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車窗
很快,就到了學校分班報到的時候。
學校報到那天,溫朝安和周茸早上一起坐公交車去的,因為買早點排隊排久了,兩人到的時候學校裏已經堵得擠不進去了。
周茸坐在臺階上吃他的卷餅,和溫朝安說:“早知道咱倆多睡一會,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再來,還不用排隊。”
溫朝安看了看門衛剛剛發給他的“報到流程”,拍了拍周茸的肩膀:“茸茸,我們應該先去看分班,然後到對應班級繳費……現在去吧,看看我們在不在一個班。”
周茸吃完,拿紙擦了擦手,把自己背的書包給溫朝安讓他幫忙拿着,自己擠進人堆去看分班了。
溫朝安最早對分班還挺有想法的,認為只有按名字、成績、片區、入學方式……這幾種辦法來排,所以盡管他早就做好了不和周茸他們分在一起的心裏準備,但還是有一絲隐隐的期待,說不定哪種分班就能把他和小夥伴們分在一起了。
不過事實證明,學校最初的分班可能真是各班老師抓阄抓的。他們幾個關系好的沒有一個分在了同一個班。
“驚不驚呆啊哥,你、東子、天珩、我,按照六五四三的順序,依次在不同的班……”周茸說,“什麽啊?咱倆也差太遠了吧,而且最可怕的是我和顧餘岳那個傻叉在一塊兒……”
“我靠,真的服了,不能打死他吧……”周茸小聲嘀咕。
溫朝安:“……”
他們上樓先到的是三班,六班在走廊的盡頭,溫朝安把周茸送到三班門口,自己一個人去了六班。
班裏有很多家長,溫朝安自己默默排隊,先是把學費交了,又拿了一堆關于開學的通知單,等全部弄完,這才又返回去找周茸。
他們學校的安排很緊湊,今天是過來繳費,也算是個收心提醒,過兩天要去學校一趟,準備軍訓的注意事項,也正是同學們互相眼熟拉關系的時候,随後就是軍訓,在開學的前一周,大家在學校集合,然後一起坐車去指定的軍訓地點。軍訓完後就是報到,拿新書準備上學了。
溫朝安原來的學校小,地方偏,一個學校的人都沒有這邊一個年級多,這邊一個年級六個班,每個班有六十來個人,一開始連名字都記不住。不過他記不住別人的,別人可記得他,而這全都是因為周茸的緣故。
軍訓準備的那天,溫朝安根據群裏老師說的要求按時到場,那天他們大概排了個位置,溫朝安個子挺高的,又一副腼腼腆腆的樣子,老師一開始讓他坐在靠窗一排的倒數第二個,似乎不想擋到同學,不過座位坐下沒一會,有個不認識的老師進來和班主任說了句什麽,班主任就把坐溫朝安身後的男生和他掉了個個。
那個男生叫程梓,坐過去了就轉頭過來問溫朝安:“哎,你是不是比我高一點啊?我一七五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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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朝安想了想,說:“不知道。”
程梓同學似乎還想說什麽,可這個時候老師開始講軍訓的事情,他就只能趕緊轉回去了。
溫朝安一個人坐在教室的最後面,覺得沒有同桌其實挺好的,記筆記看不清的時候可以往走道那邊坐,害怕被人注視的時候又可以靠窗,總之十分方便,也十分合适。要說有什麽不足的,那也僅僅是有些孤獨的落寞罷了。
軍訓有關的內容不多,不過要離家一周,需要收拾一些要用的日用品。關于這點,溫媽已經提前考慮到了,買了兩套新的裝備,不需要買的也寫了紙條告訴溫朝安怎麽裝,她臨出發的時候還給溫朝安和周茸一人幾百塊錢,讓他們別把自己餓着了。
溫朝安在準備方面做的非常充實。
軍訓周很快開始。
周茸和溫朝安分在了兩個車,溫朝安沒幾個認識的人,他就坐在了最後面,靠着大巴的窗戶。等發車了一會之後,他就有些困了,還覺得有些暈車的那種惡心,便把頭靠在窗戶上閉着眼睛。
