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終生說他再不會糾纏于我,他會離我離得遠遠的,或許哪一天就不喜歡我了,到時候他就又可以回到我身邊,只當祝終生只當我弟不當別的。
我叫他一定要活着回到東聊,到時候大家就去後山看桃花,喝桃花酒,可是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近乎深深的看着我許久便也離開了,而我渾然不覺那卻是我那一生最後一次與他見面。
畢竟戰場的生死總是在須臾之間,一個不留神掏個鼻孔想個事兒就翹辮子了,皇帝也不可能你一死就記着你千秋萬代,最多給你一句為國而亡英雄也。
縱掌家日日夜夜誦經禱告,家姐不也還是去了。我記挂着顏相玉自然也還記挂着祝終生。後來一連一年的時間裏我都再也沒有收到紫江鹿上的消息,消息被隔斷了,竟不知那軍營中的花與月,今夕何夕是。
隆冬突寒的天如白駒過隙來得快也去得快,漸漸烽火不再旺盛,那些個擔驚受怕的百姓們也都松了一口氣,而後不久大西慘敗的消息終于還是傳到我的耳朵裏,彼時那年街道上凍死的骨頭不少,朱門飲酒作樂的也很多,一個時代下面的兩種人過着兩種不一樣的生活,體現出來的是什麽呢?無非窮苦人家凄苦不已,無非富貴人家嬉笑連連,世道變幻無窮但終歸有些人只活在自己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裏,那些擔憂國土淪陷的或許也并不足以就得讓別人敬佩了吧?頂多只是有些感性罷了。
東聊打贏了。
皇帝凱旋而歸,迎接隊伍那一年整整齊齊排出十裏外,連同着枝頭上的鳳凰花也似乎為了慶祝天子回朝而開得如火似茶。
各路立了戰功的将兵們都接受了封賞,有的拿了微薄的賞金有的加官進爵,有的只滿心歡喜的回家看看妻兒和親友,戰事得到平息,可東聊的天災卻需要着力處理,是以皇帝精疲力盡。
皆傳令下去由皇子将息出走西南一帶查看民情,梁都城裏都已禍及洪水,想必西南一帶臨近江畔的民間已經快要生靈塗炭了。
将息出發之後,礙于國庫空缺,皇帝便任其顏盞前往樓蘭,哪知人未走就有樓蘭的使者帶足黃金和吃食,布匹與牲畜進貢。
我只聽聞祝終生後來将萬疊樓傳給了淺醉,自己連家也沒回就直接在佛光寺剃度出家遁入空門了。
淺醉告訴我,在那場與大西對抗的戰争裏,祝終生一身绫羅綢緞策馬而飛,原是順利進入敵營時,可一刀取走二哥的頭顱,可他終究是心軟了,傷人不到反被一劍刺中胸口,那一劍雖不足以要了他的命,可卻在他左邊的胸口留下一道彎曲猙獰的疤。淺醉還告訴我明明重傷之際他還是死性不改的叫我的名字,一個人如此在生死關頭還念着另一個人,想必是将其愛入骨子裏,淺醉的意思是讓我去勸勸祝終生,他本不該就那樣出了家,他還有遠大的前程。
只是我想那既是他的選擇,固然可惜可嘆也只能随他去了罷。
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我是不能再去叨擾他的,因此只能祈禱他一世長安。送走淺醉之後我眼巴巴的等待顏相玉的消息,想來祝終生都已回來,他自然也是得回來的,只是我左等又等等了許多個日夜等得華發差點一夜生出千萬縷,甚至叫青面前去打探也沒有得到他是死是活,是去嫖了還是賭了。他就像是從未在世間出現過一般,忽然間就失去了蹤影,無論我如何找他都找不到。
找到最後找得急了,就直接又去了紫江鹿一趟,可明明知道那原野之上除了屍體和荒蕪早已沒了其他,去那裏卻是為何?也是不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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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安慰自己,既沒有他戰死的消息也沒有他去了哪裏的音訊應該是無礙的,也大抵還或者也不好說。
