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紙鶴飛出去,竟半晌都沒回來。
翟安易喃喃自語着,抓抓後腦勺,一臉迷茫。
白安安安慰他,或許紙鶴丢哪裏也說不準。
暮色四合,白安安回到寝殿,竟發現紅色紙鶴落在她支起的窗棂上。
她神色一頓,眯起眼睛打量片刻,拾起窗棂上的紅色紙鶴。
紙鶴精致小巧,被白安安托在手中,驟然響起成年女子溫潤而柔軟的嗓音。
白安安聽着這道聲音,眸光立刻一閃。
她沒有料到,宋绮玉不僅收到了她的紙鶴,竟還給她帶了話來。
紙鶴錄制的聲音和本人雖然有些差別,但是大體上沒有區別。白安安并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宋绮玉自然知道她是誰。
她知道宋绮玉必定疑心她的身份,可是此刻她身在禁地無法着手調查,唯有通過這小小的紙鶴先試探一番。
她假裝不知道對方的心思,一副天真單純模樣地和宋绮玉當起互相傳聲的好友來。
倆人聊得深入了,不免會聊起她們共同的師尊穆天音。白安安便屢屢煩惱道:“師尊最近督促安兒練字,安兒真怕不能讓師尊滿意。”看似在說煩惱,實則都是炫耀。
瞧瞧,你放在心上的白月光,如此不辭辛勞,手把手地教另外一個弟子識字。身為她的大弟子,可曾有過這種待遇?
每每白安安炫耀,宋绮玉便會沉默以對,要麽就轉移話題。白安安覺得比較遺憾的是,不能當場瞧清楚宋绮玉是什麽臉色。
她想着,幾乎忍不住竊笑出聲。
“笑什麽?”耳邊驟然響起一道清冷的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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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安神色一頓,眸光閃爍循聲望去,她見到坐在案前的穆天音,連忙抿唇到:“回禀師尊,安兒想起師兄送安兒的紙鶴,所以心中歡喜。”
穆天音就在隔壁,白安安又毫無遮掩,自然知道她每天晚上都會用紙鶴和另外一人交流。紙鶴傳聲本是普通法術,與白安安交流的那人也處在明心城當中,不是什麽邪魔外道,她便沒有追究。
可是白安安竟連來書房練字都帶着紙鶴,實在讓她始料未及。
她不由微微蹙眉,目光清冷,眼神落在紅色紙鶴身上:“将紙鶴拿過來,本座替你保管。”
白安安登時側頭,呆滞望着她:“啊?”
穆天音眉頭一皺,不悅道:“練字不專心,本座不可罰你?”
白安安登時委屈地抿起嘴唇,小聲嘟囔一句,拿着紙鶴慢吞吞地上前,不情不願地将紙鶴塞進穆天音的手裏。她一步三回頭走了,實在忍不住道:“師尊,您什麽時候還我呀?”
穆天音眉也不擡,徑直垂眸盯着紅色紙鶴,神色淡淡道:“等你的字練好了再說。”
白安安立馬皺起一張小臉,沮喪道:“那要什麽時候?”
心中卻在沉吟,穆天音此舉,是真的因為她練字不專心,還是占有欲作祟
白安安從穆天音帶她寫字那天就發現了,穆天音此人,表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露出只是冰山一角,其下掩藏在平靜水面下的,則是暗潮洶湧。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多添幾把柴火,将水燒沸騰了,把冰山下的暗湧展現出來。
她凝神思索一陣,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委屈,勉強答應道:“那好吧,等安兒練好字,師尊您可千萬別忘記了?”
穆天音斜斜瞧她一眼,鴉羽般長睫傾覆下來,淡淡道:“到時候再說。”
結果等白安安回去時,那紙鶴都沒有還回來。
白安安翹着腿躺在床上,挑着唇角輕笑一聲。不還回來正好,她就有理由動用她的‘能力’去見宋绮玉了。
上一次,白安安是千方百計避着穆天音去見宋绮玉。這一次,她卻不怕穆天音發現。
白安安裝作一無所覺的模樣閉上眼睛,一抹靈光自她額頭升起,飛往後山禁地。
另一側,察覺靈力波動的穆天音登時眉梢一擡,茶色雙眸倏地朝着白安安寝殿的方向睇了過去。
紙鶴出入方便,自然更便于白安安行事。
白安安入了宋绮玉的夢境,故意沒有使用能力改變夢境。
她望着和後山景致并無二色的夢境,露出稍稍意外的表情。
宋绮玉一如現實中的模樣,閉眼盤腿打坐。
白安安行動間,一腳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窸窣的聲音,頓時驚醒了宋绮玉。
宋绮玉睜開眼睛,擡起臉來,看到白安安,面色一驚:“是你?”
