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渝剛把衣服套上,哨兵狂躁的情緒波動突然席卷而來,他趕緊沖出門,樓下動靜很大,周恒跟應翔已經打起來了。
梅美護着安小天躲到一邊,他額上冒汗,連A級向導的他也沒能把應翔失控的狀态壓制下去,白渝趕緊探出了自己的精神末梢朝應翔申去。
只是一個試探白渝就知道用溫和的手段是行不通了,應翔雙目充血,周恒為了壓制他兩人厮打在一起,桌椅板凳砸爛已經是輕的,拳拳到肉讓兩人身上都挂了彩,應翔中了兩發麻醉彈,但顯然現在麻醉彈對他根本無效。
白渝狠下心來将精神力化為攻擊狀态,無形的力量如一把尖刀瞬間破開大腦狠狠紮進應翔的精神圖景中,而這麽猛烈的攻勢應翔只是瞳孔微縮,身體動作根本沒有停頓,他已經完全被本能支配,滿腦子都是破壞、破壞。
亂成一團的精神圖景根本看不出原樣,應翔的精神圖景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天空,空中漂浮着一間小小的屋子,屋子慢慢飛着,裏面播放着歡樂的笑聲,偶爾是一些輕快的歌曲。飛屋環游,他的圖景如同一個簡單的童話世界,或者說比童話更單純,因為這裏只有童話的美好,童話裏至少還有反派。
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飛翔,有一個小小的家,家裏是大家的歡笑,這就是應翔的景願了。
可現在碧藍的天空充斥着烏雲與風暴,小屋窸窸窣窣往下掉落木渣搖搖欲墜,看上去快解體了,天空的顏色很可怕,時不時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黑紅,有鮮紅的閃電劃破天空,黑紅沒有徹底吞噬整片天空是因為應翔還在抵抗。
梅美也進入了精神圖景,事态刻不容緩:“我撐着外面,你去找他。”
梅美專注支撐着整個精神圖景不至于崩塌,幫助天空抵禦着黑紅的入侵,白渝的精神人體狀态出現在飛翔的小屋中,屋子在風暴中根本站不穩,裏面的東西砸爛一地,白渝叫着應翔的名字一邊撥開攔路的東西找,在小屋二樓找到了應翔。
那是一個被倒下的木架覆蓋的角落,應翔就縮在牆角與雜亂的木架形成的小小三角區域中,他蜷縮着身體嗚咽,白渝稍稍靠近,嗚咽聲變成了清晰驚恐的叫聲,刺透耳膜傳了出來,他就像一只受驚的小獸,豎起渾身的利刺把自己武裝起來拒絕外界的一切。
這裏是應翔的精神圖景,一切以他為主,因此白渝站立的地方木板立刻塌落出一個空洞,好在白渝有所準備,早往旁邊一躍抓住了牆上一根固定的木架,懸之又懸的踩在方寸落腳地上。
“應翔,是我,白渝,你的家人,冷靜,聽得到我說話嗎?”
回應他的是如同從野獸喉頭裏滾出的低吼聲。
白渝機靈的彎腰,躲過了頭頂剛晃動着撞過來的一條橫梁。他站在這裏到處都是危機,支撐安撫失控的哨兵對向導來說風險極高,因為一個搞不好,他們也沒法全身而退,更別說應翔是一個高級哨兵,失控的狀态只會更加可怕。
白渝和梅美不是第一次安撫失控的應翔了,他們都算是經驗豐富的治療者,白渝将自己的精神力柔和化,輕輕探過去,卻不急着跟應翔的精神末梢完全接觸,他投射着精神暗示跟引導,跟來勢洶洶粗暴破開精神圖景時不一樣,現在白渝渾身都散發着向導柔和的光輝。
哨兵對向導天生有奇異的親近感,雖然現實裏因為人性的複雜這種感覺可以被人為的磨滅,但在還原本質遵循本能的時候這一點很好用,造物主創造哨兵,又創造向導,他們本來就相輔相成,天生互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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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安小天還在外面等你,你沒忘記他吧?”
