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揩油
夜幕中, 手機亮着光。“唐铮”兩個字，異常的醒目。
自從徐歲暖和唐铮和平分手之?後，她花了一個下午, 把自己的所有東西全部收拾幹淨。自那?以後，他們就再?也沒?有過?任何聯系。
“不接嗎？”
秦渡的聲音似乎更?涼薄了一些，在快入夏的季節，伴随着夜晚的涼風, 添着幾分冷意。
徐歲暖沒?吭聲，靜默了半晌, 直到鈴聲的最?後一秒，才按了接聽。
“喂, 是徐小姐嗎？”那?頭的女聲溫柔。
徐歲暖微怔，目光落在了秦渡的身上，意思很?是明顯。
這人卻像是毫無反應一般, 上揚的眉眼輕輕眯着，絲毫沒?有走的打算。
徐歲暖懶得搭理他, 轉身往樓上走去。
“徐小姐？”
“是我。”徐歲暖微微壓低聲音, 禮貌而又客氣：“請問你是？”
“我是阿铮的妻子。”
徐歲暖心口莫名的一緊, 紅唇抿了一瞬又松開, 溫聲道：“原來是唐太太。”
“你不用這麽稱呼我的, 喊我方小姐就可以了。”那?頭的聲音很?是溫柔，聽不出半分敵意：“是這樣的，我想和你見一面，你看看方便嗎？”
和前任的妻子見面, 這個劇情, 似乎并?不會很?和諧。
徐歲暖想都不用想，借口便脫口而出：“抱歉方小姐, 我最?近都挺忙的，可能沒?什麽時間。”
“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徐小姐，如果你時間緊，我可以在你小區對面找個奶茶店。”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徐歲暖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走到了七樓，她微微喘息，平複了呼吸才給了回答：“那?就明天下午吧，四點，盛泰小區對面的奶茶店。”
“好，那?我們明天見。”
電話挂斷，徐歲暖從口袋拿出鑰匙。
回頭看去，秦渡神色懶洋洋的，不複剛才的冷漠：“情敵來挑釁？”
“不是情敵，我和唐铮已經分開了。”徐歲暖道，忽而有些無語：“秦渡，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偷聽別?人打電話的習慣？”
不僅是偷聽，還明明在她使過?眼色之?後，依舊不為所動。硬生生的，從一樓跟到了這裏。
“不是說了嗎？我來散步消食。”秦渡模樣氣定?神閑，慢悠悠的語調：“那?位唐太太，找你見一面？”
“是啊。”徐歲暖點頭。
秦渡：“正好，我明天沒?什麽事。”
徐歲暖：“？”
“免費當你一天保镖。”
“……”
徐歲暖不知道這幾年，秦渡到底經歷了什麽。但是在她以前的認知裏面，這男人雖然臉皮厚，但是也沒?有到這種地步。
而且，比起好心，她更?傾向?于，是秦渡想要看熱鬧。
“不必了。”徐歲暖拒絕。
“徐歲暖，你和唐铮談了三年對吧。”秦渡忽而問道。
徐歲暖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所以你覺得……”秦渡微微拉長了尾音，聲音帶着幾分輕笑：“她約你見面，難不成是想和你做好姐妹？”
徐歲暖心中的天平動搖了。
最?近閑來無聊，也看了幾本?言情小說。裏面的惡毒女配，都是表面上溫婉白蓮花的樣子。
雖然她從來不喜歡用惡意去揣測任何一個女生，但是她也會擔心，這個方小姐是不是真的來者不善。
秦渡見目的達到，便以退為進：“也不用太擔心，現在是文明社會，頂多被潑飲料扯頭發?而已，她也不至于喊一幫人來打你。”
“……”
“那?就麻煩學弟了。”
盛泰小區對面的奶茶店并?不多，這一片都還比較老?舊。唯一一家裝潢不錯的，能夠拿得出手的，只有最?近剛剛開的青禾奶茶。
徐歲暖提前了十分鐘到，剛剛進門，便一眼瞧見了靠在窗邊的方念秋。
女人穿着一襲淺粉色的長裙，頭發?溫柔地披在了兩旁。算不上特別?驚豔的美女，但是一眼看過?去，卻很?舒心。尤其?是那?雙眉眼，格外地溫柔。
“徐小姐。”方念秋招了招手。
徐歲暖朝着方念秋走過?去，在她的對面坐下。
“要喝點什麽？”方念秋笑了笑：“我不常喝奶茶，也不清楚什麽好喝。”
