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合歡花十七朵
幾天下來,燕池獨自一人與一群老狐貍鬥智鬥勇,雖然身心俱疲,可一想到這是他端掉豔谷最重要的一步,燕池就咬牙忍了下來。
只是一時的辛苦,沒事的。
三天後的夜晚,燕池披着鬥篷,在夜色的掩護下離開了葉家。
葉老爺站在偏門處,望着燕池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撫摸着胡子,久久不語。
這天下,要變了。
“老爺?”
“進去吧,”葉老爺轉身,問身邊跟着的管家,“聽風閣的消息收到了嗎?”
管家點點頭,從袖中抽出一塊青色的玉簡,畢恭畢敬地遞了上去:“收到了,請老爺過目。”
“你直接說。”
“是。”管家将玉簡收回袖中,答道,“聽風閣閣主說,他願意幫老爺一把,只是,豔谷的東西,聽風閣要獨占一成。”
“胃口不小。”葉老爺冷哼一聲,循着游廊朝小院走去,不再說話了。
夜晚寂靜無聲,間或一兩下微弱的蟲鳴。
燕池從葉家出來後,并不想多做逗留,轉身就向豔谷在江南的一個小分部走去,準備立刻起身回豔谷。
【先別急。】墨陽忽然開口。
正在趕路燕池腳一頓,看着面前寂寥的大街,問道:【怎麽了?】
【那些侍從一直都在監視你,回去後,你怎麽跟谷主解釋你進了葉家,葉家殺了夜鴉而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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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夜鴉都死了,他怎麽會沒事?
想到這一點,燕池臉色一白:谷主從一開始,就想……一石二鳥?
在燕池想通其中關竅的同時,墨陽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
【等明天早上天亮了,你先去一趟城郊,在城郊亭子外往西走的小樹林裏找一人。】
聽完墨陽的話,燕池沉默片刻,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師尊,你又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出去了?】
裏面濃濃的酸味擋都擋不住。
【不是,是你太傻了。】
面對徒弟動不動重點錯誤,墨陽已經習慣了,他淡定回道,【你之前和夜鴉坐的馬車車壁上有暗語,我多看了兩眼,破解出來了。】
【……】燕池幹笑兩聲,辯解道,【那時候不是我掌控身體的時候。】
【不,是你傻。】墨陽斬釘截鐵地回道,【我見過,你長時間停留在上面的視線,最起碼有三次,可你就沒發現這是暗語。】
燕池垂死掙紮:【可是,夜鴉也沒發現。】
那是因為夜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然,這句話墨陽不會說,他沉吟了一會兒,語氣放緩了點:
【嗯,你傻他瞎。】
燕池:【……】
這應該是報複吧,他總覺得師尊噎死人的功力更上一層樓了。
因為相信師尊,燕池并未多疑,裹着鬥篷在城外的小破廟裏待了一晚上,等天放亮,他就照着墨陽的提示往西邊走去。
小樹林裏樹林陰翳,靜悄悄的,燕池在裏面等了許久,才等到一個路過的板車。
那趕車的老漢看見樹林裏的人,“籲”了一聲,停下車,然後朝着後面說了些什麽,一個流着鼻涕的小孩兒從上面蹦了下來,随即傻乎乎地就往燕池那裏沖。
燕池看着髒兮兮的小孩兒有些驚訝。
那小孩兒跑到他面前,從懷裏掏出一份揉皺了的信封,奶聲奶氣地說:“給你。”
