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個結果,雖然在我的預料之中,但事實發生了,還是有些不真實。
坐她的車一路從車庫出來,看着她纖長的手,手上帶了一塊表,穿着淺灰色的大衣,一條長褲,畫了淡妝,長長的睫毛搭着面前微卷的劉海,随意大方。
顧桐是個從小美到大的人,在她身邊這麽多年,幾乎每年都能聽聞某某某喜歡她,暗戀她,或是在追她。
她這樣的性格,不免養成了一身的驕傲,有時全身都是刺。
高一時,曾無意間聽到顧桐諷刺一個和她作對的女生,只短短的一句話:“你以為你是誰。”卻被她說出了千百般的傲氣和目中無人。
車開了很久,我也看了她很久,胡思亂想之後,她忽然舉起手在我眼前晃了兩下,冷不丁地吓我。
我朝後縮了縮,她回頭看我一眼,又看向前方,低聲笑了出來,問:“從出來就這樣看我,看出什麽來了嗎?”
我把視線收回來,回答:“看出你是個妖精。”
她笑意更深,反問:“磨人的小妖精,這種小妖精?”
我被她逗樂,搖頭回答:“不是,就是單純想說你不是人。”
她不怒反笑。
沒有征求我的意見,她把車開到了一家私房菜的門口,下車擡頭看了眼,紅色為底的古色古香的裝潢,門口兩個竹子上雕刻着花紋,紋路一直往上,和牌匾連在一塊。
進去時,服務員立馬贏了過來,穿着暗綠色的旗袍,問我們幾位。
找了合适的位置坐下,顧桐看了眼服務員手裏的菜單,淡淡的語氣說:“給她吧,讓她吃吃中國菜。”
我無奈搖頭,低頭點菜。
等菜的過程,兩人一句話都沒說,我想拿手機玩一玩,但又覺得不太好,只好作罷,她大概也是這麽想的,一會兒玩玩餐巾紙,一會兒喝水。
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想了很久,索性就先挑了一個,開了口。
我問:“你什麽時候轉的專業?”
不疼不癢的問題,她愣了愣,我也有些愣,不曉得為什麽用這樣的問題來作為我們和好的開端。
她想了想:“大二的時候吧。”
我驚訝,她大二時我還在她身邊,可是:“為什麽我不知道。”
她嘆氣:“我告訴過你,是你忘了。”
我疑惑了一聲,蹙眉,努力回想,但還是沒有個所以然。
我問:“你告訴我的時候,我在做什麽?”
她笑:“你啊,你在洗澡啊。”
我:……
我無奈:“你确定我聽到了?”
她笑:“可能沒有吧。”說完她補充:“我覺得這是小事,而且我學什麽都一樣,那時候我覺得你一點也不關心我,所以就沒認真告訴你。”她說完聳肩:“就這樣。”
這麽解釋我大概就懂了。
人很容易朝着自己的想法一路走下去,顧桐是這樣的人,她那時覺得我不關心她,也不想關心她,索性她就不做一個讓我關心的樣子,免得她自己失望,她覺得對她來說,她身邊發生的事,說不說,我都無所謂。
這個想法她堅持了很久,我也記得很久,那段時間我們相處得貌合神離,雖然日常還是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但之間的關系明顯變了。
我從前一直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爆發。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見到她哭。
那天我們一起逛超市回來,整理袋子時我才發現她買了衛生巾,我順口詢問了句她是不是快來例假了。
她忽然語氣不佳地回了我一句:“要你管。”
她的頂嘴我已經習慣,索性先放下,不再理她,把東西整理好之後,我又問了她一句:“你真的快來了嗎?”
她實現從平板移到我的臉上,反問:“你難道不記得我的日期嗎?”
我偏頭看她。
無疑的,這個動作讓她多想了,她癟嘴又低下了頭,仍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見她這樣,覺着沒意思,擡腳就要離開,可惜被她叫住。
我低頭看她,她同樣看着我,我們雙雙不說話,幾秒後她生氣的樣子把平板丢在床上,突然站了起來,說她要回學校。
說完就開始收拾東西。
我站在旁邊看着她,也不上前阻止,沒什麽語氣地問:“這麽急嗎?”
