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宋先生的工作室4
蔣陵游說到這兒,觑着宋京墨的臉色,輕聲說:“溫南栀。”
未想到兩人這邊交談,另一邊溫南栀出來尋衛生間,經過走廊的一個房間時,突然聽到有人輕輕叫了一聲“溫南栀。”
她吓了一跳,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對方的語氣并不是在呼喚她的名字,而像是……在交談什麽的過程中提到她。
見宋京墨沉默不語,蔣陵游就覺得自己是說到了點子上,他用手指在茶幾上畫了畫圈,一時有些急躁:“京墨,你到底在顧忌什麽?要我說,你香水也幫人家調了,如今除了伯父伯母,也沒有別的牽挂,當務之急是先治好你的鼻子!既然你比我先一步認識了溫南栀,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她時,應該就是你這裏,她送了你兩只香囊,好像還有什麽薄荷藥膏?她家裏有人是中醫?”
那天溫南栀和宋京墨聊天時,他剛好去取熱茶來,有些內容聽得不全,但他自忖不是個笨人,前前後後串聯起來一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那個香囊是你向她要的,是不是你之前就發現了那東西有點用?還有,如果她家裏有人是中醫,做的東西又有效果,這不是正好嗎?找個時間,找個機會,讓她帶你去見見家裏的那個人,她家在春城,遠離這裏的人事糾葛,不正合你意?”蔣陵游苦口婆心,說這些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快成宋京墨家裏的老嬷嬷了,還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那種,“而且這麽巧,她領導把人送過來給你幫忙,你倆就算之前不熟,接下來怎麽也混熟了。而且我看她不像是那種愛惹事的女孩子,好好跟她說一說,我覺得這事操辦起來沒什麽難度,她也不會到處去亂說……”
隔着一扇露出縫隙的門,盡管有些字眼聽不大真切,溫南栀仍然聽得心跳如鼓,她明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沒有禮貌,甚至有點無恥,可一雙腳就像被釘子釘在了地上,怎麽都不舍得挪動半分。
宋京墨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将她震醒,溫南栀倒退兩步,驟然驚覺,提着一口氣踮起腳尖用此生從未有過的速度挪回書房。
房間裏,宋京墨咳了片刻,接過好友遞過的茶,卻沒喝。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其實這一回不是他裝高冷扮深沉,而是他的那些心思,哪怕他一直以來自覺行事也稱得上光明磊落,此刻仍然覺得有點難以啓齒。
“南栀是個心地純善的人。”這還是宋京墨第一次省卻溫南栀的姓,直接叫了名字,但本人早被他那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吓得一溜煙兒跑沒了影,壓根兒沒機會聽到他這一聲頗顯親昵的稱呼,“這麽多年,我身邊的人,都是和我差不多年齡,雲蘿、商陸、馮月宴,還有你,要麽就是比我年紀還要大許多的,和我們這樣年齡閱歷的人相處久了,也就忘記年輕人的樣子,忘記自己曾經的樣子。”
“這次回平城,其實我心裏對未來很茫然。沒有了嗅覺,沒有了調香,我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做什麽。”說到這兒,宋京墨淡笑了笑,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自始至終都很平靜,那些話背後代表的含義卻讓坐在他對面的蔣陵游愈發難過起來,“我去見了我的老師,雲蘿的父親,回了趟母校,也探望了父母和奶奶,會答應馮月宴合作這本書,其實并不是她以為的原因。”
後面的話宋京墨沒有說完,而是在心裏悄悄補全: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但所有人都認可的是,他曾擁有非常輝煌的十年。那麽,如果在這個尚且合适的契機,找個合适的合作夥伴,把人生中最精彩的十年記錄下來,是不是還算是一樁有意義的事?
他自己也不确定,但眼下,也确實沒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可以做,人生中最青春洋溢的十年過去,他卻第一次學會回首瞻望。曾經周教授就說過他,走得太快太急,從未留出半點時間給自己欣賞沿途的風景。那他現在趁着記憶還新鮮,回頭看一看曾經走過的路,以及曾經的那個自己,是不是還來得及?
“你是覺得有這樣的想法,是利用了南栀?”宋京墨說得很模糊,但蔣陵游心思極為細膩,竟然通過宋京墨言語間的留白捕捉到了關鍵點。
宋京墨點點頭:“她被馮月宴和你的輪番吹捧迷住眼睛,覺得我是個非常厲害的人。但我從第一次見到她那天起,留意到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身上的香味。厚着臉皮向她索要香囊,也是為了求證自己的一些想法。但她甚至一點質疑都沒有,我說要,她就努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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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南栀的身上,是他多年未見的純粹真摯,就如同過去将近兩年的光景裏,他努力在香氣世界還原的那一抹栀子純白,當時覺得難以描摹,如今卻懂了。
如果非要以人來比喻,那就是溫南栀這樣的女孩子吧。
面對着這樣的溫南栀,他總覺得自己的心思算計顯得那麽可恥。再加上嗅覺變糟的時日不算短,從內心最深處,連宋京墨自己都沒意識到,除了羞恥心,還有那麽一份破罐破摔、諱疾忌醫的情緒在。
蔣陵游很快就繞了過來,他一拍桌子,伸手将茶幾那五百塊抓回手心:“這錢我拿回來,可不是我
說話不算話!現在也弄明白你的想法,這件事你別操心,交給我來辦,這點錢就當辛苦費好伐?”
宋京墨默默瞥他一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