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門。
沈葉宇一人獨坐案前修剪一盆象牙樹。一身明媚繁雜的修身衣袍，玉佩挂滿腰間，脖子上金銀珠寶多如累贅，一派珠光寶氣看着我眼花缭亂。
那時已是戰亂時期他還顯擺他家的富饒實屬膽色頗佳。對于我未曾矜持敲門，他沒有一絲不悅，放下手中鑲金的刀子眯眼急促的笑了笑“十七姑娘真真是越發标致了呢。”
說罷起身作揖，我略微點頭示好，自顧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粗糙之際顯現奢華別致的三才杯白瓷為內，杯底一尾紅白兩色的錦鯉栩栩如生，甘之随着漂浮不願沉落的茶葉，恍惚神游一撇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沈葉宇雖名聲不好，但他的煮茶之道卻是江湖人稱一絕的。滿室茶香把那廬山雲霧的真谛全都彰顯了出來。我悄然飲了一口，只覺甘香與澀苦險象環生，清甜與馥郁萦繞飄搖，使人疑似身在山林裏，不悟今夕何世。
生拍芳叢鷹觜芽，老郎封寄谪仙家。
今宵更有湘江月，照出菲菲滿碗花。
果然是杯好茶。
“沈公子的茶藝實在了得。”
我放下杯子，正好一眼看到與顏相玉那間相隔的一面壁畫其實只是一扇較大的屏風。沈葉宇聽見我的稱贊低眉順眼更加笑得猥瑣至極，可那笑意未曾抵達眼底就被我的下一句給堵得面色一變。
“當然，如果茶內不放迷魂香，奴家想會更加絕妙吧。”
任何一款好茶，碰見煮茶技藝高超的人，被煮出來的好容不得有別樣的雜質，他自以為點了皇宮貴妃們用的濃香和羅就能掩蓋茶水裏的藥味？殊不知自己的行為有多麽的愚蠢。既被識破他也不再藏着掖着，眸光一亮說“祝小姐似乎變了很多呢。”
“這倒不打緊。”我起身理了理衣袖“今次來此不過順路，沈公子若想着整祝終生直接去找他，想用我去要挾他是沒有的。”
那個時候的我已經不是他一介纨绔子弟可以左右為難的，我本想着點出話題，叫他別好生做些無謂的事，不想他從容不迫的坐下，頗有一派靜看皮影戲唱人生的閑暇“我只是在幫你确定一件事而已。等下祝終生就要到了，來都來了祝小姐何不聽一聽他将要說出來的東西？”
我的心咔噠一下沉了下去，隐約覺着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沈葉宇的樣子胸有成竹，看着我真想上去揍他一頓。
但意識在行動之前，想着先走才行，只是而後須臾之間，那扇屏風被人拉開，風逐一襲來，顏相玉一把将我拉了過去，手疾眼快往我腰間一點，我整個人便無法動彈。沈葉宇目瞪口呆看着那一幕，我想必定是顏相玉的一切動作太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所以吓到他了。只是他很快就恢複原先的淡定，說了句如此甚好就又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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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剛好被拉了回去。我的後背抵在顏相玉的胸口。他靠我靠的極近，一只帶了些酒香的手捂着我的嘴巴，起繭的手指摩擦着我的唇片有些火辣辣的疼。他俯首在我耳畔，溫熱的氣息一如屋子裏的香，融入我的骨子裏，而我不敢輕舉妄動。
只聽他說“那麽急着走幹嘛？小生也是挺好奇祝公子會說什麽呢。”
“不知沈葉宇要替你證明些什麽，要不你就再留一些時辰吧。”
“你一路尾随小生過來，不就是想看看小生和誰在一起嗎。”
“先滿足小生的好奇心，小生再滿足你的好奇心，可好？”
我敢發誓，顏相玉是會武功的，而且武藝相當高不然他随意那麽一點的穴，我自然是解得開的。我也敢發誓顏相玉很聰慧，至少知道我是為他而到的。可是我救他，我還給他吃給他住，他竟然沒有告訴我實情，那也就罷了，還強制扣住我不讓我離開。一股火壓在心口處，我從頭到尾把他的祖宗罵了個遍，哪知他似乎能看透我心思，沉沉笑着告訴我“罵小生的祖宗可是不好的事。”
之後隔着那扇屏風，我終究聽見祝終生進了沈葉宇的屋子。他來得極其輕巧，似乎是見我沒在松了口氣。
