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都頂着風霜長大，有些年長的都老去，誠然只有他是依舊年輕的。我知道那一定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原因，或者他吃了長生不老藥也說不定。後來結果并非如我所想那般也與我猜測的差不多分毫，他告訴我他是有長生不老的神力，只是不是吃了長生不老藥，而是他二十三歲時被他師傅也就是我師祖丢進藥湯裏泡了三年。三年荊州城的月季開開落落，世事沉浮，百姓們也走的走離的離，不久荊州城就空了。他說他原本是一家賣香世家的少爺，遇師不良還使得整個家族一夕颠滅，覺得愧對祖宗。
“當我得知師傅因為觸怒天機被雷火株死時，徐家已經成為了一堆灰燼，後來年月踏着許多人的腳步走得越發深遠，而百年之後我的樣貌依舊如昨，我才知道我有異于常人的東西。”
“那就是不老不死。”
許久過後，他為自己斟了一杯離猴燒，末了沿着杯口小飲一些，姿态優雅而沉着，只是對于自己的那段故事，全然以一個局外人的态度去提及。
也罷。
我想畢竟已經時過經年，舊愁恩怨什麽的也都該兩兩相忘于江湖才好。畢竟一個人的年月太過漫長，若真真要記着那些不開心的事使得自己不痛快，不是在給自己添堵嗎？
那又是何必。
“我的情況呢？”
我學着他的樣子舉杯，目光在綠色的酒水與燈火之間顧盼徘徊，之後才問他我将會怎麽樣。
而在那之前，他已經告訴過我。傷我的那把劍被下了蠱，刻在劍上的烙印擦着我的心髒過去，我一半的心已經被燒毀，剩下那一半被一圈經文包裹着無法跳動但也神奇的沒讓我窒息而亡。額角一夜之間生出一朵深黑色的谶花，慘白的臉倒是因為它的出現而顯得越發好看，可是我總覺得那是一種不好的印記。谶，一語成谶。譽為不詳之兆，大兇之舉。而谶花佛經有所記載，說是生在冥界往生鏡旁，千年一花開，花期一月，花色如血，花片為三。因聚怨氣而存，皆受仙妖魔遺棄。
“你如今已是不生不死之人，按照額前的谶花記號來看，想必會應其言，生生世世都會受盡離愁不得與親相聚之苦。”
“祝馀，為師最後告誡于你，往後且不可戀慕任何人。”
“為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斷不要與我那番，活得鬼不像鬼人不似人。”
我訝異了一下，不知他口中的斷不要不要與他那番到底是哪番，他沒有細說，只大概寥寥無幾的帶過幾句，告訴我他曾愛上一個死在他前面的女子。
那時候我覺得他在信口開河，在編着故事吓唬我。可後來的後來，當真發生那樣的事情時，搖眼繁華過目，浮生六載而不得善終，才知道他沒有騙我。就算我前一天飛躍城樓自毀，第二日也依舊會活得好好的，最多也就只會摔個缺胳膊斷腿以及少幾個門牙而已。只是世人追求的不老不死我才知道其實是一種天刑。世間萬物，皆需按着命定的軌跡行走，逆天者自然會遭天譴。
我不想長生不老，我也是一介凡夫俗子所以我也會貪心，可後來極其強大的徐青之沒有給我留下解決事情的方法，不日留了一封信便潇潇隐匿于塵世，接連幾年的時間裏，我再沒有他的消息。
Advertisement
他那一走。
祝七月傷心欲絕相思入骨，不久抑郁成疾想不開，卧床撐了幾天便也就去了。她母親哭得死去活來，而對于失去一半人心的我來說，祝七月之前固然有種種不好，死者之大，應當敬之。所謂生前結下的餘怨不提也罷。道素暗嘆她的多情，卻不知其郎無意，自己就那樣死了，大抵還是極其不值得的。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拟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我不得知祝七月将死之時的心情。
也許哀怨或者凄楚亦或是甘之如饴。念在我們流着同一個祖宗的血，即便鬧得不愉快過，畢竟也有緣做了一世姐妹。便在她頭七之夜為她撫琴度魂，那是我第一次用徐青之教給我的旁門左道。我祝願她來世不再犯傻，可一世清貧，可一世榮華富貴，但斷然不可再為情所困。自然會有先行愛上她的良人，之于一夜菩提樹下等與她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我想我能做的便也只有那些祝願罷了。
