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戰場上不能慌亂手足無措,哪怕面對隊友的死亡也要保持理智。
在軍校裏總是被教官各種耳提面命灌輸前面的話,這已經成為一個基本守則,戰争中更有機會讓人親身實踐,白渝以為自己已經算足夠合格了,此刻他的大腦卻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慌瞬間淹沒了他。
理智在催促他:動起來,快動起來,去查看秦毅的傷勢,你不能愣在原地,你必須行動!但實際上他的身體顫抖,最糟糕的結果帶來的恐懼搶占了整顆心髒,把他引以為傲的優秀素質全部吞沒,把他訂在原地如木頭般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他怕了,他怕看到的結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反而是秦毅比他先動了。
秦毅摟着他,挪到一邊尚且安全的牆角坐下,牆角邊是菲力,剛才秦毅那一腳是把他從危險區域踢開,不過他額頭磕上掀倒在地的桌子,暈了過去。
“白……看着我,我沒事,我沒事。只是手臂被子彈擦傷,你看。”
秦毅差一點就叫出他的真名,他的向導面色慘白,漆黑的眸子裏盛滿了絕望,在夜色裏整個人蒼白無助,失魂落魄無力的垂在那裏,仿佛被掏空了靈魂與情感。秦毅覺得疼的不是自己的手臂,是心髒。
他早感受到了懷裏人不對勁的顫抖,緊接着從精神鏈接那頭傳來一股巨大的悲傷和絕望,瞬間洶湧而來狠狠撞上了他的神經,痛苦沿着末梢爬過來,攥緊了他的心髒,那是白渝的痛苦,他卻分毫不差感同身受。這就是哨兵和向導的關系,當精神結合在一起時他們的情緒将被對方一覽無餘,任何情緒都将共同分享,痛苦也好喜悅也好,做到真正的一心同體。
當真正看清他模樣的時候秦毅覺得胸口被狠狠敲了一棒,他不想看到這樣的白渝,他的向導不該有這樣絕望的表情,他應該永遠幸福的笑着,而不是脆弱得搖搖欲墜。
秦毅捧着他蒼白的臉,親吻他的額頭跟嘴唇:“我就在這裏。”
他的吻很輕,溫柔至極,當他分開唇瓣時白渝僵硬的抓住了他的手,似乎終于回魂,他低頭查看秦毅的傷勢,的确只是傷了手臂,傷口不淺,但也沒有造成嚴重損傷。
他用匕首切下一片裙角替秦毅包紮好,低着頭讓秦毅看不見他的表情,嗓音低啞:“如果是軍人在戰場上,剛的情況已經夠我死幾百次了。”
“你只是——”
“沒有借口。我不合格,我不是軍人了,我不是軍人了秦毅。”白渝擡起頭來,他的嘴角帶着一點淡淡的弧度,在漂亮的臉上勾出一個慘笑:“回不去了。”
撇開他倆的關系不談,白渝剛才的表現的确糟糕透了,如果是一場演習絕對不合格,要是以上司對下屬都該把他批評得體無完膚再罰點什麽作為教訓。可曾經白渝不是這樣,他們從軍校時期開始合作,秦毅是強得沒話說,但也不是沒受過傷,受傷的時候他們相互扶持一路走來,還從沒有見過白渝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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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也是個拖油瓶。”白渝替他綁好了傷口松開手,秦毅突然拉住他,力道之大猝不及防下讓白渝直接撞進他懷裏,秦毅把他腦袋按在自己胸口上:“聽見了麽?”
什麽?耳邊只有秦毅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铿锵有力,他的熱度隔着衣衫透出來灼烤着白渝,白渝不自在的掙紮,卻感到一個沉穩有力的吻落在他頭頂,帶着惡狠狠的意味,白渝一驚,瞬間安靜了。
“現在不是調情的時候,所以原諒我說得簡單粗暴,沒有任何需要回到過去,你不想做軍人就不做,只要你在這裏,就有東西還和從前一樣——”
白渝聽見心跳聲如擂鼓,不知是秦毅的還是自己的,在耳膜上陣陣敲打,湧起的熱度染紅了臉頰跟耳尖。
“——比如我愛你,一如既往。”
“夠了夠了!”白渝胡亂擡起手捂住他的嘴,“現在不是調情的時候!”