白渝打了個響指,安小天的虛影出現,安小天是應翔最親近的人,也是他內心深處最依賴的人。應翔嘴裏的聲音在看到安小天的虛影後漸漸低落,他瞪着一雙警惕的眼珠一瞬不瞬看着他,白渝讓虛影張開雙臂作出擁抱的姿勢慢慢靠近,并讓自己的精神末梢随之靠近。
“小天很擔心你,我們都很擔心,這不是你想要的對嗎?你在努力,我知道你努力想回來,不要迷失自己,還記得你要回到哪兒嗎?”
應翔神情出現了迷茫和掙紮,白渝知道自己的誘導起作用了,他循循善誘,開始增強精神力,安小天的虛影環抱住應翔的時候他的精神末梢成功突破他的抵抗裹了上去,向導的精神力源源不斷湧進,快刀斬亂麻剔除着危險因素。
白渝從落腳點跨步跳過去,把倒在牆角的木架抓開來扔掉,露出裏面蜷縮的應翔,此刻應翔臉上空白一片,白渝俯下/身去抱住他,如同安撫一個小孩子一樣撫摸他的頭頂拍打他的後背,輕聲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吧應翔。”
應翔嗚咽一聲,反手死死抱緊了他,像個迷路的孩子終于找回了家人,低低啜泣着。
三個人從精神圖景中退出來,他們都消耗了大量精神力,白渝扶着桌子,額上也見了汗,梅美更是腿軟,好在安小天扶了他一把,這才癱在了沙發上。應翔已經被周恒面朝地板按在地上,雙手被周恒反剪在身後死死抵住,他眼中血絲未散,但神志已經回來了,跟周恒兩個人經過了一場惡戰,此刻都喘着粗氣,身形狼狽。
安小天見應翔被制住,急忙上前用針管将藥液推進他血液裏,白渝扶了扶額頭對周恒道:“沒事了,放開他吧。”
今天真是夠嗆,要不是今晚在秦毅那兒補充了點信息素,他這會兒也要脫力了。應翔的狀況已經非常糟糕,照今天他發狂的情形來看,再用不了幾次他的精神圖景就會全面崩塌,到時候別說S級向導,除非奇跡,沒人能救他。
也許一次、兩次或者三次……他就再也撐不住了。
應翔已經有七天沒有服用過舒緩精神的藥物了,他的意志力很強,他想試着靠自己支撐,畢竟藥劑量一旦加大就不能再減少,而安小天針對他的特殊情況開發出的藥物本身也有副作用,不能完全依賴于藥物。
今晚嗅到白渝身上帶回來的血腥味後他就覺得不太好,便回房間裏等着,準備如果出現症狀就立刻服用藥物,狂躁前期他向來是有意識能勉強克制的,但他沒想到一切來得太快,這一次根本沒有給他清醒的時間就陷入了狂躁當中。
來給他做睡前精神測試的安小天第一個遭受了攻擊。
好在周恒就在門口不遠處,安小天并沒受什麽傷,周恒就比較慘烈了,他一條胳膊被應翔生生撕開了一條大口子,鮮血淋淋,此刻無力的垂着,興許傷到了肌肉,血流如注,安小天把應翔的藥物推完,就急忙查看周恒的傷勢。
“還好沒廢。”他松了口氣。
應翔沒了禁锢,卻依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根本不敢擡頭看人。以往每次應翔發狂清醒後他總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誰也不理,得好久才能緩過來。
他不能原諒自己失去理智後傷害他重視的人,他害怕也痛恨這樣的自己。周恒的血滴在了他身上,他根本沒有勇氣擡頭去面對被他傷害的家人。
他真正的父母和家人早就從記憶裏消失了,對如今的他來說安小天、白渝、周恒和梅美就是他的家人,明明應該是被他保護,可他總在傷害他們。
