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的老三生了個兒子,真真是香火淺淡。
現是大房的大二女兒也都出嫁了可數三年,就剩下三小姐還待嫁閨中,平日裏也鮮少出來走動,二房三房又因為一些妯娌之間不和的事情鬧到各自回了娘家,均把孩子也都帶走了,自然就顯得冷清了。像杜府這樣的大家族,族下涉及的産業多如牛毛,家財既萬貫,總少不了因為嫡庶之說,卑賤之分的瑣事來,但也好在只有老三娶了妾,那眉眼妖嬈貪得無厭的女子怎麽鬧也都只想要多那些月銀而已,也鬧不出什麽天大的事情來,只是搞的府裏有點壓抑罷了。
彼時院子裏的桂花已經成熟,已是七月莫的時日,因着府裏花奴照料有方,那些桂花也都還沒有凋謝的跡象,反而是越發灼灼以華,雅致芬芳了些。
香氣陣陣傳到街道外面聞着讓人精神也好了很多。範杜氏才屈身坐下,府裏待得最年久的嬷嬷就急匆匆趕過來,許是走得有急了,她身上常年體己的衣服都起了淩亂之意。
“大夫人,三小姐她醒了。”
來人氣喘籲籲的說着,溝壑滿臉是以歲月卻遠,看似已然六十出頭。她的眼睛裏含着激動的淚花,就如同前一刻握着禿老的毛筆,做了一個遠久以前的夢,因猝不及防落了滿地應征念想的斑駁。聞此範杜氏神色一喜,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待嬷嬷回神她已經疾步向暖春園走去了。嬷嬷見狀不免叫喊“夫人慢着,您慢着點。。。”
那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那會兒延安縣一年一度的端午花會還與天子腳下的梁都城一樣被百姓或者官宦們注重。端午本是一年裏最為不吉和毒辣的日子,早年各家百姓只準備吃粽子,賽龍舟。而後又興起挂菖蒲、艾葉和喝雄黃酒,意在壓制邪氣以及驅散污穢,花會的舉行還是後來才有的。 東聊雖未舉行宵禁,可平常日子夜間也絕不會有人還在街上游蕩的,只有在那一日,即使花會結束也有于興未了的人要麽倚茶樓而坐,要麽醉卧酒館,要麽沿途賞月。說是花會,事實上其實更像是相戀男女之間難得名正言順碰面的好日子,這一天凡是被養在深閨中的女眷皆可被父母放行,外頭的男子們則會翹首以盼,遂折一支劍蘭贈與,大抵是百般思念眷顧無期的意思。杜家大房的三女兒杜豔柔,卻是在這一日開始出事的。
杜豔柔生性寡淡愛好平靜,有着出水芙蓉之貌,盈盈易握的嬌蠻身軀,且是琴棋書畫略有涉及,是整個延安縣出了名的美人。只是北國有佳人,絕世而孤立,自她母親放出吾家有女初長成之後,她就更不願出現在人前了。所以每年的端午她都只是在自己的屋子裏,或者調香或者做做女紅亦或專業在她祖父留下的書籍典故中流連忘返。只是那一日許是外界的喧嘩顧及了她,幾盞用線撐着放上天的花燈搖搖晃晃往一處飛去,她好奇的走出院子,一路恍惚迷惑,随着樹樹茂盛的桂花林,竟是迷路在自家偏北的花園裏了。誠然那一迷就迷了大半個日中,直至夜間才回到院子裏,真是把那尋她的丫鬟嬷嬷們吓得不輕。後來也不知怎的,她就天天去後花園,時而去了回來臉色很不好,時而去了回來卻是滿臉的笑容,她不讓丫鬟們跟着。那樣隐秘的日子大約持續了十來天,十來天之後她就突然病倒,範杜氏與夫君遍尋名醫,就連隐世而居的神醫都和都請來了,皆是救不了她的病。自此那日之後她就一直昏睡不醒,所以這一天聽她醒來,範杜氏自然喜極而泣。連忙入了她的暖春園,單手撩起垂珠子挂玉的簾子,便看見她病弱的靠在軟榻上,雙目無神,臉色蠟花,昔日的嬌俏已被疲倦取代。範杜氏看着心疼不已,握住她的手便忍不住潸然淚下。
“柔兒,告訴母親哪裏還疼着?母親遣人去請大夫。”
範杜氏對這個小女兒的疼愛旁的人是看在眼裏的。杜豔柔費力擡了擡眼皮子,虛虛一笑卻是說不出話來。彼時榻邊四方的小香幾上,白玉紅鯉案的香爐裏,款款吐出的煙霧暈染着她娟細卷柔的眉眼。哀戚顧盼的情緒,左右擾得範杜氏心慌,她許久擦幹眼角的淚水,遣散了其他人才細細問她。
“柔兒,你告訴母親,你去那花園裏是不是看到什麽吓着了?若真是,母親不日就命人将那花園給拆了。”
