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畫眼怕是要比今日的新娘還要貌美如花吧。
我暗暗低頭看了自己的粗布衣衫一眼,覺得直直将她瞧着算是冒犯了。
只是自古禮節有說孤男寡女不宜獨處,同處一室必定會同處出禍來,而我卻也不知道那禍竟然是我們撞見三姐表明心意招拒,而三姐看見她的醜事被我和祝終生發現了,她越發視我為眼中釘,之後變本加厲的仇視我,我想我真是夠冤的,祝終生也知道了她的事,憑什麽就對我一個人生氣呢?何況我又沒打算張揚出去。徐青之雖然一直那般年輕俊朗,可怎麽說也都是我們的長輩,愛上自己的先生那是要被浸豬籠的。我開始同情起三姐來,後來才從徐青之那裏聽到關于為什麽拒絕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的原因,他只告訴我他不是聖人,能看着三姐那般愛慕而忍着拒絕其實是因為他的心尖上放了一個人。
只是誠然他心裏沒有一個人,我想他也是不會接受三姐的,因為為人師表因為他是我祝馀的師傅。
三姐掩面痛哭着沖出去,恰好把我撞到湖裏,身子掉進湖水的時候我只覺得應該找個吉祥的日子去拜一拜菩薩,沖擊的力道極強,經後來祝終生的描述,我的身體砸得水花飛濺,硬是把那未開的蓮給砸開了好多,為此徐青之把我狠狠罵了一頓。在三姐表明心意的整個過程中,祝終生至始至終都抿着唇不說話,我以為他在為三姐痛心,卻沒想到并不是。我把道素安安穩穩的交到了徐青之的手上之後就拉着祝終生一起去看拜堂成親。
在那極其大的屋子裏,朱色梁木雕刻飛禽走獸,正對着出戶的那一方牆壁之上貼了個大大的喜字。高堂左右的位置除了大哥的家父家母之外便是許久不曾出現的我們的祖母了。周遭圍滿了人,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應有盡有。我只見一身胸口繡着雙魚圖文的大哥筆直高挺,面若冰霜,絲發挽起用同樣紅色的發帶束着,而他身邊嬌小的女子與她着同樣的喜服,一條喜帕蓋于頭頂,只隐隐約約看見似乎極重的鳳冠,殊不知她那時的心情如何。
只是興許并不是所有人的親事都是美好的罷,整個喜慶喧鬧的大堂之上,大哥至始至終都是冷着眸子,按着步驟做事情,全沒有身為夫君的喜悅。祝終生告訴我,因為那個新娘不是大哥所愛之人。所以他開心不起來。
我極其迷惑不解,成親自然是要和自己喜歡的人成才是,大哥他娶自己不喜歡的女子算是幾個意思?後來才明白,兩國之間可以以聯姻保持相互比起戰事,介于家族之間也有出現自小就已許配之說的親事。而大哥與那說是整個東聊布莊生意做得最好的郭家之女的婚事便是許配而來的。宣和需要歷代生存下去,自然需要龐大的支持者。
在錢財方面,郭家必定是首選的。而大哥獨戀的那女子不巧與我娘一般,沒有生在富庶人家,被嫌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想我娘口中曾經告知于我的秦晉之好,或者之于大哥和大嫂是沒有的吧。
05宣和一曲離愁
大哥成親之後,礙于我那樣讓祝家拿不出手的身份,大家夥都和大嫂子混熟了,我卻連人家一個背影都沒瞧過。不過這都不覺得難過和不甘,清閑不已的日子過久了便越發愛上與世無争的清淨,那些人那些事不見不聽想來才是好的。
只是有些時候想要遠離與己無關的事,只要有人存心不讓就不得安生。一日閑散靠在院子的竹藤椅上,和着被燒紅半邊的天色所謂怡然自得,之前院子中心的一顆桃樹已被移到後山去,祝終生說為了給我們鐘的桃花樹立榜樣,把它移過去是最好的辦法,因為樹和人一樣都是有靈性的,一幹女子都可為了超過另一女子的美貌而着力梳妝打扮,不遺餘力大費周章的猛買胭脂水粉金銀首飾,那些個桃花也可因為眼紅而怒發沖冠争奇鬥豔,屆時自然就開得了花了,為此我只能将信将疑,就讓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桃樹移走了,院子就顯得更加空曠和荒蕪,下了點小功夫開了一口井,結果不日長姐就搬來一棵巨大的羅漢松,使喚着二十幾個家丁硬是把它種在院子一方高高隆起的小土丘上,那棵松實在高大和粗犷,枝繁葉茂仙氣缭繞,朝着一邊獨自生長,那如同剪過精致重疊的枝葉真真蓋住了桃樹移走後的荒涼,使得整個院子因為它的存在而顯得獨具一格,天熱時分還可納涼,只是我不解那生在懸崖峭壁上的東西她是如何得到的。掌家的女侍送來請帖時,我與道素正博弈博得忘乎所以。道素最終還是被徐青之高超的江湖騙術給救活了,并且死心塌地要伺候我一輩子,好在她沒有一本正經想要給給徐青之給我當師娘。
