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咖啡
清晨時,不知道哪裏來的鳥叫吵醒了周茸,他揉着眼睛坐起身,茫然地看着床頭上的書包,似乎都不知道鬧鐘為什麽要叫。
想了好長時間,周茸突然從床上一躍而起,飛速抓起衣服就沖進了廁所。裏面一片水聲,緊接着踢裏哐啷,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周茸已經穿好了衣服,人模人樣地出來了。
家裏充斥着一股煎炒的油煙氣,很香,周茸看了看表,還有給他吃一頓飯的時間,于是趕緊去了廚房。
如他所想,青年正在煎雞蛋。
小貓小狗齊聚一堂的花圍裙看上去有點滑稽,小青年穿上又顯得很可愛,他正在用鏟子給雞蛋反面,細瘦的手腕因為掂鍋的動作而用力,他的姿勢看上去有些吃力,于是周茸趕緊走上前去,用抹布墊着另一邊的把手把鍋提了起來。
這樣,那只白皙漂亮的手腕才終于輕松了下來。
“哥,你怎麽又用鐵鍋了啊?”周茸放下鍋,一陣說,“平底鍋它不輕嗎?還是它做出來的東西不香?”
哥——溫朝安,把煎雞蛋放進了盤子裏,才擡眼瞟他一眼,臉上是面無表情,語氣淡淡地說:“要是有人可以把鍋洗了,我真的更願意用平底鍋。”
他家這個大鐵鍋真的用太久了,笨重還大,超級不好洗。前幾天才新買了一個平底鍋,可溫朝安總是沒能用到,因為那個嶄新的平底鍋現在正粘着一鍋底的黑色的物質,任是溫朝安早上七點起床,一看見那個鍋就用熱水泡着,他根本洗不幹淨。
“卧槽……”周茸看見那個黑乎乎的鍋底,尴尬地笑了下。
“你用鍋就用啊,不會做飯可以學對不對?但你好歹泡着行嗎?”溫朝安不客氣地說道,“一晚上了,我就昨天懶了一下,沒有進廚房看看,你怎麽能把它搞成這個樣子?”
周茸啞口無言,甚至想起了還有昨天吃剩的半碗米飯沒放冰箱,他下意識去找可憐的米飯,就聽見溫朝安說:“行了,別找了,我倒了。米都幹了……”
溫朝安嘆了口氣,這才給雞蛋淋上醬油,端着盤子去餐桌了。桌上放着熱好的豆漿和提前買來的面包,現在把煎雞蛋擺在裏面,這種中西結合的早餐也只有溫朝安能做出來了。
溫朝安好像還在因為“一大早起來看見廚房餐廳亂成一鍋粥”的景象而發脾氣,周茸就半個字都不敢說,只能默默地把飯都吃了。
他們兩個人同級,高中上完一起上的大學,不過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不在同城,這幾年也沒有天天住在一起。等畢業了,周茸回家清閑的時候,兄弟兩個才又住在了一塊兒。
而溫媽溫爸兩個人去外地旅游了,剛出去了一周,原因是因為周茸一回來就四處玩不幹正事,女朋友不落實,工作也不急,于是溫媽生氣了,說是等周茸找到工作了她再回來。
所以最近的飲食都交給了溫朝安,可憐他白天要上班,晚上還要回來照顧這個不會用鍋的弟弟。
周茸吃到了一半,正要和溫朝安聊兩句,這個冷冷漠漠還在生氣的哥哥就指着手表,淡淡一笑:“看看時間嗎?”
三十是周茸要出去的時間,可是現在已經三十四了,周茸一窒,差點把自己噎死,趕緊一口氣喝了豆漿就準備走。
溫朝安也放下筷子,默默跟在他身後,一邊抱着手臂跟,一邊提醒他把要帶的東西都帶上,最後了還叮囑說:“明天晚上我有點事,可能回來晚,你記得把鑰匙拿好,別叫我回來給你開門。”
“明天晚上?”周茸哼了聲,“那我明天拿好鑰匙才重要吧?”
“不,萬一你今天晚上不回來呢?”溫朝安趴在沙發背上笑,他的聲線幹淨清澈,講這種別有深意的話時也坦坦蕩蕩,絲毫不像是在說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這怎麽可能?!”周茸大聲道,“我今天問她能不能當我女朋友,然後今天我就……我就不回家?你覺得可能嗎?”
“萬一是成功了太開心,晚上和朋友慶祝喝多了回不來呢?”溫朝安短短一個句子,演出了好幾個情節。
周茸實在無語,和他揮了揮手就出門了。
溫朝安還在後面說加油,祝他求得所願,地久天長。
什麽地久天長,什麽東西?語文學得那麽好,怎麽說出來的話就這麽怪呢?
