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疊,一步如同一個萬水千山。如若不是每年的三月十七,見那頭不盡頭尾不盡尾清白色隊伍,再給我多三個的腦子,我也不會知道祝家的子嗣究竟有多少。
借着那樣一個機會,不僅是我,其他人也才能有幸見一見我們的二哥。連大哥的大喜之日都沒回來的他,卻出現了,他靜靜跟在大哥身後,筆挺的身姿倒像是那些玉鎖竹,我只瞧得見他一半的背影,與徐青之有些相像的高瘦,有與大哥毗鄰的偉岸,有些與祝終生相似的多情。我未見過他的臉,只很久以前聽別人說過他長得與所有兄弟和姐妹不同,不管是上一任的掌家還是長姐的母親都不大喜歡他。
因為他性子太過随和,年年月月只知道在外面游山玩水,沒個什麽特長,只是會将琴曲彈得極好罷了。
他是極其不愛回家的人,也從未提起要娶妻,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他的生母沒人知道是誰,而他的父親卻是我老爹最尊敬的人,我得喊一聲四叔。
傳聞裏四叔一直是個謎一樣的人物,活着的時候就是個病秧子,終日只知道躲在屋子裏面研究醫術,可惜他研究了大半輩子終歸是沒能把自己救活,宣和裏面怕是除了長姐她母親和上一任的掌家之外,再沒有人見過四叔的樣貌吧。
因我老爹與他走得近,小時候有跟我說過一些,我只記得老爹說他是個神仙一樣的人,如歌亦如畫。我心想着二哥可能與他父親差不多,一不留神看他看得入迷了,不知何時他回過頭來,點若清湖的一抹笑在唇邊綻開,說不出的溫柔詭異。遠遠看去,只見那張臉眉眼細長卻是正正經經的,極像白色的梅花,果真好看。
我被吓了一跳,而那一跳跳得不輕,三下五除四踩到前面三姐的裙裾,害她往前摔了過去,接連愛着前前面後面的人包括我在內都轟然倒在一起,我敢說我們那一大家子的姐妹從沒那般親熱過。而此起彼伏的呼喚聲不絕于耳。掌家在前面氣急敗壞,臉色刷一下變得暗混鐵青,陰沉沉的像是惹了什麽不該惹的東西,而那東西正森然的盯着她。
“都給我站好安靜下來。”
“誰幹的?”
“還有沒有禮數了?”
掌家一聲責罵,瞬間讓原本鬧哄哄的人聲全部零落着安靜下來,我舉耳聽見,祠堂裏面亂珠錦繡紋鳳的簾子似乎被誰撩起又放下,發出啪啦啪啦極致好聽的聲音。那裏面有人嗎?我不敢确定。只瞥見兩扇朱紅的巨大門戶,足足比起府門大出三四倍,中部石梁上橫列四個門簪,蘇合木制,雕刻成牡丹花的形狀,有朝向不一表情猙獰的白盒環抱。門戶兩方各畫着兩幅奇怪的圖騰,不是門神而是冥界黑白無常的全身相,若不是別在他們肚子上的兩個青銅獅子頭部門環,怕無論是我多年前看到還是往後一年一度的照常面見,都會無知的被吓死。
畢竟那塗畫上去的功夫極其了得,乍看之下黑和白的鎖魂者面色白皙與普通人面貌無異,不似傳聞裏牛頭馬面人手獸蹄辦醜劣不堪,其神色微微蕭索居高難下凝視着我們一幹人等,搞的那祠堂是他們家開的一樣。
誠然黑者手持冷冽的巨大鋼叉,白者則拿着類似旗幟的招魂幡。我倒是不知守門的還可以是牛頭和馬面,不知是否想得多了些,恍惚神思,迷迷糊糊裏,一陣清風拂過,莎啦啦弄得那鎮守的牛馬仿佛活了過來,眯着眼睛獨獨對着我笑。
察覺到不詳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緊鎖着的門戶忽然咯吱一聲就自動打開,一股吸收之力攀附着我們所有人的身軀,一個亂花眨眼間,白日中天轉瞬被深遠的屋頂替代,擡眼時已見大家都入了祠堂裏。南面高臺上燭火旺盛,一明一滅,晃得成百上千的靈牌隐隐約約。正對着那些靈牌的北面正是我們匍匐朝拜的一張布匹臉,瓜子标致的輪廓,單調挂在牆壁之上,左側的亂珠錦繡紋鳳簾還在輕微顫抖着,屋裏無風,自然是有人動過它。一如多年前那番,唯我細細打量那張挂着已經吓壞姐妹們的臉,是女子的輪廓,眼睛眯成一條縫,明明是布皮做成的,卻看着有血脈暗湧,真真恐怖至極。被那樣強制性的帶進去,已經有姐妹們嘤嘤哭泣起來,我見掌家也吓得魂飛魄散,首跪在我們之前,渾身在抖。彼時被選去朗讀經文咒語的祝家老先生面無表情的站在我們面前,揚聲而起,只是還未開口,只覺一陣地動山搖,他便已應聲倒地,口吐鮮血。
“啊,被懲罰了。”
“是十七姑娘剛剛擾了您,與我們無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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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如今該怎麽做?”
