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國的那天,天氣晴朗,或許是将要回國,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所以才上飛機,我便拿出眼罩。路程長,總是能睡着的。
困意讓我飽睡一覺,醒來才發現,只過了兩個小時。
喝了水後,有些無聊,我翻了翻包,把幾天前托人買的雜志找了出來。
一年前的雜志,正是小柔說的,顧桐獲獎刊登的雜志,已經被我翻了好多次,現在不用一頁一頁,書本的記憶,随手一打開,便是顧桐和她的模特。
模特的版面會大一些,顧桐的照片在右下角,幾句簡介。
她穿着簡單,胸前挂着一個牌子,對着鏡頭很大方很自信地笑。
這是我不熟知領域裏的顧桐,在從前的印象裏,她成績平平,不專心課業,喜歡交友喜歡玩,很難想象她如今是這樣的成就。
我和她一塊兒做作業,她總是沒有定力,一張卷子,選擇題結束後她便已經沒心思再往下。
那時她告訴我,她不是學習的這塊料,與其勉強,還不如放棄,還讓我好好努力,肯定有一番作為。
後來她說,她從小到大,唯一堅持的事情,就是喜歡我。
所以我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能對着枯燥的電腦,能這麽細細地勾勒衣服。
或許是在發呆,身邊的婦人沒叫我,我都不曉得我已經看了這麽久。
她問我是哪國人,我回答了之後,她用中文說了句你好。
我失笑,也回了句你好。
接着她看着我手中的雜志,指着上頭的衣服說:“你喜歡這件衣服嗎?”
我搖頭,又點頭,問她:“看起來如何?”
她笑了聲,因為我的健談,靠近了我一點:“很漂亮。”
我低聲笑,直接指着顧桐的照片,遞過去一點,告訴她:“這是我家人。”
她oh了一聲,誇了句好棒。
我笑,雖然明白她的誇獎只是一個随口,但我卻有些許的驕傲。
飛機到達後我已經累了,出了機場,拿手機給小柔打了個電話,她聽着剛醒,估計是午覺被我吵到了,迷迷糊糊的,卻又突然疑惑了一聲:“顧檸?”
幾秒後,她又說:“怎麽了?這什麽電話,你回來了?”
我說了個嗯,問:“顧桐現在是一個人在外頭住嗎?”
小柔語氣仍舊有些疑惑:“是,啊。怎麽了。”
我撓頭:“把她家地址發給我。”
小柔聽後在那頭尖叫了數秒,叫完後對着手機說:“我就知道你們有戲!我就知道!等着,馬上給你發!”
小柔的速度很快,幾乎是挂斷後的十秒,顧桐家的地址就過來了。
緊接着她又給我發了條:“怎!麽!肥!四!”
我回複了句回頭說,把地址告訴司機,便把手機收了起來。
我這個行為其實幼稚得很,從前也發生過,仍舊是一次我和顧桐的吵架,吵架後我們好幾天不說話也不聯系,過了幾天,我看了個電影,被裏頭的生離死別惹得有些感動,于是特別想她。
我總是特別想她,看到什麽都能想她。
于是連夜,我便坐黑車到她的城市,去找她,到了之後也不給她電話,獨自一人在我們經常逛的小花園裏走。夜深,花園裏沒什麽人,我坐在長椅上,看着殘障的噴泉,殘喘地噴着水。
半小時後我給顧桐打電話,她已經睡了,我告訴她我在花園裏看噴泉,她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等明白我說的花園和噴泉是什麽後,開口便說:“顧檸,你有病吧。”接着她又說:“你在那等我。”
顧桐是翻牆出來的,看到我把手上多帶的大衣披在了我身上,大手一拍,拍在了我腦門上,仍舊說了句:“你有病吧,怎麽突然過來了,也不告訴我。”
我只對着她笑。
她說:“想我也不是這麽想的。”
我點頭:“我想你了。”
她頓了頓。
平常我很少回複她的調侃,對她突如其來說的情話總是愛理不理,我想,她大概是驚訝了吧。
我那時也覺得我挺有病的,但是覺得是一回事,覺得又去做了,又是另一回事。
年少總容易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為的只是滿足自己一時沖動的心情,喜歡用自己的行為安撫自己的情緒。
這幾年我以為我成熟了許多,每想到遇到顧桐,我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不。
應該是,只要遇見了顧桐,我就會變成這個樣子,似乎,它與年齡無關。
到她家樓下時,我忽然有些膽怯,雖然已經把地址熟記于心,但還是翻開手機看了幾眼确定樓層門號。
随着樓裏的住戶進門,乘坐電梯,到了她家門口,我把行李箱往旁邊挪,看了眼手機,蹲在了地上。