在燕池蹲下身,準備伸手接信時,那小孩兒看清楚燕池的容貌,忽然臉一紅,将手抽了回去,使勁兒撸了撸信封,試圖将上面的折痕給弄掉,可惜沒成功。
對此,小孩兒有些沮喪,重新将信封遞給燕池後,見燕池只顧着看信,沒跟他說話,才戀戀不舍地回到了老漢那裏。
小孩兒上車後,老漢瞧了一眼燕池,趕着板車,繼續朝鄉下走去。
燕池見人走遠,一邊将信封打開,一邊忍不住笑意:“那小孩兒真逗。”
可當他看完信上寫的那些話後,笑意立刻消失,他皺起眉,嘀咕道:
【師尊記得藍公子嗎?】
這封信是藍公子寫給他的。
藍公子是雀樓的公子,為人低調,總是跟黃公子在一起,燕池在雀樓的時候沒怎麽注意到他。
在信中,藍公子提及,他想為燕池效力,提到的唯一請求,就是燕池在回豔谷清理雀樓時,能放過黃公子。
而他的籌碼,就是他的身份和能力:
藍公子原名是藍楓。
藍楓的祖上曾是葉家祖宗的救命恩人,葉家祖宗為了報恩,将一枚葉子形狀的玉給了藍家祖上,說是以後葉家子孫見到藍家人,不論藍家人提何等要求,都必須答應;
而這枚玉,藍楓放在信封裏,給燕池。
藍楓與燕池的結盟給燕池最大的效益,那就是藍楓他極擅長奇門遁甲和符箓,如果想要離開豔谷或者毀掉豔谷的話,他絕對能出大力。
對于這一切,墨陽當然知道,因為是他讓夜鴉故意接觸藍公子,然後引導藍公子賄賂手下送信的。
當然墨陽并未告知燕池,他裝作完全不知道的樣子,道:【看樣子,你有幫手了。】
【嗯,】燕池将信毀掉,把其中的玉小心翼翼放進懷裏,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豔谷裏面,男寵竟然有一天會喜歡另一個男寵。】
拿到信物,燕池頭也不回地朝豔谷的據點走去,他說:“師尊,我等不及了。”
他現在歸心似箭,為的就是讓谷主早一日死在他面前。
**************
三天後,燕池趕回了豔谷。
聽到燕池回了豔谷的消息,谷主眉一挑:“哦?就他一個?”
手下人答道:“是。”
倒是沒想到燕池活下來了。
谷主心中不太爽快,拿着狗尾巴草逗弄肥啾的手不知不覺間沒了分寸,狗尾巴草莖一下子戳到了肥啾,惹得站在鳥籠裏的肥啾忍不住驚叫一聲:
“啾!”
“谷主,你幹什呢?”
一直在一旁的雲绮聽見肥啾的叫聲有些不樂意了,她慌忙将鳥籠從谷主身邊移走,抱在懷中,埋怨道:
“你吓着肥啾了。”
說完,雲绮連忙查看裏面肥啾的情況,心疼地伸出纖纖玉指進去,小心翼翼地撫摸着肥啾以作安慰。
“啾”
肥啾蹭了蹭雲绮的手,有些打不起精神。
谷主看着這一幕,有些好笑:“我看啊,完全把這只鳥當成兒子養。”
聞言,雲绮斜睨着谷主,嬌嗔道:“人家喜歡小鳥嘛~~”
這一聲撒嬌撒到了骨子裏,簡直男人聽了都覺得骨縫裏開始癢起來。
谷主哈哈大笑,也沒計較雲绮的冒犯,對于燕池還活着這件事也不怎麽放在心上了。
燕池回到豔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谷主,當着谷主的面,将黑色的碎布拿出,假裝驕傲地擡起下巴,朝谷主邀功:
“夜鴉死了。”
“我知道,”谷主看了一眼黑色的碎布,從上面的紋路認出是夜鴉常穿的衣服碎布,心下略微一放松,說,“侍從告訴我了。”
他頓了頓,玩味地看着燕池,問:“不過,我挺好奇的是,燕池,你怎麽沒事呢?”
燕池立刻跪在地上,将額頭貼在玲珑閣的地面上,避開谷主的視線,以誠惶誠恐的語氣解釋道:
“谷主,你要相信我啊。”
随即他将之前想好的說辭說給了谷主聽,同時呈上了葉子形狀的玉。
然而,在谷主看不見的角度,燕池眼裏滿滿都是譏諷之意。
将燕池呈上來的東西把玩,谷主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下面跪着的燕池,說:
“算了,這不重要。既然你殺了夜鴉,還回來了,我也就履行我的承諾,從今天起,你接替夜鴉所有的權利,有疑問嗎?”
