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一邊給酒肆茶樓飯館子刷碗倒夜香,一邊舉月挑燈解析聖賢書,日子過得清平不已,怎奈終于熬到進城趕考,彼時渝州錄屬南楚,鄉親們籌足盤纏相助于我,我心懷感恩,可恨生來性子溫和,錯信與我同行趕考的書友,後來人財兩空,被人販賣到樓蘭當奴仆。”
說到此處,原本應該蕩氣回腸,只是因為一口氣接不上來而顯出極為痛苦的神色,我豎起耳朵接着聽,心裏卻有個疑問。
“小生改名換姓在一戶貴家大族當馬童,可是天道不公,兩年後主人家被一場大水淹沒衰敗,我随其他奴仆又被販賣,在東聊遇見貴人,本以為苦日子到頭了,不料幾經輪轉被抓去當兵,姑娘救在下的那一日,剛好是我被大将軍顧天雙舍棄,我怕你是敵軍,于是鬥膽學着顧天雙的樣子吓你,還望姑娘見諒。”
直到他委婉說完他的曲折身世,我才想到我心中的一大疑惑是什麽,那便是販賣他的人販子沒腦子也就算了,難道他自己也沒腦子嗎?後來我會被他嫌棄的原因就是我恨鐵不成鋼的問過他“生得那麽好看去當男寵該多好,指不定哪天被某官宦子弟進貢給斷袖的皇帝,還能吃香喝辣,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還怕不能光宗耀祖?”
徐青之對我膚淺的說辭表示悲痛欲絕。如同千萬年間終于覓得知己一般,徐青之自此與他相見恨晚,和他對琴博弈,從古通聊到諸子百家見解一致,極是感同身受,恨不得昭告天下他與他就快要成為斷袖裏的一對佳人了。我想了想,最後記得他話語裏的一個大将軍顧天雙。此人我是知道些事跡的,據說是前任皇帝最愛寵妃的兒子,前任皇帝對其寵愛有加,其滿朝文武也對他敬重無比。早年聽聞他從小文韬武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各路武功精通八達。
十四歲就跟着隊伍出征。
戰無不勝,屢戰屢勝,無往不勝,勝無可勝。。。。。的佳話被傳承五湖四海,市井坊間裏面總說顧天雙那人天性傲嬌,冷酷無情,滿身殺虐二十出頭了還讨不到老婆,卻真真是一條好漢。
我問那人“你叫什麽名字?”
不知是我當時眼花看錯了還是怎麽滴,我聽見他渾而暗啞的笑了笑,點抹朱紅堪比花的薄唇微起,跳出讓我往後相思散盡終成疾的三個字。
他說他叫顏相玉。
後來不管顏相玉說的那些事兒是瞎掰的還是真的發生過的。祝終生終究是拗不過我而不大情願的禀明掌家,将顏相玉留了下來。原本之于我和道素的院子,加進一個秀色可餐的顏相玉後,徐青之,祝七月,家姐和其他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姐妹都紛紛常在我的地盤上逗留。多種時候說在我院子的羅漢松下坐着涼快,但其實我知道除了祝七月是為了徐青之來的以外,其他人都是為了顏相玉。只是造成我不便的那個人卻每日起早貪黑拿着鋤頭去後山管理我的桃林,勤勉之前讓我怎麽也挑不出什麽來。只能憋着一口氣對他幹瞪眼。一夜實在無眠,翻來覆去聽得屋外連夜鳥啼,不想逼迫自己入眠為安就跳上屋頂,披着絨毛白如雪花的披風,沿一條屋頂脊背飛翹的檐角,走到梨花圍內高高的樓閣頂上,雙腳放在縱橫的木梁上,裙裾貼着一挽珠簾而坐。剛拿出祝終生釀的酒喝不下幾口,就見顏相玉戰戰兢兢,忐忑不安地順着一架長梯上來。背對皎皎雲中月,面朝繁城萬家燈,自此他那眉角似有似無的笑留在我的心尖上。
“膽子小就別逞能。”
我微微眯着眼睛舉起百獸共鳴圖的酒壺豪氣将酒往下灌。不得不承認的是祝終生那貨雖然腹無點墨,因為逛的花窯子多了,品的花酒不少,倒是學了一門釀酒的好手藝,食糧與桃花,清泉與時間搭配得恰到好處,一口下喉讓人意猶未盡。顏相玉抖着雙腿在我旁邊坐下,轉頭皺眉看我“女子家如此喝酒,不妥吧。”
“何為不妥何為妥?”
我問他,想了想“不久前做了噩夢,喝點兒也許不會想太多。”
我的噩夢無非是母親夜夜慘死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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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說來聽聽?”
