別的意思。”溫烈丘說。
他這是為車上那句話呢,李負代點點頭,“知道。”
他把自己扒得就剩條內褲,溫烈丘目光不自覺地在他身上掃了一遍,開口就啞了,“你……咳,生氣了?”
李負代沒說話,抿着嘴在臉上點了兩下,他只是随手一點,卻正好戳在了他的酒窩兒上。見溫烈丘愣着,他又點了兩下,“快點兒啊。”
溫烈丘目光下移,試探着親在他的臉頰上。
親完李負代立馬冒出笑來,彎着眼睛微微仰頭,甚是滿意的模樣,“沒有。”
他嘴角的弧度像直接刻進了心裏,溫烈丘還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卻被這個笑給打亂了。
“出去啊。”李負代拇指勾着內褲邊兒往下拽,催着溫烈丘,“還是一起洗?”
溫烈丘無意識地蹭蹭鼻底,灰溜溜地出去了。李負代洗完澡出去,發現人還在,什麽也沒做的坐在床角,專心致志地等着他。
将桌上的書都塞進書包,李負代才問溫烈丘,“還有事兒?”
“你覺得我和他,”溫烈丘想了個詞兒,“奇怪?”
“還行吧。”李負代貼着溫烈丘坐下,駝着背有一下沒一下地抓浸濕的發絲,“和我想象中的父子關系,是不太一樣。”
“我和他就這樣。”溫烈丘看着李負代的側臉慢慢垂下眼睑,“所以,你不用……”
“我沒那麽不自量力,去調節你們的關系。”李負代明白他的欲言又止什麽意思,溫烈丘是覺得沒必要。他側頭對上溫烈丘的目光,“我只是想了解你,懂不懂。”
溫烈丘舌尖在下唇走了一遭,“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幼稚。”他們這個年紀的男生,逞能好勝,多不喜歡被扣個幼稚的帽子。溫烈丘雖然沒多好勝,但同樣不喜歡這個帽子,他拗着和自己親爸老死不相往來,卻不想讓李負代覺得他幼稚,只是他自己沒意識到,有了這種想法,多半就已經扣上了。
“我要說是呢。”看着溫烈丘慢慢陰郁的表情,李負代得逞地勾嘴笑起來,他胳膊肘壓上溫烈丘的肩,把話往回說,“我不了解你爸,也不了解你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不會給你亂貼标簽……再說了,幼稚有什麽不好?”
溫烈丘掃李負代一眼,即使身邊兒只有李負代,他提起他爸時的口吻還是冷淡,“我不讨厭他,只是不喜歡。”
沒聽出什麽大區別,搭在溫烈丘肩膀的手臂變成攬住,李負代笑着探頭問他,“要不要和我說,你爸幹什麽讓你不喜歡的事兒了?”
溫烈丘微仰着下巴睥睨故意嬉皮笑臉的人,“小時候覺得他該死,長大了,想想,也沒什麽了。”
“精湛啊。”李負代什麽都沒聽出來,還不忘誇他。
話題算是結束,溫烈丘起身,目光落在李負代腦袋上,“頭發擦幹了再睡。”說着他目光下移又落在他的傷腿上,上手一摸,護具果然是濕的。之前李負代還打着石膏,東西拆不了沒辦法,洗澡就在腳下墊個凳子,現在能脫了,他卻還就這麽穿着洗。溫烈丘皺着眉就往李負代腿下蹲,“脫了!”
“麻煩,脫了還要再穿。”李負代靈巧躲過,三下兩下爬到床頭,他腿上的東西就像個加長的護膝,緊緊的從腳箍到半截大腿,脫下來費事兒,穿上更費事兒。
溫烈丘本都打算走了,見李負代不老實就冒火,他上了床抓着另一條腿的腿彎兒壓制住李負代,也壓了自己的不耐,“不是因為濕了才脫,本來就讓你休息的時候脫掉。”怕弄疼李負代,他慢慢地從頭開始剝着彈性巨大的護具。
李負代歪着頭,目光随着溫烈丘的手移動,為了方便他而微微曲起膝蓋,又念叨一句麻煩。
落在白皙皮膚上的破骨疤痕一寸寸地暴露出來,溫烈丘的目光一時沒能轉開。脫掉最後一截兒護具,他手在李負代狹長的傷疤上細撫着,那非自然的紋理和質感,消下去的可能微乎其微,将要伴随李負代的整個人生。
李負代掃了一眼自己的腿,輕笑出聲,“太難看了?”說完看見溫烈丘瞪他,他突然無辜,“不然你想說什麽?”
“你想我說什麽?肯定難看啊。”溫烈丘冷聲嗆他。
李負代笑罵一聲,“麻煩死了!”
“我脫的,麻煩你什麽了。”溫烈丘拿着護具下床,準備找個吹風機弄幹它,“穿我也給你穿,有什麽麻煩的?”
看着溫烈丘出門兒,李負代抿着嘴角壓着笑意,箍着枕頭在床上轉了一圈兒,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