“都是那賤蹄子惹出的禍事。”
“嗚嗚。。。”
須臾場面又是抑郁不住的喧嘩,哭鬧指責和辱罵在我頭上打着旋,啪嗒一響只見那張臉裂開幾道痕,我的視線一直鎖在泰然自若的二哥身上,因他背對着我比誰都虔誠的跪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後來祭祀在掌家的費力維持下進行到結束,漸漸濃烈的殺氣凝聚成一團,不知過了多久,我只覺渾身無力,其他幾個姐妹過來按住我,在掌家的示意下,等着其他人都走光了才将我放開,門被重重鎖上,最後一絲煞白的光線停留在掌家的鬓角處,顯得格外清幽。我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被下了迷香,全身動彈不得。喉嚨發幹的聽着掌家在外面平靜的說“祝馀,之于你觸犯了她,自然由你來賠這樁罪,放心,祝家會給你一場體面的葬禮,你好自為之。”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那樣說,難道那布皮臉會現出人形來殺我不成?那布皮臉隐藏着什麽秘密我不想知道,直到一天到了極致黑暗的時刻,我才明白大抵我真的會死。而所有我一生的轉折便是在那個時候。若當時我有未蔔先知的能力,或者不去參加那場祭祀會平安無事也說不定。
對于鬼怪精談在那個時候的所見所聞,也由原本的将信将疑轉變到深信不疑。那張布皮臉裏封着一只惡鬼,其間細節我已經記不得。只是有些印象的是,仿佛在雲裏霧裏,恍然覺得外面宣和的天又過了三次,人群鬧哄哄的,有恐懼有悲戚,不知是誰在說又死人了,我看見掌家着力将死人的事情壓了下去,又過兩日大家都好像不記得祠堂發生的詭異事件各自繼續過着自己的日子。我知道我還在祠堂裏,彼時萬千女子在耳邊撕心裂肺的嚎叫,哭喊。又有萬千只幹枯的手臂扯着我的身體,極疼。
散失的力氣一點一點蔓延回來,我随手抓起木杖用力朝着那布皮臉甩過去,電光火石之間,那張臉落地成灰,只餘下一攤子的血順着牆壁流淌,朝着我的方向過來。
仿佛是觸動一記開關一般,瞬間有利劍從四面八方飛射出,其中一把劍身泛着紅色刻字的,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直直穿過我的身體。剎那的劇痛裹着熊熊而起的烈火燒得我的肺腑疼痛不已。那些原本哀嚎的聲音沒有了,有層層疊疊的影子一股腦往外湧,片刻便如煙霧散去。
之後火勢越發大了起來,我被圍在中間,終于喊得出聲音,只是因為太痛,意識在一點一點的分裂而顯得冷靜從容。那場變故來的極其突然和安寧,怕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會發生起火的事情。那時候我想,我娘生我時就注定了我是個怕痛的孩子,可才恍惚記起祝終生一直沒在隊伍裏,他沒有和我們參加祭祀不知他會不會突然發現我不在了到處去找我。
都說人在逼近大限的時候會看到往生的畫面,我憋着一口氣等了半天也沒見着那些畫面。突發想着果然穿白色是不吉利的。
衣裙上下已經被血染紅,不知今夕何夕般,卻在雙眼合閉的時候看見一片粗布衣角飄過,顏相玉突然穩穩立在我的面前。大火在他背後,爬個樓梯還能吓得發抖的他那時候卻穩如天神一樣臨危不亂。我仰着頭看他,只聽見他聲音帶足魅惑之意“你救我一次,如今由我來還你。”
說罷将我抱起,意識逐漸消退徹底之前窩在他的胸膛間,聞着他身上清冷的桃花香味。繼而睡夢之間,看見逆着火光而來的牛頭馬面抓住我的手轉眼入了一條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林間小道而去。
010宣和一曲離愁
那一次我以為我會丢下一家老小撒手歸西。
但任何事情都有一個絕處逢生的機會。
最後也不知是祝終生為我燒的高香還是顏相玉那張漂亮的臉逼走了牛頭馬面,反正我是醒來了。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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