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大言不慚學習皇帝的聰明才智,委實有些勉才了些,但是若學大慈大悲我自然是有些把握的。不離離開我去佛寺那天,長姐比我還哭得厲害,她邊哭邊叫我,問我不離會不會忘了她,那姿态和模樣好似她夫君北去征戰再也不會回來了那番,可是不離只是一只鳥而已啊。我卻在想徐青之為什麽要把不離送到佛寺去,難道一只鳥還會念經敲打木魚普度衆生不成?之後徐青之喝多了才支支吾吾告訴我,他在研究一些神奇的事情,像是蒲松齡的聊齋志異,狐貍羽化成仙,鬼魅貌美如花。他說不離或許可以化人為形,修成精。我吓得不行,山野精怪,鬼魅狐妖這種書我沒少看,可那畢竟是凡人杜撰出來的,成不了真,就算成真也只會危害世人吧?我覺得我得勸他,告訴他人間其實姹紫嫣紅得不行,他可以學着和那些懂得過日子的人出去花天酒地一把散散心,不需要絕望到胡思亂想。
我說“師傅,您是不是被徒兒氣傻了?要不阿簡給您叫個大夫吧?”
大多時候我喜歡稱自己為阿簡,并不是不喜歡祝馀這個名字。
而聽了我語重心長的話,他登時笑了笑,剪水清明的眼睛裏滿滿都是春意,突如一陣風吹來,吹得那眼裏的一潭湖水微波蕩漾水紋泠泠,院子裏的桃花落了一地,細細碎碎繁華灼灼。
他說“真的。”
不離一定會變成一個人好好的回到我的身邊。而自那日之後,我再沒見過不離,那只陪伴了我諸多個凄冷日夜的鳥真真離開了我,而相應它的離開,之于當年的九月二十七,乳娘落水,被救起來調理了半個月,終究還是仙去了。
我并不知道,原來天道無常,世事難料。我所珍視的卻在我的一個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乳娘的死對我打擊極大,在後來大半年的時間中我都把自己困在院子裏,誰來都不見,而其實除了長姐和祝終生以及徐青之誰都沒有來,連個給乳娘哭喪的丫鬟也沒有,我的怨氣擠滿胸腔只是無處宣洩,憋得難受憋得眼淚順着撕心裂肺四個字不知落了多少,乳娘是否知道。所謂坐看或朝起,或暮遲不過是守着一顆空洞洞的心,寂寞且哀怨的念想已經逝去的人。
我才後知後覺的知道,有些人有些事,都留不得長久,勞煩往後各位倒是要珍惜眼前人,疼愛眼前人才好。徐青之說人各有命,死了或者活着都有其注定好的歸途,文藝點的說法是個人都有其獨屬的命格,叫我節哀才行。因為乳娘的死,我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少了些耍性子的本領,也少了些愛玩的心思。開始認認真真與徐青之學習各種東西,閑來也會與長姐一起舞搶弄棒。但其實說一個人會在經歷了不好的事情瞬間就長大懂事這種話都是沒有根據的,因為成長是一件極其難熬的事情,那期間的時日大抵會極其漫長而枯燥。這年到了十月初,就開始下雪。天色晦暗,終日陰陰沉沉的,仿佛是一張網,而那些絮絨清白的白色就從那張網上落下來,唯唯諾諾剛好落了一地,用腳踩上去,咯吱咯吱一陣亂響。園子裏的小姐丫鬟們都去領過冬的裘衣,往年都是乳娘給我領的,乳娘不在了,自然得讓我自己去,因為沒有一個丫鬟會吃飽了撐着念着我也是一位小姐也給我領到面前來。記得那一日晌午,我與長姐同去。
在園中的暖衣閣中等。那暖衣閣是個極精細的地方,百轉成曲調清幽的回廊之間挂滿了風鈴和紗帳,風一吹缦紗蓮上舞,使得那些個風鈴也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甚是巧妙。
我微微聽得入神,醒悟過來時,大家都領完裘衣走了,長姐也不知去了哪裏。那些派發裘衣的媽媽們擡眼冷漠看了幾眼。
我上去問“我的裘衣呢?”