頭頂傳來秦毅的悶笑聲,他放開了對白渝腦袋的禁锢,白渝悶悶的擡起頭來,很好,秦毅成功的把他拉了回來,天知道他剛剛有多失态,只要想着那發子彈可能對秦毅造成……他覺得世界都快崩潰了,也再度證明了秦毅果然是他的弱點,幸虧這個弱點本身跟弱字完全不沾邊。
“你該慶幸你只有點皮外傷。”白渝臉色已經恢複,他朝菲力看了一眼:“否則我沒準會斃了你的青梅竹馬。”
秦毅起身動了動手臂重新調整姿勢握槍:“我跟他可沒關系。”
“我知道。”白渝終于是恢複了點笑意。
太明顯了,秦毅保護他的時候怎麽做的?摟抱甚至是身體遮擋,好心幫菲力的時候呢,拉後領和用腳踢,差別待遇不要太明顯。
大黑從作戰開始就一直跟在他倆身邊,因為剛才情緒失控白糖也出來,被大黑壓在肚皮底下藏着,不讓其他人看見,而應急電路在這時候總算恢複,強烈的燈光猛然照亮整個大廳,白渝飛快藏起了武器放下裙擺,裙擺被切下一片遮不住整條腿,露出一截雪白的腳踝和小腿,他的頭發因為方才被秦毅按在懷裏折騰所以松散了些,如果把周身淩厲的氣勢收起來,就是經歷了可怕場合楚楚可憐的姑娘了。
大黑肚皮底下露出的那一點兒白尾巴縮了回去,白糖在大黑肚皮下拱了拱算是道別,然後便消失,被白渝收回了精神圖景中。
刺殺和暗殺講究速度,一旦被控制住場面就意味着失敗,支援的武裝人員已經全部就位,危機總算解除了。
“少将,您……”來到秦毅身邊的士兵瞪圓了眼:“您受傷了?!”
“沒有大礙。先處理眼前的事。”
“是!”士兵頓了頓還是小心翼翼問道:“這位女士需要我們安排去臨時安全區嗎?”
白渝很入戲的抱着胳膊縮在一旁,仿佛被可怕的場面吓蒙的少女,秦毅覺得他演技是越來越好。
“不用,我來安排。”
秦毅支開了士兵,他将白渝綁在他傷口上的紅綢解開放進西褲口袋裏,紅綢上染了血,血色與紅色分不清。秦毅把外套脫下來披在白渝身上,大廳裏的暖意早就被吹散了,這會兒還挺冷的,尤其是各位穿得美麗凍人的女士。
秦毅給他攏了攏衣服,湊近低聲道:“雖然還有很多事想說,但趁現在走吧,我們之後再見。”
趁現在混亂的餘韻未消要離開最合适,因為臨時的精神鏈接,哨兵的不舍從鏈接那頭傳來,白渝盡數接收,感情什麽的根本藏不住,就算他想假裝無所謂,此時自己的不舍肯定也明明白白傳給秦毅了。
不舍的感受在兩人精神結合裏滾雪球似的來回滾動,他倆默默對視一眼,默契的掐斷了臨時的精神鏈接,再這麽挨下去就要錯過最佳離開時間了。
午夜十二點灰姑娘消失的魔法因為這場騷亂比想象中更簡單,白渝趁亂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大部分人尚且處在驚魂未定的狀态,并沒有人注意到他,哪怕他一路順手從暈倒的人身上扒衣服褲子鞋子,都沒人關注。等白渝再度出現時已經是一身男裝,東拼西湊的裝扮看起來居然一點不別扭。
女裝禮服反正已經毀了,幹脆當打包袋把假發珠寶首飾還有秦毅的外套裹了起來。
其實秦毅的外套分明可以扔下不管,反正也被子彈擦破了還染了血……算了,就看在剛才披着還算溫暖的份兒上。
白渝回事務所時發現這群家夥居然開起了派對,大半夜的還玩得正high,白渝踏進屋子時喧鬧聲就停了,梅美驚呼:“你是去參加上流社會的晚宴還是當劫匪去了?”
應翔皺眉:“血腥味兒。”對身為哨兵的他和周恒來講白渝身上的血腥味太明顯了。
“不是我的血。”白渝邊走邊把扒來的外套脫掉随手扔在地上,拿起杯子自顧自倒了杯酒:“殺了人,還有……反正是別人的血。”
“你殺人了?”
“在秦毅眼皮子底下動的手,一群襲擊參會人員的殺手,我想沒人會拿這件事追究我法律責任吧?”
平常安小天等人不讓秦毅動手是因為他們捉住的人,那群家夥隐姓埋名後在社會中都有了合理的新身份,若是由法律審判他們都不一定會被判處死刑。但今晚的情況不同,他得拿起武器。
“可你的表情看起來不是那麽簡單。”安小天把他手裏空掉的酒杯抽走:“你看起來非常疲憊。”
“精神上的問題吧。”白渝确實覺得很累,今晚差點以為秦毅中彈受了重傷甚至是死亡的餘悸抽幹了他渾身的力氣,他想反省自己,卻發現根本沒法讓飄忽不定的思想沉澱下來好好思考。
安小天拍拍他的肩:“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吧,有什麽我們睡醒再說。”
或許他睡不着,但現在白渝确實需要休息。派對也立刻結束,老樓又恢複了安安靜靜,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白渝根本不用擔心他躺下後是否睡得着,因為他剛沖完澡還沒沾上床又不得不從房間破門而出——
應翔精神失控,發狂了。
作者有話要說: emmm現代娛樂圈支持率完勝啊,不過以我的風格還喜歡加點料,比如說把吸血鬼狼人什麽的揉進去然後寫個輕松爽文,這種你們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