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宋先生的工作室3
宋京墨沒有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窗外,而是低下頭繼續翻看自己手裏的資料,幾分鐘後,他将厚厚一沓紙質資料放到溫南栀案頭:“這些是我大學時期比較重要的筆記和摘抄,我已經篩過一遍了。你再篩一遍,幫我整理個文檔出來。”
溫南栀抽過最上面的十幾張,一邊翻看着,一邊問:“是要逐條整理嗎?”
“不是。”宋京墨說,“與貴社合作的這本書,雖然是我個人的香水筆記,同時也是一本面向大衆的香水科普大全,所以我想讓你從普通人的視角,從中篩選出你覺得簡單易懂、同時比較有意思的內容。”
溫南栀點點頭,表示聽懂了。
宋京墨說:“其他的稍後再說,這兩周你就先整理這些吧。”
這項工作聽起來不難,一開始溫南栀也覺得不太難,可越往後看,越覺得頭皮發炸。倒不是別的什麽原因,宋京墨整理過的這些資料,十分詳實仔細,哪怕是當年大學時期手寫的部分,字體也清晰易讀,就是內容……溫南栀沒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将自己一頭及肩長發抓得亂七八糟。
她覺得心煩,幹脆從背包裏捉出一支不太常用的筆,将頭發盤在腦後,又開始仔仔細細研讀這些資料。主要的問題是……許多內容都好專業,還有一些方程式之類的東西,南栀高中就修文科,大學又讀的中文課程,以前學的那點化學常識甚至連最基礎的都忘光了,有些內容看起來就格外吃力。
她看得專注,連宋京墨什麽時候走得都不知道。直到房間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她才乍然回過神,一邊起身去開門,一邊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個房間裏竟然只餘她一個人。
墨藍色的窗簾垂在窗棱兩邊,露出中間一大塊玻璃,房間裏只開了一盞臺燈,昏黃的光線裏,窗外愈下愈大的雪如同一幅靜默的沙畫,無聲無息間将那一塊天地裝點得銀裝素裹,別樣壯美。
溫南栀拉開門,眼睛卻看着窗外,幾乎怔住。直到和蔣陵游含笑的目光對上,才驀然回過神。
“工作蠻辛苦的,來喝點熱茶!”蔣陵游将托盤放在茶幾上,一只壺,一只杯,并一小碟巧克力曲奇。他放下東西便折回門邊,見溫南栀眉宇間盡是深思的神色,不由得有幾分好笑,拍了拍她肩膀:“累了就休息會兒,茶點要趁熱吃,餓了盡管和我說。雖然在這邊是工作,也別太拘着自己了。”他又壓低音量,說,“他就是看着兇,其實最心軟。這不,剛還給我指派任務,讓我出去給你添置室內穿的鞋,還有一些工作用品。”
溫南栀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雙腳,等回過味兒來,房門口哪裏還有人?
她沒想到宋京墨竟然這樣細心,又覺得蔣陵游實在調皮,每每宋京墨端得特別嚴肅,事後總要被他悄悄拆穿。腦海中偷偷描繪那個人知道真相後惱羞成怒卻還要硬撐淡然的樣子,忍不住悄悄笑了起來。
另一頭,蔣陵游話說的好聽,其實人哪也沒去,老老實實端坐在另一個房間,宋京墨的對面。
你問他怎麽不去添置宋京墨要求的物品?蔣先生肯定要翻個白眼,嘲你土氣。這年頭什麽不能依靠網購和送貨,何況外面還下着這樣大的雪。偷偷和溫南栀打小報告之前,他就已經在購物軟件下單,選定最近一間大型超市,從午飯食材到生活用品,一站購全,一小時內送貨上門,只等在家收貨就是。
蔣陵游發現,自己不講話,宋京墨還真能如老僧入定一般靜坐不語,他抓了抓頭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最後又在自己這位老夥伴面前揮了揮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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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墨膝上放着一本書,此刻眼也不擡道:“我只是嗅覺失靈,不是眼瞎。”
蔣陵游:“……”病人的情緒都是這麽反複無常的嗎?他勸自己千萬冷靜,畢竟這哥們兒的毒舌也不是一日煉成的,“咱倆聊五塊錢的?”
宋京墨擡起頭:“按照我此前的身價,一分鐘也遠不止五塊錢,還是美元。”
蔣陵游也是個妙人,二話不說從口袋裏取出錢夾,抽出五張百元紙幣放在茶幾,一臉割肉的神情:“這年頭像我這樣出門還帶紙幣的人也沒幾個了。”
宋京墨說:“大家都知道,老蔣一向出手闊綽。”
蔣陵游都被他給氣笑了:“我這幾天愁的吃不下睡不着,上廁所的時候都不忘各種查資料聯系人,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兩人之前就這個問題已經聊崩好幾次,這一次,宋京墨幹脆閉口不言了。
“我記得你有個遠房堂兄好像是做大夫的,叫宋楓城的?”
宋京墨搖搖頭:“他早就辭職不做這行了。而且……”他的父親和宋楓城的父親是堂兄弟關系,到他們這一輩,關系雖然愈發疏遠,但每到逢年過節的時候,家裏人還是要聚在一起吃吃飯見見面的。他若找上宋楓城,別人知不知道尚且不論,光家裏就要吵翻天了。
他是家中獨子,父母和奶奶自小把他看得眼珠子一樣,又覺得他事業有
成,把他當成家裏的驕傲,如果知道他身體出了這種狀況,有可能以後都不能從事這一行了,家裏兩個女人恐怕都要憋出病來。
宋京墨自覺這些年多在異國,極少與家人待在一處,也沒怎麽盡過孝道,如今整個人閑下來,也靜下心來,越想越覺得內疚。他風光無兩時,父母親人沒享受過他什麽,如今一朝失勢,難道還要家中老人為他擔憂挂懷嗎?
宋京墨說:“我不想家裏知道。如果走他那邊,瞞不住。”不僅瞞不住,恐怕家裏那些姑姑叔伯堂兄弟姐妹要炸翻天!
“我理解,你說的這點我之前也想到過。”蔣陵游舉起右手:“京墨,我之前找那些人雖然都是各路大手,但也都在正經大醫院坐診,我知道你不願意聲張這件事……”蔣陵游心裏忍不住琢磨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宋大神兒得了什麽不方便宣之于口的隐疾,大家都是男人,說穿了,只要不是那方面的事,有什麽不能正大光明去醫院看大夫的?可話是這麽說,宋京墨心裏的顧忌他也能揣度一二,這人看着脾氣冷淡,不愛跟人搭交情,其實只要不觸碰到他的原則底線,他是最心軟最好說話的一個人。這麽想着,蔣陵游咳了兩聲,開口說,“我這兒現在有個合适人選,我想着,你是不是心裏也早就留意到了,你是不好意思跟她本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