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禮成之後,白安安握住穆天音的手站了起來。
她側頭對她笑道:“怎麽樣,這下你信了我吧?”
穆天音全神貫注盯着她,微笑颔首:“我信你。”
白安安眸光閃爍,擡起手來,朝她展示自己的手腕,“既然如此,出于對道侶的信任,你是否該把我手上的镯子取了?”
穆天音眼神跟着落在眼前的手腕上,手腕白皙細膩,襯着黑色的镯子,直逼人眼。
她垂了眸,眼角眉梢帶上一抹笑,溫柔卻堅定拒絕了她的要求。
白安安臉上的笑容登時收斂下去,沉着臉看向她:“我們已經成為道侶了,你還不信我?”
穆天音搖搖頭,溫柔道:“不是這樣,我信你。但是我怕你跑了。”
白安安瞬間瞪大眼睛,因為穆天音這句自相矛盾的話,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愣了半天才遲疑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穆天音看她一眼,垂着眼睫道:“我信你有一點喜歡我。”她唇角微微揚起,輕聲道,“可是我擔心,這點喜歡,不足以讓你留下來。”
“不需要多久,或許只要百年。”她擡起手來,手指落在白安安的側臉,輕柔摩挲一下,繼續道,“也許不用百年,十年,一年,也未可知。”
白安安微微沉着臉,眸光動了動,她眼睫微顫,片刻後擡眸看她,勾起一抹笑容投入她的懷中。
她抱住穆天音纖瘦的細腰,臉頰在她肩膀處蹭了蹭,嬌聲撒嬌:“你不要老想着我要逃跑嘛。我就想着,晚上休息的時候摘下來。”
她從她懷中擡起臉看她,揚了揚細細的眉毛,追問道:“難道你就不覺得晚上睡覺時,咯的慌?”
穆天音只溫柔撫摸她的腦袋,眸光如水望着她:“再說吧。”
白安安登時垂下頭去,暗自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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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忽然下起大雨,雨聲淅淅瀝瀝,砸的人心煩意亂。白安安驟然将穆天音扯着,壓在牆上,媚眼如絲道:“反正距離白天還早,不如我們再來?”
穆天音白皙的雙頰浮現兩片羞澀的紅暈,伸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你受不住的,不用了。”
白安安微挑的眼睛仿佛精雕細琢的一筆濃墨,斜斜睨人的目光似乎帶着勾子。
她直勾勾地盯着穆天音,紅唇揚起豔麗的弧度,手指點在穆天音淡色的薄唇上:“既然如此,我來。”
穆天音睫毛輕輕抖動一下,在眼睫上落下小片陰影。
她驀然擡眸看她一眼,眸光如水道:“不行。”
她說完之後,伸手摸了摸白安安的腦袋,低聲道:“你好好休息,不要太勞累了。”
說完之後,最後看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白安安盯着穆天音離去的背影,沉默良久,恨恨跺了跺腳。
什麽嘛,她們都結成道侶了,穆天音還不讓她碰。這種事情,不應該禮尚往來麽?
她正惱怒着,忽然察覺到紙窗那處的響動。
她眉梢挑了挑,走過去一看,見是一只白色紙鶴,不由擡了擡下巴。
她才一碰紙鶴,紙鶴便自動在她面前展開,展示了白紙上的黑字。
她照着黑字所寫,一路走出院子,到了不遠處的亭子裏。她見周溶坐在石凳自斟自飲,見到她,側頭一笑。
白安安見只有她一人在,不由微微頓了頓。
她慢慢走過去,在她跟前坐下,低聲道:“二師姐?”
周溶什麽話也沒說,伸出食指沾了一點酒液,在石桌上寫了幾個字。
【一月之後,後山】
暗色的字跡瞬間便被風幹了,石桌上幹幹淨淨,什麽也沒留下。
白安安微微笑了:“多謝二師姐。”
周溶舉着酒袋,擰開口子仰頭灌了一口,擦了擦嘴角對她微微一笑。
白安安只在外邊呆了一刻鐘,就回到院子裏。才剛剛邁步走入院子,就見穆天音一身白衣,長身玉在站在院子裏的梨樹下。
白安安眨了眨眼睛,一下子跑過去,從她身後抱住她。她将尖尖的下巴擱在穆天音的纖瘦的肩膀處,柔聲道:“看什麽呢?”
穆天音側過頭來,手指拍了拍她白皙的手背,低聲道:“剛才去哪了?”
白安安蹭蹭她的臉頰,柔聲道:“我去見周溶了。”
她眼神落在她的臉上,輕聲道:“你不介意吧?她畢竟曾經是我師姐,總得見上一面。”
她眼神落在光禿禿的桃枝上,昨夜下了一場暴雨,院子裏的花都枯萎了。枝頭的水珠都結成了冰晶,挂在枝頭仿佛漂亮的水晶珠子。
白安安擡手摘下一顆,拿在手中把玩。
穆天音擡手替她整理剛才跑來時弄亂的長發,輕輕撫摸她的臉頰:“不冷嗎?進屋吧。”
白安安點點頭,挽住穆天音的手,身子軟軟地靠在她的身上。
是夜,白安安總算磨地穆天音同意,讓她替自己解開了手上的黑色镯子。
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毫無桎梏的手腕,嘴角緩緩勾起。
她側頭看向穆天音,驀然湊上去,仰着白皙的小臉凝望着她,嬌聲道:“我喜歡你這麽對我,要不要再來一次?”