可聽聞她要拆了花園,杜豔柔急急制止。神色恍惚而慌張,隐隐之間還有諸多的不安。
“阿娘無需多慮,女。。。兒只是染了風寒而已,歇歇大概就會。。。沒事了吧。”
只是她的歇歇就會沒事并不是那般。在接下去的時日裏,她越發清瘦了,雖然時常醒着,卻也更加的脆弱,淡咳出血,連床也下不得,飯都吃不下。大夫都說她時日無多,被這樣的噩耗吓到,範杜氏也早已卧病不起。是以這一日,範杜氏的病情略有好轉,她終日守在女兒身邊,起初一些時日只發現杜豔柔只是莫名其妙得了病,而後她總會在睡夢裏叫喊某個男子的名字,每次叫喊都得痛苦的蜷縮着身體。範杜氏想來她從未出過門去,自然不會認識誰家的公子,就覺得似是噩夢纏身,早早就去了寺廟祈福,添加了幾百兩的銀子作為香火錢,末了與寺廟的師傅喝茶解憂,不及說到這樣的事,求得下下簽,乾下兌上,本命已然颠倒,問其大意說是家女心有郁結,已癡迷流連于不屬于幻界亡者之地,若再執迷不悔怕是大羅神仙也無法就她回來。那悠然自得斟茶自飲的人,聲音缭繞于香鼎之間,缥缥缈缈空轉迂回,驚是得到天人,範杜氏大駭,臉色刷一下就變白了“敢問師傅要如何
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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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往往的香客們衣帶各異,來心不一,木魚的敲打的聲音,信徒喃喃自語的聲音附和着一陣陣的風來,顯得喧嘩而安靜。香燭在佛殿前恍惚迷離,她再擡眼去看眼前與其他和尚不同的和尚。他很年輕,眉目妖嬈,眼角似含着一股子居世而不與凡俗,距紅塵而多于留念的風情,說是像佛還不如說更像佛心根深蒂固的妖。那和尚卻是笑着說“若是施主的女眷命不該絕,終會與她的有緣人碰見。”
“小師傅勞煩指點一二。”
“貧僧本是偶游于此,不可多說。”
話音落罷于此人卻早已不見,只餘風聲蕭瑟,一道豔麗的百花衣袍漸漸遠去。範杜氏這天回來憂心忡忡,疲于一日的奔波早已困倦的睡下。彼時暖春園裏的燈火依舊通明,杜豔柔拖着疲乏的身子,躲過瞌睡的丫鬟一人行至花園間。夜色奇美,月圓如五,四方成景的湖水裏開滿紅色的蓮花,蓮葉鋪開,如是皺褶難平的心事,郁郁寡歡,心心念念。
沿着湖畔一路走去,桂花樹繁茂不已,是以花落無情,青白素雅的花瓣急急掉在她的發鬓之間,瞬時便蒼老了年月。都說昨日夢呓如此,百般難為情今日也該消,可有些偏于執着的人卻是難以忘卻的,之于很多無法訴說的東西總歸抑郁成疾。她搖搖晃晃的倚着花樹坐下,迷迷糊糊又睡着了過去。第二日丫鬟嬷嬷們找到她時,只覺她已經奄奄一息,哭哭啼啼的好像遇了什麽天大委屈的事情。一家子人均圍着她團團轉轉。外面聽到風聲的人們有的前來好心探望,有的扼守惋惜,都說三姑娘就要去了。明顯最多只能拖沓三天的惡疾,三天之後院子裏的桂花凋謝了個盡,她卻比前幾日要好一些。範杜氏親自給她熬了湯藥,便聽她在身後叫“阿娘。”
範杜氏回頭去看她,只覺她的雙目異常幽深,像是深夜倒月的水潭。杜豔柔聲色平平,許久望向窗外細聲細語的說“桂花都凋謝了。。。。”
那迷茫又執拗的模樣總算是比木然好上許多,範杜氏在她身前坐下,握着她冰涼的手,便見她的眼淚如數掉了下來,輕輕落在軟榻的錦被裏,悄無聲息。杜豔柔說她要自己去尋醫,就去梁都城的幾蕭巷子裏,她說她會好起來的。
“那母親與你一道去。”
“不,阿娘,我得自己去才好。”
範杜氏才想起那年輕和尚說的話,他說若施主的女眷命不該絕便會遇見她的有緣人。她瞧着自己女兒孤傲的眉眼,神情嚴肅,就想她都不曾去過梁都城,如何知道梁都城裏有那樣一條小巷子?或者天人托夢有心救她?範杜氏也是吃齋念佛的人,大多關于怪力亂神的事情都是相信的,于是便準許她出門,只是身邊必得帶上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