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冷香,在她臉上一觸即離。
穆天音坐在她的床邊,靜靜凝視她半晌,最後長嘆一聲後出了屋。
白安安自她離開後,才慢慢睜開眼睛,盯着緊閉的房門怔怔出了會神。
第二天,剛被解禁的周溶便迫不及待地出了藏書閣。
白安安看見她時,正見她鬼鬼祟祟地在她院子裏那顆梨花樹下一圈圈打轉,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白安安好奇湊上去,盯着她的背影遲疑道:“二師姐?”
周溶聞言迅速轉身,一眼瞧見白安安,臉上下意識露出一個輕浮的笑容。接着,像是想到什麽,面色一變,立即恢複成嚴肅的模樣,一本正經道:“是小師妹啊,真巧!”
廢話,你在我院子裏打轉,能不巧嗎?
白安安眨巴一下眼睛,疑惑道:“二師姐,你這是在幹什麽啊?”
周溶繼續一本正經:“沒什麽,就是你師姐我經過兩年的修身養性,徹底大徹大悟,打算重新做人!”她指着院子裏那顆梨花樹,“……你看看,做人就得像這顆樹一般,千仞無枝,踏踏實實。師姐近來參悟大道,又悟了不少心得。”
白安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了她一眼道:“那師姐繼續參悟,安兒要去和師尊請安了。”
眼瞧着白安安就要離開,周溶原地躊躇半晌,還是将白安安叫住:“那個……小師妹啊。師姐兩年前在你這裏埋了一瓶酒,你種樹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啊?”
“那古釀也非什麽名酒,只不過埋了兩年,找不到未免有些可惜了。”
白安安腳步頓時,側頭瞧她,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有什麽來着,不過安兒忘記放哪裏去了。”
她眼珠子一轉,微笑道:“聽說師姐要去探查秘境了,安兒好生羨慕,也不知道能不能去。”
她說着,目光忽然落到周溶身上,直言道:“二師姐,你勸勸師尊吧?安兒也想去闖蕩江湖!”
Advertisement
周溶滿臉糾結,自兩年前,她就看出自家師尊對小師妹不一般,所以這次出關,本打算離小師妹遠一點,好防止惹上麻煩。不想她不去找麻煩,麻煩自動找上她。
她苦着臉:“這不好吧……上次帶你喝酒,已經被師尊收拾了一遍,這次……”
白安安驟然打斷她,“師姐的那瓶酒,我忘記放哪裏了。”
周溶沉默一陣,無奈妥協,一咬牙道:“好吧!我可以幫着勸一句,但是成不成,我就不能肯定了!”
白安安立刻笑眯眯道:“這個自然。”
兩人來書房時,正聽到書房裏有人談話。
白安安和周溶對視一眼,眼神不約而同透過窗戶落入屋內。
随着腳步越來越近,邁入書房的門檻,兩人也瞧見了書房裏的人物。
兩道身量颀長的白色身影,一站一坐。
站着的那個身板挺得筆直,長發垂肩,腰上懸着一把秋水長劍。那人聽到動靜,驟然回頭,露出一張白皙端麗的臉龐。她的每一處五官都長得恰到好處,伴随着她嘴角那一抹溫潤的笑意,赫然是一位正派女修的模樣。
“大師姐!”
周溶看見對方,馬上快步上前,哈哈大笑地在她背上狠狠拍了一下,然後一個胳膊将人摟住,驚喜道:“你也出關了!好久不見啊!”
宋绮玉微微笑了笑,視線掠過周溶,随之落在身後邁入門檻的白安安身上,看到她那張嬌豔的臉龐,神色有瞬間的恍惚。
白安安身姿袅娜,款款走了過去,微微行了一禮,然後揚起臉來,黑白分明的眼睛從下往上看,眼睫毛根根分明,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安兒見過大師姐。”
宋绮玉怔怔道:“你是白安安?”
白安安睫毛顫了顫,小心翼翼瞧着她:“大師姐還記得安兒?”
宋绮玉收回思緒,下意識勾起一抹淺笑:“小師妹讓人印象深刻,讓人想忘記也難。”
宋绮玉這句破天荒的打趣,讓白安安露出一絲微笑來。
她輕啓朱唇,正想說些什麽,不想上首傳來一聲咳嗽,立刻打斷她的談話。
“行了,要敘舊,待會兒有的是時間。”穆天音沉着一張臉,故意不去瞧白安安的臉,垂眸道,“安兒,你先出去。本座有要事和你師姐商議。”
白安安頓時扁扁嘴,慢吞吞說了一句是,最後給周溶使了個眼色,這才一步三回頭走了。
白安安坐在書房門外的臺階上,雙手托腮,心中一直在思考着該如何虐宋绮玉,想着想着,目光就不知不覺落在院子裏的那顆桃樹上。
也不知道穆天音是怎麽想的,性子跟冰塊似的,卻在院子裏種了粉粉嫩嫩的桃花樹。春天,正是桃花和梨花開放的時節。她那院子裏梨花開的正盛,這院子裏的桃花,卻都凋落了。
白安安盯着滿地的落紅,竟不覺想到了穆天音的眼睛。那人明明冷心冷肺,卻有一雙标準的桃花眼,眼睛狹長,眼尾上挑,眸光含而不露,也不知染上胭脂的時候,到底是怎樣一番動人光景。
她托腮沉思着,思緒漸漸放飛,直到日頭西沉,才聽到身後大門打開的聲音。
她連忙起身,拍了拍裙子,轉身望着大門,雙眸晶亮:“師姐!”