說着,她沒有等穆天音同意,就驟然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緩緩躺了下去。
她仰着腦袋,眼神盯着頭頂的淡綠色幔帳,視線在在晃蕩中變得暗淡下去。
她越發摟緊穆天音的肩膀,眉梢眼角都是春意盎然。
兩人長長的黑發在床上鋪開,仿佛黑色的水草緊緊糾纏。
穆天音稍稍擡起身子,眼神如有實質流連在白安安汗濕的額頭上。
她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将她黏在額頭的發絲拂開,忽然埋首下去,在她耳畔輕聲喃喃道:“說好了一生一世,不要騙我。”
白安安眼波蕩成一汪春水,滿臉都是動人的潮紅。她對着穆天音癡癡一笑,眼波婉轉:“說好了,就不騙你。”
“嗯,我信你。”穆天音點點頭,手指忽然用力,薄薄的紅唇吻上對方的嘴唇,将對方的驚叫聲吞咽下去。
晨光微熹,白安安披衣起床,坐在床邊靜靜凝視窗外深沉的夜色。
自她們結為道侶那日,天邊的雷聲就沒有停止過,響地越發頻繁了。
她伸手按住心悸的胸口,微微蹙起眉毛。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抽出一張紅紙,素手折好一只紙鶴,放在桌上。
肩膀上忽然搭了一只手,穆天音清冷的嗓音響了起來:“起得這般早,做什麽?”
白安安動作一頓,面色不變,順手再抽出一張白紙,三下五除二折了一只白色紙鶴。
她将兩只紙鶴擺放在一起,回頭對穆天音粲然一笑:“你覺得如何?”
穆天音看向紅色紙鶴,睫毛低垂,茶色瞳孔剔透漂亮,她嘴角微微抿了抿,表情淡了下來:“怎麽想起折紙鶴了?”
白安安見她這副表情,起初還莫名其妙,半晌忽然反應過來,眉毛一挑道:“你不會以為,這是為宋绮玉折的吧?”
她見穆天音的視線登時看過來,連忙拉着她的手将人壓在椅子上坐下,這才指着一白一紅兩只紙鶴道:“你瞧瞧,這顏色像不像我們?”
白安安微笑道:“紅色是我,白色是你。”
“在我們家鄉,賦予了紙鶴美好的寄托。你有什麽願望,就可以跟紙鶴許。”
白安安見穆天音怔住不動,不由将紅色紙鶴遞到她的手裏:“這個送給你,你以後出門,就可以帶在身上,這樣既即使我呆在其他地方,也算陪着你了。”
穆天音望着手掌中的紅色紙鶴,長長的睫毛傾覆下來:“一直是我,對不對?”
她忍不住擡眸盯住白安安,将心中一直以來在意的東西,傾吐而出:“你沒有把我當做替身,對不對?”
白安安聞言,表情有一瞬間呆滞。
替身?
她把穆天音當誰的替身了?
她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疑惑不解打量她一眼,“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我喜歡的,當然是你。”
“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你。”
穆天音驟然道:“那宋绮玉呢,對你來說,她算什麽?”
大概是道侶的身份給了她一些勇氣,她垂下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将橫亘在心中這個壓了她許久的問題提了出來。
“只是複仇對象麽?”
“自然。”
“如果……”
如果當初,宋绮玉沒有取血,沒有殺她。那麽當她醒來,會不會接受宋绮玉,和她心無旁骛在一起?
穆天音突然想到這種可能,想到宋绮玉也許能擁有全心全意的她,心口登時像被誰狠狠掐了一把,疼地她快要不能呼吸。
她不敢繼續深想,只能慶幸這一切,沒有如果。
她的心神,總是随着安兒的一舉一動而被牽動。
是安兒讓她嘗到了何為感情,何為占有欲。
她伸出手去,擁住白安安的肩膀,将她緊緊摟在懷中。
白安安落在她的懷中,輕輕撫摸她漆黑的長發,眼神落在窗外,眸光閃爍。
等到穆天音出門之後,她才垂眸盯着手中白色的紙鶴,擡頭扯了一下嘴角。
她攤開手掌,盯着手心緩緩扇動翅膀的紙鶴,側頭看想窗外。
十日之後,穆天音便要出門一趟,那是她唯一的機會。
這天一早,穆天音前腳才剛剛踏出屋子,她便穿好裙子,款款走出院子。
屋外的花不知什麽時候都落了,滿地落紅泥濘不堪,腳踩在濕漉漉的石板上面,發出輕微的聲響。
白安安拎起紅裙走到後山,看見周溶和翟安易早就滿臉焦急候在那兒,不由微微一笑。
周溶一見,連忙三兩步上前,将手中的令牌飛快塞給她:“趕快走,我擔心師尊馬上就回來了。”
翟安易本想說些什麽,最後盯着白安安臉,沉默以對,只是滿臉不舍看向她。
“小師妹,以後我們再聚,你可別把我給忘了。”
白安安接過令牌,對兩人笑了笑,不敢耽擱,直接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她不能留下來,不能依靠穆天音。
幾千年來,都是她獨自一人扛過來的,憑什麽要依靠另外一個人?
若她有了這種軟弱的心思,也就離死不遠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想着穆天音回來時見不着她,腳步不由頓了頓。
結界處沒有弟子把守,只有一個身披黑色長袍的高大身影靜靜立在那裏等她。
她剛想說些什麽,表情忽然一變,擰眉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看去。
穆天音一身白衣,沉着臉站在她的身後,雪白的面孔上仿佛凝結了寒霜。
“回來,回來本座就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