我還聽見沈葉宇邀他坐下。
“祝終生啊祝終生，想來你風流成性，倒是對你家姐好得出奇呢。”
祝終生沒有說話，細微喝茶的聲響表示他有在聽。我的心一陣惶恐，閉了閉眼睛，大抵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終究還是開口了。
“既然知道我對她好，就勞煩以後別打她的主意，不然在下定會出動萬疊樓的人馬踏平你們沈葉山莊。”
如箜篌婉轉，暗如山谷幽蘭，其愠怒的嗓音裏有着不可抑止的冷酷，那不是我所知道的祝終生。萬疊樓那個名字便是我從那個時候聽見的，也便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祝終生并非他表現出來的那番無所事事，我兀自皺了眉，接着聽沈葉宇繼續說“萬疊樓的勢力沈某自然知曉，只是既然來都來了，何不解開沈某多年來的郁悶？”
“沈某想，祝公子應該愛慕着祝小姐吧。”
嘭。。。。。。
坐凳似乎被推翻撞到地上。
顏相玉斂了神，而我只能屏住呼吸。不過多久，仿佛沈葉宇被壓制着按在桌子上。祝終生清冷的聲線越發顯得詭異殘酷，像極了被驚擾的獸所發出的低泣。只是我多麽期待他大笑着嘲諷沈葉宇的自作聰明，他可以叫一大堆的人把沈葉宇給打殘了，到沈葉宇他老爹上門算賬時我們可以躲到後山的桃花林去，也可以被掌家關進柴房裏。可他總歸還是一如往前那番不如我意，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告訴沈葉宇也間接告訴了我“既然如此，她也不在我便如你所願。”
“所以給我記着了，祝馀會是我的，即便我們有着血緣羁絆，其他任何的男人都別想着得到她。”
“我愛她，自然勝過你家老頭愛那東聊的江山。”
後來不知時辰下了雨。雨點啪嗒啪嗒掉到窗紙上，暈開了隆冬未曾融化的枯燥。我才恍惚記起來，當年祝七月對徐青之表達心記時他隐晦哀苦的模樣。祝終生的那些話一直如同冤魂萦繞在我的耳朵裏，直至後來都沒法讓我能再次無所顧忌的面對他。但是但凡沒有到那魚死網破的地步，實則可以由我去假裝不知道的。
只是顏相玉不知中了哪門子的邪，故作天真的将我的身影暴露在祝終生的視線裏。到往後的許多年月中，我依舊可以記住祝終生那天看見我時絕望又安奈不住期待的表情。原來，我自認自己聰明猜到沈葉宇邀我是有用意，卻沒有猜到他邀祝終生只是單純的想問問他對我是否存有非分之想而已。他那一計用得甚是巧妙，至少讓我再不敢輕易見祝終生了。
由此我與祝終生的關系在那個時候有了神奇的轉變，原是家中親，最後卻都落都個相互折磨的下場。
我也只能道是天意。
012宣和一曲離愁
祝終生先行離開了，落寞的孤傲的只給我留了一道背影。
我靜默許久，顏相玉才似笑非笑的替我解開封穴，後來早就走掉的那位與他幽會的女子抱着琵琶一步一蓮花的滾回來。明眸皓齒，嬌俏可人。
那女子着一身明黃色金絲纏藕的裙衣挽着一記盤龍簪，簪上只帶了一支鑲珠金步遙，氣質出落得落落大方又風情多姿，見到時我先是舉起匡袖掩嘴笑了笑，而後才不鹹不淡的喊了我一聲十七姐。
與小叔有着極其相似的面貌，原是祝非喜。
無巧不成書，我想祝非喜大抵也是沒有意料到我會出現在她前腳才離開的雅間裏吧。最後我只淡淡看了顏相玉一眼，出門喚了道素一聲便回了宣和。徐青之和長姐都離開後，我即便有滿腹的牢騷也只能對着道素發發而已。
可道素從早到晚只知道練劍根本不屑于同我說話。
迫于無奈于是就想到那把魚停館的傘。
在與祝終生未見的第十天裏，家姐飛鴿傳書告訴我戰場的天如何暗淡無光，她如何戰無不勝，大西的兵将如何敗退以及顧天雙如何骁勇迷人。
一字一句看完後，我提起筆，朝着一葉孤燈，想了種種不合心的事情，後來竟舉了半柱香的筆也不知道要寫些什麽告訴她些什麽，千言萬語變成不知從何說起，于是寥寥無幾帶過，只告訴她宣和一切安好，我也安好。
那封信送往紫江鹿地帶的那天，我拿出那把傘依舊是夜裏無心睡去。紫江鹿是大西與東聊的交界區，聽聞那裏是茫茫一望無際的荒野，後來因為不知哪年哪月開了無盡的鹿角形狀的紫藤花，那花彙集延長一條江河故以紫江鹿為名。紫江鹿距離梁都城迢迢千裏千山萬水，姑且信簡送到長姐那裏時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