“有,”
燕池“小心翼翼”擡頭,眼裏帶着點不知所措,他遲疑問道:“我原來從未做過,我怕我……”
“也是,”谷主這時想到其中的問題,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那好,我準你認命一人做你的手下,想好了嗎?”
這本意是刁難,也是試探。
燕池裝作難為情的樣子,思考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說道:
“我也不認識什麽人,就只認識雀閣裏的……我能選藍公子嗎?”
呵,還是個孩子。
面對燕池“稚嫩”的請求,谷主心中對于燕池的懷疑倒是煙消雲散,他點點頭:“好啊。”
想到不久以後,燕池會在他的命令下清理雀閣;當昔日的朋友死于他的手下時,也不知燕池當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谷主惡趣味地想。
解決完這件事之後,谷主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嗯……” 燕池遲疑道,“我、我能帶走肥啾嗎?”
谷主瞧了一眼旁邊的站着的雲绮和她手裏的鳥籠,想到這麽久以來肥啾都沒再以那天晚上讓他驚豔的美人形态出現,頓時興致缺缺:
“可。”
得到允許之後,燕池走到雲绮面前,在雲绮的注視下,打開了鳥籠的門。
肥啾沒動。
雲绮依舊将鳥籠抱在懷裏,笑眯眯地說:“這個小家夥不願意跟你走,讓他在我身邊不好嗎?”
燕池搖搖頭,彎下腰,對着裏面炸成一團的肥啾,低聲說道:“有人一直都盼着你回來。”
肥啾沉默了好久,才不情不願地發出一聲:“啾。”
随即,燕池感到頭上一重。
淡定地頂着頭上的肥啾,燕池朝谷主行禮:“那我就退下了。”
“退下吧。”
從玲珑閣裏退出來後,燕池趕回了自己的住處。
在琉璃閣裏,只剩下燕池一人時,肥啾立刻脾氣火爆地叼起燕池的一縷頭發,死勁兒地扯:
叫你把我丢給那個變态!
那個變态用那種色眯眯的眼神看它!
它只是一只鳥啊啊啊啊!!!
“啊,你停下!”
頭皮上又疼又麻,燕池又不好将肥啾甩下來,頓時就直飚眼淚,把自己撓成一個雞窩頭,手忙腳亂之中,還不小心“啪”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呵,”
在燕池倒地,繼續掙紮的過程中,忽然聽得頭上傳來一聲輕笑,緊接着,頭上的疼痛感消失了,伴随着肥啾的“啾啾啾”的叫聲中,燕池趴在地上,擡頭,看見墨陽正站在自己面前,一雙金瞳裏的笑意滿溢而出。
這是……師尊?
燕池望着現實世界裏再次出現在他身邊的墨陽,愣住了。
被墨陽握在手上,肥啾也是一秒認出眼前人是誰,瞬間撲棱着小翅膀轉移了陣地,卧在墨陽的頭上,嫩黃的喙直接叼着墨陽一頭銀發中微微翹起那根呆毛,洩憤地扯了扯。
墨陽頂着頭上的重物,将呆愣的燕池從地上拉起,随後無奈地伸手戳了戳頭上的毛球:“我錯了,別扯了,疼。”
肥啾吐掉喙中的銀發,怒而斥責:“啾!”
“嗯,你說得對。”
“啾啾啾!”
“嗯,好。”
“啾!”
“我知道了。”
得到答複之後,肥啾舒了一口氣,喜滋滋地待在墨陽的頭上不下來了。
旁觀全程的燕池看着這一切目瞪口呆,等肥啾停下動作後,他問道:“師尊也懂鳥語啊。”
墨陽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說:“不懂。”
“那師尊你……”剛剛跟肥啾你一句我一句的?
“哦,随便應和而已。”
燕池:“……”
肥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