她剛醒來那天是大哥成親之後的半個月份裏,那期間下過幾場雨,雨如霧霧似雨,讓祝終生突然靈感大發病了一兩日。我守在她床前并未察覺她會即将醒來,若不是她虛弱的聲音喚醒了我,我大概不會發現。不愧是習武的女子,之後不下七日就已經完全無礙,為了測試她是否神志不清我問了一大堆只有徐青之才會問的變态問題,一如莊子逍遙游大釋,一如左傳小解,結果除了忘記往事之外連列女傳全書都倒背如流,我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但人在說謊時眼睛最能體現出真假,道素不願提及她的過往,既然她都有想要放下有從新開始的心,若我再問下去就顯得不太厚道了些。況且我與她,或者會在往後的時日裏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既是以後的事情,我将要參與的只要是她以後的事情就好,之于過去若她想說我自然興致勃勃的聽,若她不說便讓她把那些當成秘密,畢竟無論是誰總該會有秘密的。
“十七姑娘倒是好雅致,只是這位似乎從未見過,掌家有令,凡不是祝家人者不得入宣和,十七姑娘是要破了這規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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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侍把帖子直接擱在我左邊單獨的案幾上輕輕道,仰着脖子頗有些說教的意味。那時候前半刻時辰泡好的茶溫度剛好,虎首四方玄鐵的鎏金盧裏放着清冷的檀香,袅袅煙霧緩慢飄出緩慢消散,我放下最後一個旗子将道素的将軍收了。總共與之前幾盤,她輸了三局。
我慢條斯理的單手提筆粘墨在她的帕子上留下一筆,覺得自己的筆跡越發甘冽而不失女兒家的娟秀。琢磨着要向道素問些什麽願望,我們以棋為賭,贏者許願乎,輸的人自然得兌現願望,而許久才回那女侍“你也并非姓祝,如何在這與我說話?”
道素不動聲色的喝茶,背對着歇息的屋子,爬着新綠藤蔓的竹圍繞着一道小迳彎回來,幾只我細心喂養的金尾燕目光炯炯的不知在想些什麽,前面是梁都城一角的萬家燈火漸漸被一席藏藍天幕覆蓋,而自我那話放出之後,那女侍也沒敢再開口。
就算我在這宣和園裏如何不被喜歡,總歸是位小姐也總歸流着祝家的血,她又能辯駁什麽,況且外界傳聞祝家小十七脾氣不好,若一個不小心我想打她,且不說道素刀法了得,就算不出刀我們兩個對她一個,她也打不過來,可又不願屈服于是只能默默呆着。我随手拿起那帖子一看。紅色紙底一方有吉祥花樣的印記,用金線勾勒出一對喜鵲,年月時辰已經寫好,我好奇于是件什麽事情,想必大哥一已娶,二哥神龍見首不見尾,祝終生還未想要成家斷不會是再有喜結連理的事兒,而女眷出閣礙着誰也礙不着我。嫣然看到名諱那邊寫着祝非喜三個字,才驚覺原是小叔的小女兒,原是她的及笄之禮。
《禮記內則》有曰女子十而有五及笄。凡是十五歲的女子皆挽其發以記及笄,若有婚配許人便可在當年良辰吉日嫁過去。那該是女子一生中極為重大的一場禮,只是我十五的時候乳娘不在我爹娘也不在,只有徐青之善心大發給我下了一碗長壽面。他說在他家鄉的習俗裏,只要是好事情就要吃長壽面,寓意既是長壽又是安好一世。
小叔的名字也穩穩當當落入我的眼睛裏,如同一個石子打在鏡子上,登時破裂天雷地火勾,多年前母親受他欺淩的畫面又浮現腦海,我眸光一沉,吓得那女侍往後退了幾退。祝非喜與我雖未見過可她應是受她爹娘鼓舞對我是百恨交加,她與二姐祝方一樣很少出現在院子裏,但就是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讓我時常背黑鍋,我已然忘了她們的面貌,委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