她背對這我,嗯了一聲:“突然想起學校還有事。”
我開口想說些什麽,可想了想開始閉上了嘴。
就這麽站在一旁看她收拾完,看她背上包,就在她快離開時,我才拉住她的手腕,她回頭看了我一眼,說了句:“放開我。”
我心軟,小聲說:“別鬧了。”
她說:“我沒鬧。”
我仍舊說:“別鬧了,我記得你的日期,我知道還有一段時間,所以你這麽早買,我就問一問你。”
她咬住唇,終于沒有走的趨勢,低頭看着地板,小聲說:“不是這件事。”
我問她:“那是什麽。”
她蹙眉看了我一眼,小聲說:“你根本不知道我在乎什麽。”
她話音剛落,我嘆了口氣,小聲回答她:“你覺得我不關心你。”
她聽完轉頭看我,像是被抓住把柄的孩子,忽然委屈了下來。
顧桐這個人,最怕的就是受到委屈,也最怕自己付出的努力得不到她想要的結果,害怕不平衡。
我的話出口,她癟着嘴眼淚就流了下來。
那時的我,見她這樣,整個人都慌了,想上去安撫她,跟她說不是這樣的,她告訴我的事我都記得,她的小習慣我也都記得,只是我這個人不太會表達。
可我還沒開口,她便甩開我的手,把包随手一丢,砰的一聲,關進了房間裏。
她雖然沒有反鎖,但我進房間時,她非常抵觸,哭聲帶着喊聲讓我走,枕頭玩偶全朝我這丢,嘴裏還念着什麽聽不太清楚,說不想見到我。
那天她哭了很久,像是把好幾年的積怨都哭了出來。
我一個人在客廳,裏頭沒有一丁點動靜,當時的我很慌張也很無助,我想這都是我造成的啊,我們怎麽會變成這樣。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只記得從某天開始就這樣,我們不陰不陽地對話,對身邊的事開始不在意不關心。
幾小時後她走了出來,眼淚已經幹了,眼睛有些腫,我立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吸吸鼻子,用有些幹的嗓音說:“給我煮碗粥吧。”
這件事沒有任何後續,她沒告訴我到底為什麽這樣,我也沒向她保證今後如何,再一次不了了之。
晚上睡覺時,她背對着我,我從身後抱住她,把下巴擱在她肩上。
我喊了她的名字:“顧桐。”
還沒繼續往下說,她便打斷了我,把我放在她腰間的手握得緊緊的,說:“你現在不要和我講話,你一講話,我就想哭。”
最後幾個字,我聽到了她即将而出的哭聲。
她只是咽着,很難受,我也難受。
我只好緊緊抱住她。
她說:“睡吧。”
和顧桐的這頓飯吃得特別安靜,吃完後她還不忘調侃我,問我中國菜是不是很好吃。
我笑着沒回答。
晚飯後我們沒有立刻回家,她把車開到了江邊停下,我們上了步行橋。
我搜索了一下記憶中的江邊,轉頭問她:“這是新建的嗎?”
她說:“對。”說完順勢牽起我的手:“中國變化可大啦顧檸。”
我低頭笑,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腰,她怕癢地立馬彈開,瞪了我一眼。
我說:“你除了膈應我,還會做什麽。”
她揚眉:“會做很多事。”
橋的木頭邊有許多,點綴的燈光,橋下還有幾塊大石頭,水不深,勇敢的人正在下頭踩着石頭走路,我想到了夏天,這兒一定很熱鬧。
估摸着是晚飯時間剛過,橋上有許多人,小孩子在嘻戲,大人們在緩緩走着,有些老人邊走便做着運動。
一切都這麽惬意,讓我覺得欣慰得很。
走到一半時,我問她:“聽小柔說,你在設計這塊風生水起。”
她笑了笑:“沒那麽誇張,我才入行多久。”
我說:“她還說你獲過獎,在巴黎展示了。”
話音落,顧桐回頭看了我一眼,揚眉道:“聽說的?”
我點頭。
她低笑一聲:“顧檸你知道,你背包的側面放的什麽嗎?”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什麽?水嗎,還是紙巾。”
她回答:“是有我作品的那個雜志,卷成卷的樣子塞在那邊。”
我:……
她看着我不好意思的表情笑得更深:“你如今明知故問的本事下降了。”
我再次伸手戳她的腰。
她憤憤:“除了這個,你還會什麽。”
我回答:“會做很多事。”
她投降狀:“行行。”
來回走完一座橋,顧桐打算再重新走一次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小柔的電話。
顧桐接起,并點開了擴音器。
小柔開口就問:“顧檸是不是去找你了?”
顧桐回答:“沒有,回家沒看到人。”
我低頭笑。
小柔疑惑了一句:“不應該啊,她跟我要了地址,不是去找你,是要來幹嘛,而且她是用國內的號打的,肯定是回來了。”
顧桐看着我笑了一聲,語氣平平:“我不知道。”
小柔:“哎呀,我還以為你們要和好了呢,害怕打擾你們一直沒敢打電話。”
我給顧桐一個眼神,對着話筒說:“現在打電話就不打擾我們了嗎?”
小柔那頭停了幾秒,語氣變得興奮:“你,你們,你們倆真是!”
說完這話,她莫名其妙就開始笑,足足有三十秒,我和顧桐十分耐心地等待,等她笑完了之後,顧桐問:“還有事嗎?”
小柔嘿嘿一聲:“沒了沒了。”
顧桐回了句:“挂了啊,明天一起吃飯。”
小柔很是聽話:“挂吧挂吧。”
話音剛落,便傳來了嘟嘟聲。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