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穆天音見白安安站在結界之外,怔怔瞧着這邊,不由撐起身體,搖搖緩緩走過去。
她穿過結界,帶着血跡的手指落在白安安臉頰邊,輕聲喃喃道:“我對你不好嗎?為什麽要走呢?”
白安安下意識将臉頰上的手指揮開,穆天音沒有躲,驀然往後踉跄一步。
她腳步不穩,再次摔了下去。
白安安轉身想走,察覺到裙子上的阻力,驀然垂眸看去。
穆天音臉色蒼白如雪,手指緊緊拽住白安安的裙擺,嘴裏只喃喃重複道:“別走。”
白安安無動于衷的神色終于被打破,她眼眶通紅,死死瞪着她:“你到底要如何?”
站在身旁的高大男人扯了扯白安安的袖子,乖巧道:“主人,要不要我替你解決她?”
白安安充耳不聞,胸口起伏,她驀然俯下身去,掐住穆天音的下巴将她的她臉擡了起來:“你到底要如何?啊?”
穆天音癡癡望着她,嘴角再次溢出一口鮮血,将白安安的紅衣都給染濕了。
她伸手抓住白安安的手臂,手上的力道卻比羽毛還要輕:“我以為還能撐過一段時間,至少替你擋住雷劫。”
白安安眼角通紅,死死咬住嘴唇,幾乎惡狠狠道:“你是瘋了還是傻了?!替我擋雷劫?!你配嗎?!”
“我早說了我自己扛!不要幫忙!你怎麽就不聽呢!”
穆天音虛弱笑了笑,茶色眸子全神貫注凝視她:“我怕。”
她頓了頓,聲音驀然低下去,“我怕你出事。”
白安安驟然松開手,怔怔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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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音沒了支撐,整個人頓時倒在地上。她眼神模模糊糊看向那邊,看見白安安站起身,毫不猶豫轉身而去的背影,眼中的光驟然暗淡下去,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
算計到最後,她還是無法打動她。
紅發男人走到白安安的身邊,邊走邊遲疑道:“主人,剛才那個女修是不是要死了?”
白安安腳步頓住,凝住不動。
紅發男人好奇打量她的面孔道:“主人不高興?”
白安安頓時拔高聲調:“閉嘴!”
“哦。”紅發男人傻乎乎摸了摸後腦勺,乖巧應道。他邁着步子,忽然察覺身邊的動靜,頓時轉頭詫異提醒:“主人,那邊不是出口啊。”
白安安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本尊說了閉嘴!”
半晌,又傳過來一句話,“你先等等,本尊去去就回。”
紅發男人露出委屈的模樣凝視她的背影,滿臉不解。
白安安一氣跑回去,遠遠看見穆天音倒在地上的身影,腳步頓時停住,她覺得自己的腦子絕對壞掉了。明明馬上就能逃出去,她為什麽要回來?
“我這人一向恩怨分明,我只是不想欠你的。”她咬牙說了一句,勉強說服自己過去,扶起穆天音,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穆天音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白安安去而複返,茶色眸光重新煥發生機,她怔怔盯着她,眼尾微微泛紅:“你回來了?”
白安安伸手探查了一下的她情況,蹙起眉毛:“你都自身難保了,你還要管我?哪裏來的底氣!”
穆天音擡起手就要去撫摸白安安的臉頰,卻被白安安一把拽住,她冷冷道:“別動。”
穆天音任她抓着手,唇角泛起溫柔的笑意,雙眸閃閃發亮看着她,只會重複一句話:“你回來了。”
白安安抿了抿唇:“我只是不想承擔你這份因果。”
“你好歹是正道魁首,萬一你死了,算在我的頭上可怎麽辦?”
“天道已經看我不順眼了,有你這一出,我還活不活了?”
她絮絮叨叨,見穆天音只是微笑看着她,并不說話,不由側過臉去,轉移話題道:“你的無心劍是怎麽回事?”
穆天音緊緊盯着她,聞言睫毛微微顫抖,淡淡道:“如果我變醜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白安安蹙眉看她,“你什麽意思?”
穆天音微笑看她半晌,緩緩閉上眼睛,徹底暈了過去。
白安安沉默盯着她良久,只能無奈将她打橫抱起。
穆天音身材高瘦,抱在手中幾乎有些輕飄飄的。她腳步頓了頓,直接抱着她回到自己房間放下。
她将穆天音放到床上,這才坐在床邊凝視她的睡顏。
她好像不曾看見過對方這副模樣,除了初時她以魂魄的模樣第一次遇見她。
那個時候,她中了問心蠱,也是這樣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渾身冷冰冰的,仿佛玉人。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細細摩挲穆天音的額頭,整理她剛才弄亂的長發。
她是說過要毀她道基,讓她身敗名裂,甚至讓她入魔的話。
當時确實是認真的,可是現在看着她這樣無知無覺躺在床上,滿身狼狽,她好像并不開心。
她睚眦必報,吃了虧一定要讨回來。
她報複宋绮玉,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心軟。
她已經和她們兩清了。
偏偏遇見了穆天音這個什麽道理都說不通的家夥。
躺在床上的玉人微微□□一下,似要醒來。白安安連忙看過去,卻看見這人眼角滑落的一滴淚珠。
紅色的衣袖被抓住,對方輕聲道:“別走。”
白安安頓了頓,任對方扯住她的衣袖,第一次輕聲回應她:“穆天音,你忘記我吧。”
“你道基毀了,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太婆,我才不會喜歡你。”
“你好好修你的無情道,當你的正道魁首。把我忘了吧,好麽?”