周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除了傷到無法動彈的那條手臂,他另外一只手正顫抖個不停,周恒皺眉握了握拳,哨兵可以精細管理自己的身體,哪怕是在戰鬥後,這個狀況讓他覺得不太對勁。
“跟我去醫療室,你的情況必須優先處理。”安小天冷靜的安排分工:“他就交給你倆了。”
“他”指的是還在地上趴着的某人,失控的哨兵交給向導再合适不過,雖然應翔身上也挂了彩,但周恒對他下手明顯更輕,壓制為主,應翔的皮外傷抹點藥也就完事。
梅美還癱在一邊兒,白渝緩了緩,走到應翔身前蹲下身,這倒黴孩子幹脆面朝地跟地板接吻也不肯擡頭,白渝拍了拍他,不給反應,他幹脆雙手拍在他腦袋上,強硬的把應翔的頭捧起來。
他看到一張濕漉漉的臉。
白渝嘆氣。
應翔咬着嘴唇哭,嘴唇都被他咬出了血,他不是張嘴嚎啕大哭,沒有一點兒哭泣聲,但眼淚從那雙可憐的眼睛裏不停滾落止也止不住,決堤似的。白渝用手指摩挲他的臉給他拭幹眼淚:“要真難過就哭出聲來吧,別憋着。”
應翔拼命搖頭不肯松口,但他嗓子裏分明有聲音壓不住了。
“沒人怪你,別怕,周恒也會沒事的。”
應翔的狂躁症狀已經退去,他的肌體能力也在變化,按理說方才的麻醉劑應該起效,這可是安小天特制,一針能立馬放倒一頭大象,應翔卻撐着眼皮執拗的不肯暈過去。
“你不能再硬撐了,對精神不好。”
白渝向他投射暗示,應翔漸漸在藥力和向導的能力下不支,終于還是睡了過去,白渝把他架起來往房間裏扶,在應翔尚昏睡之際他替他做了一遍深度清理,重新替他豎起精神圖景的保護屏障。
一支向導素遞到他眼前,白渝道了聲謝接過來:“他的狀況很不好,他的精神圖景經不了幾次刺激了但是崩壞并不會停止,也許用不了幾次,就算我是S級向導也無能為力,再加上你也、我是說——”
“寶貝兒,”梅美叼着嘴裏的向導素管子打斷了白渝混亂的喋喋不休:“說真的我更擔心你。”
白渝立刻沒了聲音。
梅美仰頭喝幹一支向導素,将玻璃管看也不看準确扔進垃圾桶裏。他抹了抹嘴道:“你看,因為已經注定,所以應翔也好我們其他幾人也罷,在面對這種情況——”他指了指應翔:“我們會痛心但是不會擔心,說起來就算傷心我大概也沒多久能傷感了,可是你真讓我放不下,到現在你還會擔心,那只會讓你更難受的寶貝兒。”
白渝靜靜的聽完,他臉色因為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加上今晚一連串發生的事顯得很憔悴,他拉了拉嘴角,努力拉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完全沒有可信度地說:“我沒事。”
“如果你真的沒事……”安小天給周恒做完檢查找到兩人:“我有個壞消息。”
梅美:“講。”
安小天:“周恒的力量出現弱化,也就是說他的後遺症開始發作了。”
白渝:“哦。”
他表現得過于平淡,這讓安小天跟梅美不約而同露出了擔憂的眼神,白渝擺擺手:“現在我什麽也不想聽,我真累了,回房休息了,讓我睡完整個白天,在我自然睡醒前不要叫我,晚安。”
白渝面色平靜腳步平穩回到房間,他沒有立刻躺下睡覺,而是愣愣的坐在床邊,盯着窗戶發呆,過了一陣後又低頭盯着自己的手發呆,就這麽如同雕塑般坐了半響後,他彎下筆直的腰,弓起脊背把臉深深的埋進掌心裏,有不成調的聲音從掌縫中洩出來,跟窗外呼呼的夜風合為一曲,涼意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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