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另一邊

第10章 狂海堂（下）

“阿軒，你在想什麽呢？”

聽到有人叫他，陸瑄微怔，下意識地看過去。

赫狂海叼着根煙，大咧咧地靠坐在車裏，緊實的胸肌撐開阿瑪尼襯衫的衣襟，出門前打好的領帶被他不耐煩地拉掉，歪在一旁。他見陸瑄還是沒有反應，湊過來仔仔細細地打量着他的臉，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不會是因為去見楊老二，吓傻了吧？”

赫狂海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眼角出現了幾條細紋，面頰上多了幾道傷疤，還是那樣胡子邋遢，眼底卻蘊含着不容忽視的關心。

陸瑄心裏微微一動，這個男人也已經三十五歲了啊……他還是那麽強悍，那麽蠻橫，但還是抵不住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跡。

自從那次火并受傷，自己在狂海堂已經過了五年。從22歲警校畢業，到27歲，所有的青春年少都跟這個男人綁在了一起。

五年來，他經歷了大大小小的火并，見慣了血肉橫飛的場面，再也不是那個被腥氣熏到幹嘔的脆弱青年，赫狂海也兌現了他的承諾，沒有再讓他受過傷。

可是左臂完全沒有起色，他做了全套的康複，左手依舊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好在他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身體也已經習慣了。在赫狂海的訓練下，他的槍法比以前更準了，根本不需要拎着砍刀上陣搏殺。只要他往赫狂海身後一站，就可以讓敵人聞風喪膽。

赫狂海對他的稱呼從“小軒”變成了“阿軒”，手下的人也漸漸開始叫他“軒哥”，這中間有沒有赫狂海的授意他不知道，但赫狂海似乎對這個稱呼也很滿意。

這期間，白媛來找過他幾次，關心了他的身體和在幫內的情況，卻只字不提任務。陸瑄忍不住問，她只是反反複複地說，耐心等待，不要暴露。

陸瑄無聲地笑了笑，如果忘記身懷任務這檔子事兒，他已經完全成為一個合格的黑幫小弟了。

“阿軒，嘿！回神了！我們到了！”凱雷德穩穩停住，赫狂海伸手在陸瑄的眼前晃了晃，不滿他的發呆。

“你再不鳥我，老子可就吻上去了啊！”說罷，還真的把臉又往前湊了湊。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唯一無法改變的，大概就是赫狂海的臭脾氣了吧。炙熱的氣息吹拂在肌膚上，陸瑄垂下眼睑，掩飾自己微微發燙的臉頰，用手肘推開赫狂海的胸口：“少惡心，熱死人了。”

赫狂海被陸瑄的反應逗得哈哈大笑，毫不在意自己的玩笑。

一下車就有穿着得體的服務生出來接引，陸瑄擡頭看了看金光閃閃的招牌——醉卧KTV，楊老二的産業。

他想起來了，赫狂海今天是帶他見楊則勇談事情來了。

狂海堂所屬的開泰幫，幫主姓楊，叫楊則剛。副幫主也姓楊，叫楊則勇。倆人是親兄弟，據說還有個三弟，但是陸瑄從未見過。

赫狂海跟的是老大楊則剛，據說楊則剛以前救過他一命，他就加入開泰幫為楊則剛賣命來償還。對于傳說中的幫助，陸瑄一直無緣得見，每次去見楊老大，赫狂海都是只身一人，所有小弟必須在門外等着，包括陸瑄。只聽說他是個精明的生意人，擅長做交易賺錢，而鎮場子的事兒都交給赫狂海。

副幫主楊則勇陸瑄倒是遠遠地見過幾次，他常來找赫狂海商量幫派的賞罰事務，比楊則剛出鏡率高多了。他每次對赫狂海都是客客氣氣的，連帶陸瑄也沾了光，他第一次見面就能準确地叫出陸瑄的名字。要不是之前發生過會計叛變的事，陸瑄真的會以為這兩人私交甚篤。楊則勇不喜歡別人叫他副幫主，所以小弟都稱呼他為“二爺”。私底下，赫狂海總是毫無顧忌地叫他“楊老二”。

那個叛變的會計，之後陸瑄再也沒見過他。赫狂海不提，他也不問。那之後赫狂海不知做了什麽，楊則勇很久沒在狂海堂出現過。兩人同時出現的場合，赫狂海不是缺席就是早退，總之就是各種不待見，楊則勇也不惱，見面依舊是客客氣氣的樣子。

今天楊則勇又發出正式邀請，楊則剛也發了話，赫狂海算是勉強給他面子，準備上門和解，一笑泯恩仇。

赫狂海叼着煙就這麽不修邊幅地跟着服務生進去了。

陸瑄則在門口停下，撫了撫被赫狂海弄亂的發型，又彈了彈西裝袖口，确保全身上下大方得體才邁進大門。

他以為赫狂海早就進包廂了，沒想到一進門，正對上赫狂海不耐煩地抱怨：“你怎麽這麽慢？像個娘們兒似得磨磨唧唧。”

陸瑄懶得理他：“少廢話，趕緊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