衣袖上的手死死拽住,不肯松開。
白安安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而易舉就将袖上的手指扯開。
“我喜歡你。”
穆天音的手指頓了頓,眼淚從眼角流下來。
白安安伸手替她抹去,重複一遍:“很喜歡。”
她伸手解開穆天音懸在腰上的玉佩:“你以前送給我的,我拿回去做做紀念,你不介意吧?”
她俯下身去,親吻穆天音的額頭,睫毛顫了顫。
最後,她牽起穆天音的手,将她的手塞進錦被裏,打開門走出房間。
白安安一回魔界,就将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讓任何人來打擾。
她必須重新制作傀儡,用來蒙蔽天機。
窗外的雷聲轟隆作響,仿佛野獸咆哮。
白安安動作一頓,側頭去看,微微擰起眉毛。
不知為何,她隐隐有種感覺,劫雲比之前還要厚,雷劫的日子也仿佛比之前預估的提前了。
她突然心悸,驟然站起身來,将手中的東西擲下去。
來不及了。
她腳步匆匆從魔宮出去,抓起天機鏡就往外沖去。
她根本無法預估劫雲的力量,恐怕這次一次下去,連同她的魔宮都要遭殃。
她不能呆在這裏。
她心中想着這些,不顧天機鏡的叫嚷,抓住鏡子就沖了出去。
“你帶本王去哪!你想拿着本王的鏡身去哪!诶?叫你呢你沒聽到?!”天機鏡見白安安充耳不聞,不由罵罵咧咧起來。
可憐她雖然投射在傀儡之內,鏡身被白安安拿着,只能任她施為了。
白安安每一次渡劫,都會替自己準備一具傀儡。這次來不及,或許真會交代在這裏,不過天機鏡好歹是神器,也許能夠幫上一些忙。
她一路匆匆走出血魔城的境內,飛向幽都魔尊境內。
幽都魔尊身死,麾下幾位大将各自混戰,整日裏戰火連天。白安安一點也沒有給別人帶來麻煩的自覺,很自然地摸到了幽都魔尊的魔宮裏邊。
她記得這人魔宮裏似乎也有明心城上那種類似的陣法,用來抵禦雷劫,聊勝于無了。
她心安理得溜了進去,不去管魔宮處混亂的争鬥。
她飛向陣法中心,指尖凝出靈力點亮四角的陣眼。
一陣刺眼的光芒閃過,瞬間将整個魔宮的照得亮如白晝。
四方混戰的魔族停了争鬥,呆滞地望着不遠處的光芒。
忽然有人一指頭頂,驚叫起來:“你們看?劫雲!有分神期的修士在附近渡劫!”
話音一落,剛剛還打得不可開交的魔族瞬間後退一步,彼此對視一眼,連忙收起兵器狂奔而去。
分神期修士的劫雲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沒準一下就會将他們這些小蝦米劈地魂飛魄散。
幽都魔尊麾下四個大将看見潰散的軍隊,也停了手中兵器。
“怎麽回事?”
“哪裏來的分神期的魔族?”
他們眼神凝重看向天邊的劫雲,不敢戀戰,恨恨瞪了一眼另外三人,也逃奔而去。
白安安手裏抓着天機鏡,側頭看向天邊的劫雲,喃喃道:“該來的,總會來。”
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
傀儡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每逃過去一次,劫雲的的厚度就會更加厚上一分。
天機鏡本還不當回事,看到天邊風雨欲來的架勢,也不由瑟瑟發抖:“你……你到底怎麽得罪天道了?”
“我看這情況,它是想置你于死地啊。”
白安安低頭冷笑一聲:“我也想知道呢,我如何得罪了它。”
也許是她穿越者的身份,也許是其他什麽。
她緩緩撫摸着鏡身,對她道:“這回借你身體用用。”
天機鏡哦了一聲,忽然發覺不對,馬上大驚神色搖頭道:“不行不行!鏡子怕打雷下雨,易碎物品,碎了什麽辦?”
白安安沒有理她,側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紅發男子,對他道:“怕嗎?”
紅發男子搖搖頭,滿臉單純看向她:“我的命本來就是主人的,所以就算收了回去,我也不怕。”
白安安面無表情點點頭,低頭輕輕摩挲腰上的玉佩。
什麽雷劫,什麽天道,她也不怕。
腦海中驀然浮現出穆天音雪白的身影,她睫毛顫了顫。
只不過現在,她有些想她。
如果能夠在劫雲之前再看她一眼,就好了。
半晌,她勾起唇角,自嘲一笑:“想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