而她們如同是串聯好的一般,只丢下一句沒了就不再搭理我。恰巧長姐又回來,見狀說了她們幾句,可畢竟是在院子當職多年的老媽子有句話叫姜還是老的辣,無論如何她們都說已經沒了,叫我來年再領。長姐心想着把她的給我免得我受凍,而那時不知那個叔伯新納的姨娘剛好經過,碎言碎語嘀咕了半天,礙于面子和骨氣我道了一聲無妨便一個人回那偏院去。
只是那年梁都城的一整個隆冬都冷進骨子裏,沒件厚衣衫怕是很難度過。而之後撚轉幾夜未成眠的日子中,我才依稀知道無論是當年的掌家還是長姐她娘又或者這宣和的小妾丫鬟們,她們都個個不願待見我,因為我爹只愛我娘,因為我娘出生貧苦。身份,世俗的眼光以及女子間的妒忌原來可以狠烈成那番。好在雖然得了幾次傷寒,在徐青之的幫助下我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風風光光的熬過了冬季。來年早春,祝終生天天早早就到我的院子裏,他說要帶我去見見世面,玩蛐蛐。
“玩蛐蛐有什麽好玩的?”
我就說“咱們去後山桃園種桃樹。屆時釀些桃花酒來飲倒是沒事一樁。”
“随你,我無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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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後山荒涼無比,滿目黃土寸草難生,連徐青之都很難保證種得活東西,可我還是固執的想要去試一試。
祝終生沒有法子便只好與我一起拎着大袋的桃花種子去了那後山。彼年那時他已經長出一張少年皮相,随便怎麽看都比回春樓榭裏的戲子還标致,就如我曾經讨厭他入骨,也總會在某些時刻看他那張臉看得癡傻,當然那是在我還沒遇見良人的時候。而我幾乎忘記那個時候是抱着怎樣的心情去種下那些桃花種子的,我只知道那時的自己需要一個夢,無論夢裏面出現誰,出現什麽,只要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夢就行。事實上證明揮鋤頭那種事情對于公子哥祝終生來說,就如我苦口婆心勸一頭牛不要吃草,當真是讓人頭疼。半個時辰不到,他一共歇息了五六次,扶着鋤頭一副香汗淋漓的模樣,眼波溫婉撩人。那時候的我還不懂得引誘為何物,只是認為他确實累垮了就準他先行回去。
當然他不是一個腼腆的人,并沒有推脫說不用我且再努力努力,也沒有擺擺衣袖走點,而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找了快涼爽的地兒安生坐着看我忙活。那時,後山上荒蕪歸荒蕪,可要說一些奇怪且巨大的石頭,自然是有的。當朗朗乾坤被燒紅半邊天再被細碎的繁星布滿,我收拾好東西一轉身就看見他歪倒在那石頭上睡了過去,漫漫雲霧逐漸濃厚,之于那荒野之間,他的身影硬是被一抹銀月半勾的光輝拉出一道深深淺淺的痕跡來。只是抱着僥幸的想法,覺得或者再過三五年十裏桃花開滿時,我們還可以一起來對月吟詩,彼時還得請來徐青之或者或他或我或我們一起的良人一起。
04宣和一曲離愁
發現三姐七月戀慕徐青之和撿到道素是在大哥娶親那一天。那年後山裏我和祝終生種的桃花已經長成半棵樹的模樣,和着濃濃白色的霧氣映出一片新綠,低低矮矮卻是意料之外的生機勃勃。祝終生與我去祭拜我親娘和乳娘以及我的爹,祭拜完之後繞着一條小路看山間潑墨般的景色去集市,走走逛逛買了管事大人吩咐要買的紅菱和洞房花燭需要的那對龍鳳燭。而那時我已經十六歲,街舍那些同情我母親的鄉親父老們總說我長得與我娘一般,都是眉目淺淡如畫,清麗标致的樣子。
我也時常有找一面落皮文金,背面雕刻瑞獸的鏡子照看,且不說可以比那祝終生好看,可普整個宣和園裏面,除了祝七月倒是連長姐都沒我來的标致。十六歲的年紀說得誇張和正常點換做別人家的女眷早已是兩個孩子的娘,而小女不才尚不知天文下不曉地理,女紅禮儀一竅不通至今無人肯要,但掌家老來閑得記性極差,未幫我說親倒是一樁好事,至少我本不願嫁與他人做為妻。
誠然我那般不成氣候的想法鮮少有人有,所以幾年的時間裏,宣和園的女眷們嫁了不少也添了不少,來來去去帶走的帶來的是些什麽?我不知道,或者是之于那些親厚關系的姐妹們來說,或多或少或喜或憂吧。
只是祝家大姓子嗣極多,男丁卻依舊稀薄,掌家為此終日郁郁寡歡也難怪精神變得恍惚了。那次大哥的親事自然被着重看待,據說朝中諸多大臣都小心翼翼準備好了大禮,其中以宰相和尚書郎為頭,到底下的九品芝麻官足足有百來號人,聽聞皇帝還特意賞賜了祝家一柄玉如意,天子開口給其良緣,無人不來道喜祝賀,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