“這裏的奶蓋系列都不錯，你可以嘗一嘗。”徐歲暖拿出手機在桌上的二維碼掃了掃，彈出一個點單小程序，選了一杯楊枝甘露之?後，她把手機遞給方念秋：“一起點吧。”
方念秋遲疑了一瞬：“那?，我和徐小姐一樣就好了。”
“好。”徐歲暖把數量改為了“2”，剛剛下單，身後的椅子發?出了一些挪動的聲響。像是有人落座了，一股屬于男人的氣息逼近。
緊接着，是男人微微壓低的嗓音：“是我。”
可以，秦渡自己倒是會找位置，選了個極佳的八卦位置。
徐歲暖正欲給秦渡發?條微信，面前的方念秋便已經開口了：“徐小姐，我知道我今天來找你，有些冒昧了。”
徐歲暖定?了定?神，把手機反扣住壓在桌面上，直接開門見山：“方小姐，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方念秋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徐歲暖，兩只手糾結地捏在了一起。
徐歲暖也不着急，等着奶茶被端了上來，品嘗了幾口，才聽到她的聲音：“徐小姐，你和阿铮的三年，是因為什麽才分手的？”
徐歲暖紅唇張了張：“他沒?和你說過?嗎？”
“說過?，不多。前幾天在他手機上看到你的電話，追問才知道，你們剛分手還不到一年。”方念秋的聲音很?低，溫柔的眉眼染着幾分憂愁。
“确實，我們是去年年末才分手，也就半年的時間。”徐歲暖道，瞧見方念秋有些落寞的神情，她終究是不忍心，輕聲道：“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們在一起也不是因為互相喜歡。”
唐铮這人，雖然對她沒?有感情，但是待她，的确可以做到問心無愧。在前段感情不多言，不诋毀，給足了她尊重。
“那?……”方念秋輕咳了一聲：“可以方便問一下，你們當初為什麽在一起嗎？”
“因為我當時需要錢需要前途，而唐铮被逼相親，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所以我們在一起了。”徐歲暖神色平靜地緩緩說道。
方念秋一怔，似乎有些驚訝于徐歲暖的回答：“所以你們沒?有感情地在一起三年？”
“也不算是吧，有很?多時候，我其?實都有一種恍惚，把他當成了我親近的人。”徐歲暖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樣啊……”方念秋失笑：“那?徐小姐，你和阿铮現在……”
“你放心，我和唐铮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徐歲暖打斷了方念秋的話，落落大方地看着她：“說實話，如果不是你今天找我的話，我都快忘記這個人了。”
方念秋點了點頭，捏着那?杯奶茶好一會，才輕輕地喝了一口：“徐小姐，很?抱歉今天打擾你了，我只是覺得心裏有些不安。畢竟你們的三年，被他用兩個月走出來。我們談戀愛不到半年就要結婚，我很?擔心……”
徐歲暖表示理解：“唐铮這人，可能有的時候并?沒?有把感情看得很?重。但是方小姐，你可以放心，唐铮既然選擇了和你結婚，那?就會對你負責一輩子。”
“況且……”徐歲暖輕舒了一口氣：“唐铮不是随随便便結婚的人。”
至少，他們在一起三年，唐铮從來都沒?有過?這個心思。
……
奶茶的冰塊都化?成水了，徐歲暖捏着吸管輕輕地攪動了一下，看向?對面的秦渡：“遺憾嗎，沒?有看到你想看的劇情。”
秦渡督她：“徐歲暖，你覺得我會想看到你被潑水？”
“不。”徐歲暖認真地道：“我覺得，你會想潑我。”
“……”
“不過?，今天還是感謝你……”
徐歲暖的客套話還沒?說完，一陣鈴聲打斷了她。
秦渡低頭看了一眼，直接挂斷電話。
“你要是忙的話，就先回去吧。”徐歲暖主動開了口：“我等會也得去橙子那?邊。”
電話又打了過?來，秦渡神色有些不耐煩，看了一眼徐歲暖：“要我送你嗎？”
“不用，我坐公交車過?去，很?方便。”徐歲暖起了身。
秦渡“嗯”了一聲，拿起了電話往外走去：“有事？”
“今天爺爺的生辰，你不會忘了吧？”秦航略顯欠打的聲音傳來。
“沒?有，公司加班。”
秦航笑得肆意：“行?啊，我就在你公司樓下，趕緊下來吧。”
“……”
“沒?話說了吧？”秦航“啧啧”了兩聲：“說泡妞就泡妞了呗，難不成我還真得看着我的親弟弟孤獨終老?？”