他随手拿過我的酒壺,喝了一口被嗆個半死,正經的模樣與祝終生大相徑庭。我笑了笑,把有些髒的衣袖伸到他面前“沒有絲帕,用它吧。”
他孤疑許久怕是有些潔癖,只是在我陰沉的目光洗禮下還是用我的袖口擦幹嘴角處的酒跡。事實上連祝終生都不知道我滴酒都飲不得,喝了一口之後就已經醉了,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盯着顏相玉看,看完還笑眯眯擡起他的下巴。
反正當時我有沒有對顏相玉說我母親的事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去睡覺的也不知。只是後來酒醒再見顏相玉,見他臉色蠟黃慘白,走路的姿态一瘸一拐的,得知他那天是想去叫人把我弄回院子,結果腳下踩了空,摔斷了腿,往後都沒怎麽幫忙掃地刷碗,道素工作量加大,給我們做的飯菜裏加了很多雜草。
09宣和一曲離愁
“園裏似有些吵鬧,不知今夕何夕?有何大喜之事?”
顏相玉這樣問我的時候,我已經換上一襲潔白無暇的交領襦裙,頭發披散下去只用一陣桃木簪子挽住半分。平日裏我卻是很少穿白衣,一來覺得自己沒那種穿出白蓮游雲感盈盈一站醉春風的好身姿,二是白色皆為喪,乳娘說過不讨喜。三月十七剛好是祭祀儀式開始的這一天,為表達敬意,舉祝家人男女老少都需穿上白衣,只是款式自由發揮只要是白的就好,就算不喜歡我也只能跟着照做。
“只是一場祭祀罷了,算不上喜。”
說話間,已有前院料理安排穿着打扮的燕嬷嬷進來,提高了聲音叫我“十七姑娘打算何時收拾好?其他小姐們可都已經準備妥當了,這麽拖泥帶水別誤了時辰才好。”
燕嬷嬷不必進入祠堂,也不是祝家人于是任然穿着自己的衣物,只是礙于怕撞了掌家的脾氣沒敢穿得太豔,只是随意着了一件綠色裙褂,褂子底部繡着些許紫藤花,看着到有些別致。整個宣和裏,她算是經常幫忙處理大事件的比較年長的嬷嬷,因深得掌家親信,平日裏對底下的人也是百般刁難。跟其主像其主,對我自然是好不到哪兒去,乳娘還在那會兒就時常對乳娘大呼小叫對我嘲諷奚落,小時我怕她是因為還小,還沒學會如何護自己周全,只是到了那時,不但自己會點三腳貓,有道素在也不必畏懼她什麽,左右都是傷不了我的。我沒去理她,回身雙臂劃開微曲着向上,若隐若現的浮雲袖拖至地面,像極了盤旋在煙塵裏的一抹曲折蜿蜒的霧,隐約可以看見伸開手臂的膚色,我笑吟吟問顏相玉“倒是說說這身如何?”
未時起了風,撩得碧色卷珠簾啪啦作響。
饒是長姐也不敢對燕嬷嬷視而不見,但如何都會有人去挑破那個不敢,由我去挑破又有何不可呢?她氣得老臉發黑渾身哆嗦,想來顏相玉不愧是勵志要考狀元的人,細致如是白玉的手指翻開一頁書,背對着窗外的一片光彩斑駁,漫不經心的點頭附和“甚是好看。”
其聲半分真假,風目狹長隐晦着一股氤氲。
我心滿意足的走到他面前,俯首下去,如瀑的萬千發絲幾許落到他的書上,襯得那些死氣沉沉的文字仿佛吹一口氣就可如數活開。我見他明顯頓了一下,臉色微紅的別過頭去。
真真是個別扭的家夥,那麽容易害羞。誠然燕嬷嬷見我那番作為,定是會到掌家那裏參我一本,其話題可能會是十七姑娘行為不檢,與男子靠近真是該罰。不過是想讓她氣極,若還能激怒那掌家算來也是兩全其美。我施施然從她身旁走過,且不知是誰的目光高深莫測釘在我背後,待我回身去時只見這顏相玉依舊坐在貴妃椅上,粗布麻衣,垂着頭看書,那模樣道不出許可入畫,美到極致。
由大哥帶頭,随着一幹姐妹兄弟們排隊走着,穿過去往祠堂的竹廊,婢女仆從被允了假回房歇息或出去逛街,少了他們,又沒特意敲鑼打鼓,一切進行得鬼鬼祟祟,仿佛我們不是去祭祀,而是向着一道天路去往一處仙境。竹廊左右種滿了玉鎖竹,竹身挺拔,有些不堪枝葉重負歪倒下來,正好搭在竹廊上面,略有發黃的一些枯老竹葉在密集的尖細綠色中鶴立雞群,四周極其靜,只可聞見幾許風聲,只偶爾可見幾只蝶飛。前面的人腳步整齊有致,訓練有素,我眯着眼睛遙遙望去,筆直的白色身影層層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