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像陰霾中揉進了和煦,不倫不類
兩人出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的透徹,馬路兩邊亮着各色的霓虹燈,車流飛速穿梭,匆匆忙忙,顧不上停留。
溫烈丘背着李負代的藥,走兩步藥丸們就嘩啦嘩啦響。被這些聲響弄得有些煩躁,他轉身看跟在後面的李負代,“想吃什麽。”
李負代無意識地流露抗拒,“你餓了?”
“我在問你。”溫烈丘語氣莫名重了一些。
看他這樣李負代又嬉笑起來,“生什麽氣嘛,我想想……”他歪着頭滿是無辜,“那就湖裏的魚吧,吃湖裏的魚吧。”
其實李負代并不喜歡吃魚,而是剛剛在醫院推床上睡着時他做了一個很短的夢。他夢到波光粼粼的湖和幾條泊靠的小船,湖邊站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生,樂呵呵地脫了外衣往湖邊走,回頭笑着告訴他今晚可以吃魚了。他很喜歡那個夢,因為他好久都沒看到記憶中的那個湖了。
想起夢裏的畫面他又有些走神兒,等他回過神兒去看溫烈丘時,卻發現那人真的在認真思考。
他們所在的城市臨海,吃的魚大多從海裏來。後來,溫烈丘和李負代去了超市,買了叫得上名字的蔬菜和兩條養殖淡水魚,外加一本幾厘米厚的菜譜。
等他們回到家,已經快要九點。李負代又是一整天沒吃東西,進了門例行先摸貓,摸完貓又去看溫烈丘。
廚房裏,溫烈丘手中還拎着裝魚的袋子,正站在廚臺前盯着敞開的菜譜發愣。他這種表情李負代頭一次見,不由的輕輕笑起來。
“別站在這兒,”發現李負代靠了過來,溫烈丘面色不悅地掃過他,“好了我會叫你。”
李負代窩進沙發後,廚房裏又雜亂着響了一會兒。沒過多久,眉頭緊皺的溫烈丘出來,拿了手機進去。李負代沒忍住又悄悄挪了過去。
和他上次看,中間只隔了十幾分鐘,可此時的廚房卻比剛才精彩多了,桌面上調料之類東倒西歪,洗菜池裏仿佛兇案現場,而案板上,躺着條慘不忍睹的魚,至于看着魚的溫烈丘,臉色更是難看。
到處都看了一遍後,李負代又着重打量了那條魚。這條被溫烈丘整治過的養殖淡水魚,身上挨了烏七八糟的花刀,且刀口已經翻出白肉,明顯已經下過鍋了,看着它李負代憋笑,“你忘刮魚鱗了?”
“……書上沒寫。”溫烈丘的語氣聽起來是不耐煩,反而顯得格外心虛。
李負代抱着胳膊靠上廚臺,還是憋着笑,“盜版菜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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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中的溫烈丘聽了這句話臉更黑了,從冰箱裏拿出另一條魚,留下廚房一片狼藉轉身走了。
“你去哪兒啊?”李負代跟了幾步,在後面喊了一句。
溫烈丘連頭都沒回。
估計他是要眼不見為淨,看着溫烈丘出門後,李負代在窗臺上坐下和貓靠在了一起。出了會神兒,彎腰敲了敲腿上的石膏。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他現在的狀态很差,而且呆在這裏,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像陰霾中揉進了和煦,不倫不類。
溫烈丘端着一盤香氣撲鼻的紅燒魚回來時已經快要十點,後面還跟着聒噪的阮令宣。李負代心裏還嘀咕那人扔個東西怎麽那麽久,抱着貓幾乎要等的睡過去,結果聽到聲音,擡頭面前就是那盤魚,和溫烈丘板着的臉。
愣了愣,李負代接過盤子,盯着溫烈丘沒動。
跟着來的阮令宣早跑去廚房拿了筷子,挨着李負代坐下把筷子往他手裏塞,“快!嘗嘗我媽的拿手菜,你倆也真行,大晚上了才想起來加餐啊?”
李負代還是盯着溫烈丘,嘴巴微張,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看他這樣溫烈丘倒有點兒不自在,他不自然地沖魚輕輕挑了挑眉,“吃啊。”
轉回目光,李負代笑着去擠身邊早開吃的阮令宣,“我的魚!”
阮令宣不服氣,“嘿你這人,過河拆橋啊!我媽做的!”
随後,溫烈丘聽着兩人用了幾分鐘搶光那條魚,聽着雖然熱鬧,但李負代真正吃下肚子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收了廚房的狼藉後他在餐桌前坐下,把從醫院帶回來的藥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溫烈丘的每個動作李負代都留意着,盤子空了嘴上還不忘裝模作樣的擠兌阮令宣,“溫烈丘還沒吃飯呢!”
望着只剩魚刺的盤子阮令宣心裏當真有點兒內疚,“那什麽……我回家洗盤子啦,你倆早點兒睡吧啊!”說完便端起盤子溜了。
溫烈丘把每個藥盒都拆開,抽出說明書看着,頭都不擡沖窗臺上的李負代,“你會疼嗎。”
“嗯?什麽?”李負代沒聽懂。
溫烈丘放下翻看着的說明書,“我說,你身上會疼嗎。”
“不會啊。”李負代眨眨眼。
溫烈丘一噎,“……過來吃藥。”
李負代抱着貓在溫烈丘對面坐下,拿過他挑出的兩個瓶子看了看,咧開嘴笑了,“你這爸當得也太稱職了。”他垂下頭摸着貓,額前的發微微擋了眼中的神采,“謝謝你的魚。”
“又不是我做的。”燈光下,溫烈丘只能注意到那人因笑意加深的酒窩和蒼白的脖頸。
“可我當是你做的啊。”
溫烈丘起了身,似乎帶着些局促,“疼的話,就說。”
李負代随着他起身而擡頭,目光也随着他,“你可真好啊。”
講真的,長這麽大,溫烈丘從來沒從誰那聽過他好,就連父母也是。所以他覺得,李負代之所以會這麽說,完全是因為他在葉賀那裏受到的虐待太多。他就沒想過,李負代就只是長了張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