祝七月走在前任掌家前面無疑是一件極其悲哀的事情。似乎因為她的死，宣和往日的繁華富饒，也漸漸朝着腐敗走去。
誠然事實上，或者從那次被多人遺忘的祭祀，二哥回來又莫名其妙的消失開始，一切就都已經變了樣。
只是安于現狀的祝家人都沒有發現罷了。
011宣和一曲離愁
當世之道，沒有誰是可以一世安好長寧的。大家都不是聖賢人，自然無法至始至終的潔身自好。于宣和而言，梁都城南的沈葉山莊是一根魚刺，而對于沈葉山莊來說宣和則好比一塊肥肉，時刻引誘着他們。宣和的一點風吹草動他們都可以捕風捉影。一定的戰争帶來一定的危害，百姓賦稅增加，皇帝也跟着喝粥吃素。
宣和各類生意開始難做起來的時候，大哥更加一絲不茍起早貪黑的忙活，而祝終生也難得正經的與他一起研究經商之道。
因着有幾家布莊險些關了門，偶爾有幾日沈葉山莊的少主到園裏做客，還帶足了禮。他平日就與祝終生處得不好，當下只要見着我就總會為了氣祝終生而調笑我幾句。我依稀記得當年我及笄之禮過後的第四天，天色暗得比平日快許多，未達晚膳的時辰，園裏就挑明了薄紗罩燈，胭脂一般妖冶的光輝洋洋灑灑落了滿園子都是。他便領着幾個家丁堵住我的去路，狂妄的想要納我為妾，最後被發狂的祝終生打得不省人事的情景。
小時候的祝終生恨不得掐死我，但長大後的他對我極好，我自然是知道的。我總覺得他該是良心發現才
會有那樣的變化，畢竟人總會變，有好人成了壞人，當然就有壞人成了好人。
可是那一次沈葉山莊的少主沈葉宇差遣下人給我送了一道請帖，邀我去寧安街旁的懷玉茶館小聚品茶。我與他素來毫無交情曾幾一度差點出錢買兇去殺他，從小到大左右見不得幾次，斷不會有一起喝茶聊天談論國色天香或處世之道的機會。況且他沈葉宇不學無術，飽食終日，要與我解析極有水準的濟世，端的是瞎胡鬧。他想如何，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大抵猜到了些許。只是人家都以禮相約，我也不能太小家子氣讓宣和園失了臉面。
甚至倘若連去看他耍花招的膽量都沒有，那就不用過日子了，自刎倒來得痛快些。赴約那天将道素帶在身邊特意遲個個把時辰。其實我會去赴約不是想給沈葉宇面子雲雲，而是顏相玉不知找了個怎樣貌美如花的女子也一同去了那裏，美名其曰是與舊日好友談心敘舊，可談心實在沒有必要跑到雅致的茶館去談不是嗎？誰知道他安了什麽心，正好他和那不知名女子相聚的地點就在沈葉宇雅間的隔壁，我只是想尾随過去瞧一瞧而已。但瞧歸瞧，總得有個為什麽去那裏的原因，我總不能直直告訴顏相玉我說是來看你幽會的。就如道素
說的那番，人家顏公子與人幽會跟我有幾個關系。
後來我就經常想，他一來不是我兄姐，二來不是我夫婿，自然做什麽事都礙不着我，我固執想去偷探的原因無非就是咱家相中了他卻又不好意思說罷了。
可惜我窮極女子嬌羞旨泰，道素眼拙愣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到了地方之後道素被我打發去別的地方，我自己則一路順着沉香木雕山河圖的樓道過去。樓梯盤旋而上，以條白绫緞掩映成牆，風吹亂舞多的是清幽靜谧，行至二層樓閣，站住在方成一沓天地的別致小間門口。只見镂空繁複清荷花案的窗臺，裏面垂了一層彩繪絲綢布簾子，隐隐約約間，煞有女子妖嬈多姿的身影有些眼熟。
我盡量斜着眼睛再往裏面瞅了瞅，結果眼睛長得足夠正常，沒啥望透千裏的術法，于是頂多只能看到四方小小的矮幾上，一把木琵琶，一蹲佛像熏香爐有模有樣的吞雲吐霧。
那廂顏相玉笑得好不開懷。
沈葉宇定的是雅間名字挺有詩意，鳳華一朝離凰，而顏相玉所在的那間竟是千古不如一祝。那茶館的老板倒是風雅得緊，只是不知長相如何，有朝一日閑來有時見識一下也不錯。不多時我直接推開風華一朝離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