地上不知道從哪裏爬來一只小螞蟻,它孤獨的樣子左右移動,時而拿觸角觸碰地上的塵粒,時而因為凹凸不平的瓷磚縫猶豫不前,兜兜轉轉卻一直在我眼前晃。
沒有目的,和我一樣。
幾分鐘後,它試探了幾次牆壁,終于有勇氣爬了上去,接着消失在一個轉角。
有了新的方向,也和我一樣。
沒多久,又聽到了一聲電梯的聲音,我擡頭一看,期待中的,看到了顧桐大步朝我走了過來。
我再次拿出手機看了眼。
她雙手環在胸前,沒什麽表情低頭看我,問:“蹲着多久了。”
我回答:“十二分鐘。”
她大吐一口氣,從包裏拿鑰匙,語氣仍舊不佳,沒看我,邊開門邊說:“顧檸,你這人真是……”
她沒真是個所以然來,門已經開了。
才蹲了一會兒,腿有些麻,站起來的瞬間,眼前一片漆黑,等好了之後,她已經把我的行李箱拉了進去。
她示意我沙發上坐着,把行李箱放在一旁,順便給我倒了杯水。
家裏真的……很亂。
沙發的一邊,全是收下來還沒疊的衣服,茶幾上也亂七八糟,有小本子,有遙控,好幾袋水果,還有一些沒認出來的瓶子,全都随便放着。
家裏設計簡單,家具齊全,要不是沒關門的書房裏有人形模特,地上還有紙筆,幾乎很難想象,這是一個設計師的家。
但這個家看起來,非常顧桐。
就好像從前,她每次來我這,不管是一天,還是一個月,家裏總會被她弄得亂七八糟。
她見我左右看,顯然有些不好意思,咳了聲說:“太突然了,我沒來得及收拾。”
我笑了笑,能理解。
她向來就是這樣,只收拾自己,不愛收拾家。
我喝水的空當,她稍稍把茶幾整理的一番,該放櫃子的放進了櫃子,水果也洗好擺在了桌上,遙控器整齊放着,小本子收進書房裏。
我默默看着她忙裏忙外,似乎還想進去收拾書房,可最後還是把房門一關,朝着我走了過來。
她沒坐下,而是隔着茶幾,站在我眼前,撩了撩她大卷的長發,看着我問:“說說吧,你什麽意思。”
我說:“你給我發了郵件。”
她說:“是你不聲不響地走了。”
我說:“是你和我睡了一覺後默不作聲離開。”
她說:“是你喝醉酒後可憐巴巴地說讨厭我勾引我。”
我說:“是你在門口問我還愛你嗎。”
她說:“是你在聚會後讓我送你回家。”
我說:“是你在聚會時偷偷回答了我的問題。”
她說:“是你收了我做的衣服。”
我說:“是你給我做的。”
她說:“是你還用我送你的手機殼。”
我說:“是你半夜來找我家找我。”
她張口,卻沒往下說。
我趁機繼續:“是你說謊膈應我,是你騙我手機號,是你我在第一天回來就親我。”
我的态度可謂理直氣壯,擡眼一副贏者的姿态坐着。
我們停止這番對話後,互相看了很久。
很久,顧桐終于攤手,說了句:“ok,你說的都對。”
我心裏暗笑。
接着她一副傲嬌的樣子仰着下巴低眉看我:“所以我們來說現在的問題,你來這裏幹什麽。”她看了眼我的箱子,再回頭看我:“如果你想讓我收留你,對不起我……”
我打斷她的話,語氣小聲地說了句:“收留我吧。”
她狠狠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齒又無奈:“行。”
說完她繼續:“但是要說清楚,我以什麽理由收留你。”
我們都明白的,我們對對方的所有猜測,都猜中了對方的心思,回來那段時間的總總,雖說故意而為過分了點,但仍舊有試探的意思。
一種叫做你情我願的東西,在我們中間散發開來。
而現在,就差那麽一句話。
從前的顧桐也是這樣,十分在意這種東西,剛在一起時,不僅一次強調,我們的感情是我先開的頭。
而她的語氣,是想說明她是被動的那一方。
我其實不介意這種東西,也不太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在意,喜歡做後者。
每次吵架,她都十分希望先哄人的人是我,而她的作為,是在我低頭之後,加倍地回報我。
所以這次,仍舊我開口吧。
既然她喜歡。
我看着她笑了笑,說:“我們和好吧。”
她勾起嘴角,同樣也笑了,下巴再次微微揚起,對我說:“顧檸,這可是你說的。”
我點頭:“我說的。”
她的笑容幾乎要藏不住,最後為了掩飾,轉身到電視櫃,從裏頭拿出了一串鑰匙,一邊解開,一邊蹲下身子。
把鑰匙放在茶幾上,她看着我說:“賞你的,一個門禁,一個大門鑰匙。”
我伸手結果。
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鑰匙扣,和她自己的那個一模一樣,并順便把鑰匙串上。
弄好了之後,情緒也收斂許多,她擡頭看我,問:“餓了吧,我們出去吃飯。”
我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