“行?了，二十分鐘後到。”秦渡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挂斷了電話。
從奶茶店裏出來後，徐歲暖直奔了陳樂橙的家。
家裏只有陳樂橙一個人，兩老?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估計得挺晚才能回來。
“所以你和你前任的現任，進行?了十分友好的交流？”陳樂橙吃完瓜，還有些不敢相信：“沒?有暗流湧動，沒?有挑釁？”
“沒?有，就是很?正常的聊天。”徐歲暖一邊說着，一邊把易拉罐的扣給拉開：“她是擔心唐铮心裏面還有我。”
陳樂橙表示理解：“也确實，三年，也不是三個月。她擔心也正常的，不過?歲暖，你覺得，唐铮真的徹底放下你了？”
“沒?有啊。”徐歲暖笑。
“啊？”
徐歲暖無奈地聳了聳肩：“他心裏面就沒?有過?我，怎麽能說是放下。”
“也是……”陳樂橙點了點頭，抿了兩口可樂：“不過?話說回來，唐铮估計也沒?給他老?婆安全感吧。”
“不确定?，不過?我能知道的是，在我們分手前，唐铮都沒?能放下他的白月光。”徐歲暖輕嘆了一聲，手指扣着易拉罐，輕輕地敲了兩下：“那?女生的照片我見過?兩次，和他現在的妻子，有五六分相似。”
“所以這是替身文學？！”陳樂橙立馬直起了身體，錘了兩下懷裏的抱枕：“那?你跟她說了嗎？”
“沒?有，說了豈不是破壞人家感情。再?說了，都已經結婚了，以前的事，當做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也是哦。”陳樂橙表示贊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所以啊，找對象不能找二十五以上的，都是愛過?別?人的。”
“嗯，所以橙子同學，你現在就可以考慮一下姐弟戀了。”
“我才不考慮，我喜歡比我年長的。”陳樂橙嘟囔了一聲。
徐歲暖眼睛一眯，回頭緊緊地盯着陳樂橙。
陳樂橙一懵：“怎，怎麽了？”
“你不對勁。”
“什麽不對勁？”
“背着我偷偷和那?個律師談戀愛了？”
“怎麽可能！”陳樂橙的聲音拔高了幾分。
徐歲暖點頭，得出一個結論：“嗯，還沒?談，想談。”
“……”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審問，陳樂橙趕緊轉移話題保命：“好了好了，我這八字都沒?一撇呢。等我有了最?新進展，一定?跟你說。”
“你不跟我說，怎麽有進展？就憑你二十六年來紙上談兵的經驗？”
“……那?，那?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行?。”徐歲暖很?是好說話：“看完這個綜藝，就乖乖坦白。”
“……”
這時間，可真是一點。
“你別?老?揪着我不放啊，歲暖，你對唐铮，真的沒?有喜歡過?啊？”
徐歲暖睫毛輕顫，目光緩緩地放在了電視上，語氣平緩：“沒?有。”
唐铮聯系徐歲暖的時候，已經是周二了。
發?來了一條很?簡短的消息，大意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會這樣，表示抱歉。
徐歲暖沒?放在心上，回了一句“沒?關系”之?後，便也沒?有了聯系。
“歲暖姐！你聽說了嗎，最?近要有幾個程序員來我們公司維護系統！”趙穎上了個廁所，興致沖沖地跑了過?來：“他們運營部的人說，有個超級無敵大帥哥！”
對面的□□十分不屑：“小趙你沒?睡醒吧，程序員禿頭占一半，哪來的帥哥。”
“那?程序員也有帥的好不好！”
“帥的也輪不到你啊。”
“你閉嘴！”
不滿地瞪了一眼□□，趙穎氣鼓鼓地坐了下來，眼巴巴地看向?徐歲暖：“歲暖姐，要不你等會跟我去看看？”
徐歲暖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吧，林經理那?邊，我等會還得送個文件過?去。”
“那?行?吧。”趙穎有些失落。
徐歲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去看看也行?，真有合适的，談一個也好。”