道素就問我是不是之前說了什麽話吓到人家了。我想了想就忽然了然,顏相玉或者不願出現,是因為我問過他那個問題吧,可是我一介女子家都不害臊了,他不過拒絕了我,怎麽就躲起來了呢?傷心難免就日日拿着他送的桃木簪看,日日詛咒他沒心沒肺。後來時日過去一個月半,聽聞顧天雙醒來了,期間因為昏睡的時間太長而失去先前的記憶,皇帝大喜亦是大悲,腦子一抽不知發了什麽瘋,一道聖旨砸到宣和園裏,就将我許給顏丞相家的兒子了。
據可靠消息說顏丞相權傾朝野,豐神俊朗才華橫溢,忠心耿耿家財萬貫為人更是樂善好施,可卻生了個癡傻的兒子,那兒子早年還得過一場瘟疫,被救過來時變聰明了卻是個病秧子。說是大難不死之後幾歲就考上了狀元,只是因為得到些什麽就失去些什麽,加以病得快要死于是沒怎麽上朝而已。
皇帝的舉止分明就是故意公報私仇,可見他對顧天雙好到有些斷袖的嫌疑,阻礙他一切的有可能日後成親的交往。
掌家什麽的從來就不願讓我好過,巴不得我嫁給一個病秧子最好是連房事都不能做就守活寡的那種。起初顧天雙向我下聘氣就得她老人家渾身發冷,那會兒連皇帝都不看好我她自然是樂得忘形了。甚至祝非喜都和顏悅色叫了我一聲顏夫人好,用她的話來說,以後顏相玉就不必為了躲我連她都不見了。
良辰吉日選在當月的月末,恰巧又是一個隆冬十二月,鵝毛大雪飄飄絮絮落了這座梁都城落敗許多人的年歲。因大哥的勢力和能力,宣和園昔日的風采也漸漸回歸。道素為我描眉畫眼那會兒已經有許多貴家夫人又前去拍掌家的馬屁了,人其實就是那般,你落難時他們就笑話你,你發達時他們就奉承你,期間真假幾分明眼人一下就可瞧出,我只道是世事變幻真的很快也真的很撲朔迷離人心果真隔着一層肚皮。
祝家十七姑娘要嫁給顏丞相家的兒子這件事情已經鬧得滿城風雨。有人惋惜有人幸災樂禍,自然也有人覺得是天配良緣。對于那些我都不給予理會,只安靜且好奇的等待花轎來臨那一刻。
道素幫我畫完眉後又給我隆隆重重的補上胭脂水粉,待到要給我弄發飾時我連忙打住“別,就讓我弄我中意的吧。”
于是一身豔紅嫁衣的我,不帶鳳冠金步瑤,只用一個桃木簪挽了發,一個人步入漫天的風雪裏,那漫天的風雪落在大紅的嫁衣上,其實也落在那個戰亂年代女子家的無可奈何中。而後跟着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走遍了半座城南,沒有什麽特別喜悅或悲傷的感覺,終歸還是走到了顏丞相的府邸。我該死的都要嫁做人婦了,姓顏的不為我悲痛欲絕也就算了,為什麽連面都不肯露?不知我在想他嗎?一經想起他的眉眼,胸口就像堵了幾塊麻花,真不是一般的難受。
我原以為顏相玉都不娶我了,嫁給一個病秧子也沒事,再龌龊的想想若他一不小心第二日就挂了,顏家的財産就是我的啦,有什麽是不值得開心的?我想我是真的抱着守寡的心思出嫁的,只是那段到達顏家的路,想着顏相玉倒是比想着守寡的心思重一些,那段路也就變得很長很長了。
出來迎接我的人寥寥無幾,本是病子娶親,可謂是家醜不可外揚,即便是丞相家自然是前去觀看的人也是極少,前前後後左右不用多少個時辰就搞定了拜天他拜高堂和拜病秧子的全部過場。我以為那所謂的病秧子會弄一只黑公雞和我拜堂,誰知他還挺有精力親自出場,厚重的紅蓋頭籠罩在我的頭上,我只只能垂着眼睛看見他喜服袍角的一方繡着細碎的梅花幾尾飛掠的金魚栩栩如生,一雙同樣紅色的雲靴風流倜傥卻虛無力氣的踩着。
後來我被送進洞房,待到夜半三更再待到第二日都不見其新郎。早時起床丫鬟過來服侍也斷沒提一句新郎的事,我也懶得去問。适才在那府邸裏自由自在與道素青面吃吃喝喝也算是美好生活一樁,也沒個管事的嬷嬷提醒要去見公婆,我自然也樂意清閑一些。
只是一日兩日三日不見新郎也就算了,一個月過後也不見那人我就隐隐覺得是不是死了。結果一打聽原來還沒死,我幾次三番想去見一見那驚世駭俗的狀元郎,丫鬟們就幾次三番說她家少爺身子不好,不見。
真真是把道素激得直接拔劍出來。既然人家不見那就算了吧,可偏偏不想見了吧就有人宣傳說大少爺要見我了。
我一口氣沒有吞下去差點橫在喉嚨裏,敢情人家大牌得緊。
連自己夫君名字是什麽的,普天之下大抵也就只有我了吧,只是感慨自己糊裏糊塗就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