白安安微微一笑:“大師姐。”
宋绮玉認真打量她,從她眉眼到對方表情神态,頓時想到另外一個翠綠身影,心中登時悵然若失。
白安安嘴角含笑,含羞帶怯瞧她:“大師姐這樣瞧着安兒,可是安兒像什麽人?”
宋绮玉望着對方和自己記憶中,越發相似的模樣,心中登時更加悵然。
她喃喃道:“像,實在太像了。”
白安安按捺住滿心的不耐煩,應付了宋绮玉整整一個晚上。
天光微曦,白安安察覺時間差不多了,登時和宋绮玉告別,飛向自己寝殿。
她靈光沒入自己眉心,才剛剛睜開眼睛,立刻察覺到房間裏出現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杏眼瞪圓,驀地擡眸望向床邊,一臉震驚模樣,失聲道:“師尊?!”
她慌忙從床上爬起來,伸手勉強攏住衣領,緊張兮兮地瞧着穆天音:“師尊,您怎麽在這裏?”
穆天音長身玉立站在窗前,窗外微弱的日光照進來,落在穆天音的身上,照着她一身白衣泛着冷色的光。她眸色不動,茶色雙眸如同陰陽交界一般晦澀不明,定定瞧着白安安。
“剛才去去哪了?”聲音也是冷冷淡淡,聽不出情緒來。
白安安害怕瞧她一眼,仿佛迎接暴風雨前的小動物,瑟瑟發抖道:“安兒,安兒去見大師姐了。”
穆天音呵了一聲,淡淡道:“本座告訴過你幾次了,不可随意出入禁地,不可妄用自己的能力。”
白安安連忙噗通一聲跪在床上,膝蓋抵着柔軟的床鋪,滿臉羞愧道:“安兒知道,可是……”
穆天音驟然道:“既然知道,還要違抗本座的命令。白安安,你把本座的話當成什麽了?!”
這一句話語調頗重,聽得白安安登時渾身顫抖了一下:“安兒知錯了,師尊,您別生氣。”
她伸手去抓穆天音的袖子,仰着一張小臉,可憐巴巴地哀求。
穆天音垂着眸子長久凝視着她。
白安安有張格外惹人憐惜的面孔,巴掌大的小臉,圓溜溜的杏眸,那眸子常常含着水光,就算是在犯錯的時候,表情也格外無辜。反倒是罰她的那人錯了。
她猛然擰起眉毛,硬起心腸來。
她算是瞧明白了,這小小少女,雖然一副軟糯可欺的模樣,其實最會欺軟怕硬。別人讓她一分,她便得寸進尺。她有時候仿佛是無心的,有時候又仿佛是有意的。就像一道謎題,讓人無法捉摸。
白安安苦苦哀求一陣,穆天音都巋然不動。
第二天,幾乎整個明心城的弟子都知道白安安惹怒了城主。
不時有人從書房經過,進來禀告的弟子,也總會投來似有若無的眼神。
白安安鹌鹑一般跪在前廳,間或舉手錘了錘酸痛的雙腿,暗自撇着嘴。
穆天音行不行啊,又是罰跪?
不是禁閉就是罰跪,實在沒有創意。她還以為會動用門規之類的東西呢,沒想到也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實在讓她失望之極。
翟安易收到消息,臨出門的雙腿登時邁了回來,心急火燎地跑回書房,咋咋呼呼地就沖了進來:“師尊!小師妹還小!不可動用門規呀!”
他一路風馳電掣般地沖了進來,焦急嚷道。
穆天音眼神輕飄飄飛過去,翟安易登時就老實了。
不過想起剛才聽到的傳聞,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憂色:“師尊,聽說您要在青霄殿動用鞭刑,小師妹這麽小,受不住的!”
穆天音微微蹙了一下眉毛,眼中閃過一絲迷惑。
明心城的弟子亂傳八卦,已經傳到白安安觊觎城主美色,就城主嚴厲制止,并立刻要把她逐出師門的程度了。翟安易聽到的八卦,還算靠譜的那個。
穆天音的眼神幽幽落在跪在前廳的白安安身上,見她仰着雪白的小臉,臉上寫滿不可置信,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她雖然并不打算重罰她,但是也想讓她吃點教訓,于是便故意沉着臉,沉默不語。
瞧見穆天音的臉色,翟安易心頭登時閃過幾個大字:這下完了。
他不由飛快地回頭瞧白安安一眼,朝她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立刻滿臉焦急對穆天音道:“師尊,實在不可啊!戒律堂長老的鞭子可不是開玩笑的。一鞭子下去,小師妹別說受罰了,恐怕立刻一命嗚呼也有可能啊!”
為了讓師尊打消這種念頭,他不得不将後果描述的嚴重一些。
穆天音擡眸斜睨他一眼,聽他滿嘴信口開河,啼笑皆非。
不想視線一轉,落在跪在前廳的少女臉上,卻見她滿臉驚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穆天音:“……”
作者有話要說:白安安:你吓我,我就哭給你看。
穆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