說完，她拿起一份表：“我先過?去了。”
從部門出來，往裏面走，就是林白鳳的辦公室。
他們公司只有一層樓，不過?這棟樓的落地面積不小，幾個部門分隔開來。真要論起來，也不算小。
“林經理。”徐歲暖敲了敲門。
“進來。”
徐歲暖推門進去，林白鳳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端着一杯茶。
瞧見了徐歲暖進來，緩緩地推了推眼鏡，态度十分溫和：“小徐啊，你今天這身，穿得還挺好看的。”
徐歲暖腳步頓了一瞬，又面不改色地走了過?去，溫聲道：“謝謝林經理誇獎，這是要您簽字的表，您過?目一下。”
“這個不急，我等會好好看看。”林白鳳笑眯眯地看着徐歲暖，視線猥瑣地在她細腰上來回審視：“小徐啊，你今年也不小了吧，我聽他們說，還單身呢？”
“林經理，這個談戀愛的事我不急，目前的重心還是在工作上。”徐歲暖一邊說着，一邊往旁邊挪了半步。
“诶，你也不用拿這種話來搪塞我。這女人結婚生子，本?就是應該的，只不過?很?多老?板一聽到這種，就千方百計地想要辭退員工。你放心，我不是那?樣的人。”
林白鳳一邊說着，一邊暗暗地把手伸了過?來：“小徐啊，你這個年紀……”
“林經理。”徐歲暖打斷了林白鳳的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表情變得有些猙獰起來：“我有些肚子疼，表給您放在這裏了，要是您簽好字了，跟我說一聲就好。”
沒?給林白鳳說話的機會，徐歲暖捂着肚子，快步離開辦公室。
出了辦公室的門，徐歲暖才緩緩地放松下來。
回到座位上，已經是快下班的點了。
微信彈出了一條消息：【歲暖，那?個産品公衆號的文章，合作方不滿意。他們重新提了要求，你把文章和海報都改改吧。】
【好。】
葉寧：【還有，我剛剛開完會，公司打算推出一個新的公衆號，負責的是好物分享這方面，我等會把資料發?給你，你先看看，明天我們部門開個會。如果能夠做，這個公衆號也交給你來負責。】
徐歲暖：【好的寧姐。】
合作方的要求發?了過?來，文章方面還算是好說，無非就是把幾個功能介紹點再?給詳細化?，把幾個動圖和數據加上去。
但是海報宣傳這方面，幾乎是大改。
這個工作原先不是她負責的，只不過?負責的人去度蜜月了，這工作量一下子就壓到了她身上。偏偏她在PS上，并?不算是深谙其?道。
“歲暖姐，你還不走啊？”趙穎把口紅給補好，看了一眼徐歲暖。
徐歲暖頭也沒?擡：“嗯，得加會班，你先回去吧。”
“好吧，那?歲暖姐你也別?弄得太晚了。”趙穎揮了揮手，朝着門口走去。
辦公室還有三四個人加班，徐歲暖點了個外賣，吃完便又繼續工作。
海報圖她改了兩個版本?，發?給葉寧的時候，已經是快九點了。收拾好桌面，把電腦關機，整個辦公室安安靜靜的，外頭的夜幕也深了。
關了燈，徐歲暖剛剛踏出門口，冷不丁地響起一道聲音：“小徐，還沒?走呢？”
她扭頭看過?去，林白鳳正朝着她走過?來，臨近四十的男人，穿着有些緊身的衣服，略顯有些油膩。
“林經理。”徐歲暖客客氣氣地打了招呼，道：“加班了一會，這就走了。”
林白鳳的眼裏閃過?一道精光，故作冠冕堂皇地道：“小徐啊，你這也太辛苦了吧。我聽說你家就在附近，這樣吧，我作為領導，請你吃些夜宵慰問一下。晚一點呢，我就送你回家。”
徐歲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拒絕道：“不用了林經理，我晚上不吃……”
“別?整年輕姑娘那?套，我就瞧着你太瘦了，得多吃點，才有手感不是？”林白鳳笑眯眯地湊了上來：“你也知道的，我們公司呢，最?近争取到了幾個買房福利名額，要是……”
“徐歲暖。”
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從前臺的方向?傳了過?來。
秦渡筆直地站在辦公區與前臺的拐角處，神色略顯慵懶。簡單的黑色T恤把他襯得越發?的精瘦挺拔，他的鼻梁上還帶着一副金絲框眼鏡，莫名地合适。
他緩步走來，眼底是難得的溫柔：“磨蹭什麽，跟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