周茸一邊低罵,一邊三步并兩步跳下樓梯,和他上學的時候一樣,用很快的速度跑到一樓,又狂奔到小區門口打車走。
今天是他要去見女朋友的日子,本來根本就不用這麽緊張,只是他想要正式提出交往,所以想有個足夠的時間做準備,可還是慌慌張張的。不僅慌張,鬧鐘上的那麽早,現在還是來不及。
等周茸離開一會了,溫朝安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他的個子在高二那年還長了一些,一到一米八,被溫媽誇了兩句,就再也不長了。
他算是個子高的,但是人不壯,當然并不瘦小,只是每次他伸出手的時候,都能給人一種他纖細又柔弱的感覺,好像用力就能折斷。
溫朝安自己摸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好一會,覺得還是皮膚白的原因。這和他總是坐着不動有很大關系,以前在學校,一坐一整天,回家在家待着,有了工作之後在公司坐着……總之,是個新時代的年輕人了。
這麽想着,溫朝安嘆了口氣,覺得可能自己需要一個曬黑的機會,而看看窗外,今天天氣不錯,春天風不冷,是個适合散步曬太陽的日子。
可……今天是周四啊!
周茸這無業游民不上班可自己要上班的!
溫朝安悲憤地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丢,在手機弱弱地反彈時,他進入廚房,快速地收拾洗碗,就等收拾完換衣服出門上班了。
“上班路上”是一天裏最忙亂又擁擠的時刻了。堵車加秒針走動,這簡直就是地獄時鐘,看着表就頭疼,感覺自己要遲到了。
上學時都沒有遲到過,可上班之後,因為早上做飯沒有幹淨的鍋,他已經遲到過兩次了。
他上班的地方在市中心的一座商務樓裏,上班高峰期亂七八糟的,這裏開車寸步難行,于是他趕緊付了車費,在還有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棄車而逃。
如同玩過的游戲,車這種東西,看起來靠譜,實際上到了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還是要看人腿的。
小青年穿着端正,抱着公文包腳步飛快,像是演偶像劇似的往前奔。除了堵車,他還有那個辦公樓的電梯要擠,那麽大個樓,就兩個電梯,每次去了都排隊,不快一步就有可能多等一趟。
他現在的工作是英語老師,本來并不想當老師,不過有一個同學在這裏工作,想着待遇還行,就叫他來試一試。這裏的工作是給留學機構當臨時教師的,有課就來,不需要他天天待一整天,他想着挺輕松,還在猶豫時,溫媽說試試來着,他想了想,覺得這也是人生的一種體驗,于是就來了。
說到這裏,溫朝安又是很氣,他就不知道那些排課老師到底怎麽弄的,為什麽他的課全部都是早上,就不能稍微讓他歇歇嗎?每天都是早上八點上到中午十二點,他下午倒是沒事,可早上就很急。
溫朝安一陣小風似的跑了過去,周圍人一個沒看,一路飙到電梯門口,好在今天運氣不錯,他剛到電梯就到了,而且剛好能載上他,不必多等。
溫朝安在心裏默默松了口氣。
陸淺頌正在商業樓下面喝咖啡。
一個人,要是腦子沒有毛病,誰都不會想在一個忙碌的周四早晨五點起床,開一個小時車,堵半個小時,最後孤獨地坐在只有他一個的咖啡店裏。
陸淺頌自認為自己腦子沒有任何毛病,但是總是架不住有個腦子有毛病的朋友。他不停地看着吧臺,想要點一些不是咖啡的東西,可是并沒有,因為店員說現在太早了,剛剛開店,只能先給他一杯咖啡,其他東西都要等。就算是那杯咖啡,也是店員去旁邊小商店買的速溶,只是為了給他點東西喝,而不是店裏的商品。
要等的人還沒有來,陸淺頌打了好幾個電話,他空腹喝咖啡,沒一會就感到心悸,正準備發信息告訴人要是再不來,他就要走了,那邊突然給他撥打了電話,說是馬上就到。
終于等到了回複,陸淺頌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正好這時店員湊湊合合地給他送了塊面包過來,一看,雖然也是超市的,不過到底比沒有好。
陸淺頌拿着面包啃了一口,百無聊賴地看窗外,突然眼前一花,一道黑色的影子風一樣地過去了。
那影子神性不錯,看上去年輕有勁,是道能賞心悅目的影子。
但不管怎麽賞心悅目,陸淺頌都并不想在心悸的時候欣賞一個不認識的奔跑的人,但他忍不住多看了眼,突然覺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