先出來的,自然是宋绮玉和周溶。
宋绮玉看到白安安站在門口,不由面露詫異:“小師妹,你還沒走?”
白安安小聲解釋:“我等二師姐。”
說着,她眼神跟着落在周溶身上,三兩步走上前去,拉住她的袖子道:“二師姐,你有沒有勸師尊呀?”
周溶眨巴一下眼睛,雙眸閃爍一絲茫然,反應過來後,一巴掌拍到後腦門,一臉懊惱道:“哎呀,我給忘了!”
白安安嘟着嘴:“二師姐!”
“沒事沒事,二師姐現在回去幫你勸!”
宋绮玉打量着她們,好奇道:“勸什麽?”
白安安側頭瞧她,壓低聲音道:“安兒想跟着去探查秘境,可是師尊不許。”
宋绮玉搖搖頭,微微蹙起眉毛:“你應該聽師尊的話,你現在修為不濟,的确不好随意外出。”
白安安委委屈屈道:“可是大家都出門了,只留安兒一個,感覺安兒好沒用。我也想像師尊一樣除魔衛道。”她垂着眸,手指用力絞起來,滿臉的悶悶不樂。
周溶進去一會兒,馬上就出來了,愛莫能助對白安安聳了聳肩:“小師妹,我覺得師尊是為你好。你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師姐下山給你帶!”
白安安惆悵地搖搖頭,目送她們離開。
她雙手背在身後,垂着腦袋,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着地面,滿臉百無聊賴。她在門口繼續躊躇一會兒,見書房門還是緊閉,不由撇了撇嘴。
是夜,山下大雨,山上氣溫低,竟下起小雪來。
白安安窩在房間內,側着身子盯着茶幾上的青色花瓶。花瓶碧綠,上面隐隐有着細致的花紋。一支綻滿粉色桃花的花枝插入玉瓶,花開正豔。
白安安聽到門外的動靜,連忙閉上眼睛,嘴角緩緩勾起。
穆天音偶爾會來房間瞧她,自持靈力深厚,所以并沒有多加掩飾。近來大概受了刺激,所以來瞧她的頻率稍稍高了一些。
她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鼻尖聞到對方身上那股好聞的冷香,察覺到對方的注視,白安安驟然睜開眼睛。
穆天音猝不及防,垂眸與她對視,猛然偏開眼睛,睫毛迅速顫抖。
白安安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故作不解道:“師尊?你怎麽在安兒房間?”
穆天音的耳尖瞧瞧紅了,沉默不說話。
白安安從床上爬起身,視線掠過穆天音,看到窗外的景色,驚嘆道:“下雪了!”她語調中難以掩飾的興奮,手指驟然握住穆天音的手臂,撒嬌般搖晃起來:“師尊你瞧!下雪了!”
說着,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穆天音,甜甜一笑:“所以師尊,您是特意過來替安兒掖被子的麽?”
穆天音飛快看她一眼,咳嗽一聲,又迅速收回目光,視線緊跟着落在茶幾上的那只花瓶上,輕聲道:“桃花?”
白安安點點頭,看她一眼,又赤腳跑下地面,捏起那豎桃花跑回床上,笑吟吟道:“師尊你瞧,這是安兒白天在你書房外的院子裏發現的。”
她将花枝展示給穆天音看,一雙漂亮的杏眼灼灼盯着她,“安兒感激師尊收我為徒,又教我本領。愛我護我。所以想送給師尊一個小小的禮物。”
她一手拿着花枝,另一手捏起靈訣,手指指向花枝。粉色的花瓣立刻盈盈發出微光,原本還是花苞的幾朵花骨朵,也跟着競相開放了。
白安安解釋道:“這叫永生花。安兒從紙鶴得到的靈感,既然這些凡物能夠儲存靈力,那麽照理來說,靈力能夠反過來保持凡物的特性。”她羞澀一笑,“雖然并不是真正的永生,但是只要安兒在一日,這枝桃花,就能永遠開放。”
她将桃花塞進穆天音的手中,微笑道,“這樣,即使窗外的花落了。師尊也能在書房裏看見桃花了。”
穆天音垂眸盯着手上的花枝,眸光蕩漾,茶色雙眸仿佛倒映着星河。她手握桃花,低頭輕輕一嗅,襯着那張白皙的容顏更加精致,白安安看在眼中,心頭瞬間浮出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紅。
她微微怔了怔,立刻收攏思緒,含笑道:“師尊,你喜歡嗎?”
穆天音淺淺瞧她一眼,嘴角微勾,淡淡道:“你有心了。”
白安安登時道,“其實,安兒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師尊。”
所謂趁熱打鐵,把穆天音哄開心了,她才好求她辦事。
穆天音盯着花枝,漫不經心道:“還有什麽好消息?”
白安安聽她聲音裏含着笑意,心思不由定了一分,連忙道;“安兒築基了!”
穆天音聞言一怔,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白安安握住她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眉心,信誓旦旦道:“師尊,我們說好的,等安兒築基。您就答應讓安兒出門!”
穆天音聽在耳中,握着花枝的手指登時用力,臉上神色瞬間晦暗不明。
你就這麽想,離開我身邊嗎?
白安安仰着小臉,不解瞧着她:“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