他旁邊沒有人坐,最後面有個老師,但是坐了一會到前面和司機聊天去了,旁邊似乎來了一個同學。不過溫朝安想着不認識,他自己也有些困,神志不怎麽清楚,早上去學校之前和周茸一人喝了一袋冰牛奶,肚子裏慢慢開始難受了,便沒有理會旁邊的人,忍着惡心,暈乎乎地睡過去了。
夢裏,他記得似乎有被子蓋在了身上,溫朝安動了動脖子,腦殼“咚”一聲撞在了窗戶上,不過他太難受了,肚子裏像有個攪拌機在攪動,搞得他非常難受,最後又緩緩睡着。
陸淺頌來得算晚的了,班主任坐的那輛車已經先離開了,他趕緊上了另外一輛,在車門口的時候,就一眼看見車座最後的溫朝安。
溫朝安當時在看窗外的風景,他不太和人說話,也不怎麽認識人,就安安靜靜地坐着。
陸淺頌本想坐到後邊去的,可是一個老師把他拉住了。陸淺頌是上一屆的學長,上了半年家裏有事就休學了,這次回來就是需要再留一級,老師們都認識他,于是總是和他唠幾句。
聊了十來分鐘,陸淺頌回頭看了幾眼,見溫朝安已經在後面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有些心急地和老師說:“老師,那我先去後面坐着了。”
“後面?”那位老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車尾巴摔得挺厲害,前面有座就坐前面呗。”
“有認識的同學,他等我呢,那老師我先走了。”陸淺頌對他笑了一下,然後往後面走去。
車裏有股難言的味道,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呼吸時發出來的。
陸淺頌覺得難聞,皺了下眉,不過在看見呼呼大睡的溫朝安之後又忍不住笑了。車沒有坐滿,他坐在溫朝安旁邊的旁邊,中間空了一個位置,偷偷看溫朝安。
偷看了一會,還是站起身将另一邊的窗戶開了一個小縫,再坐回來接着看他。
溫朝安的眉頭輕輕鎖起,人是很可愛的人,眉頭就也是很可愛的眉頭,整個人無害地靠在一旁,看起來好乖巧,乖巧得像是可以任人揉捏。
他睡了一會,車轉國道走到一段土路了,非常颠簸,腦袋就總是會撞到車窗上,可他自己也不理會,一點不受影響地繼續睡。
車上的許多同學都睡着了,和溫朝安一樣,陸淺頌大致看了一眼,心想,怎麽這麽傻呢?
他悄咪咪地坐到溫朝安的旁邊,用手指點了點溫朝安的肩膀,溫朝安沒說話,輕輕“嗯”了一聲,随後,陸淺頌就四下看看,見沒人注意這邊,又伸手在溫朝安臉上戳了一下。
又滑又軟。
手感頗佳。
陸淺頌偷偷玩了兩下,伸手把溫朝安往自己身上按了一按,溫朝安就很順從地倒在了他身上。陸淺頌把溫朝安的腦袋往自己肩上扶了一下,溫朝安便仰着臉,像只小貓兒一樣靠在他脖頸。
似乎,有一點點的香味?
陸淺頌這麽想,默默轉過臉聞了一下。
是的,是有點香,很像那種水果糖的味道。
一個大男生,一米七幾的個子,水果糖味兒。
陸淺頌突然好想笑,不過他又覺得自己不該笑的,畢竟溫朝安現在枕在他的肩上,要是吵醒了不就不會靠着他了嗎?
就是這麽想着的時候,溫朝安突然動了動,他似乎很頭疼,然後眉頭一直皺着,陸淺頌想和他說話,但是溫朝安始終沒有睜開眼,又側頭朝着窗戶一側,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等了一會,陸淺頌等到了清淺的呼吸聲,他這才伸手去扶溫朝安的臉,然後輕聲在他耳邊說:“來,往這邊靠。”
溫朝安要換一個方向,他的脖子似乎不允許,覺得有點難受,但是沒一會,可能是陸淺頌的話起了作用,溫朝安覺得旁邊也是可以靠的,他就又靠了過去。
空調車的最後面其實并不涼快,溫朝安的脖子那裏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不過陸淺頌和他不一樣,陸淺頌身上非常幹爽,溫朝安一靠上去就不想動了。而且陸淺頌的個子高一點,他靠上去位置也正好,非常舒服。
溫朝安就這樣睡得很沉,沉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了。
他隐隐約約聽見了人的聲音,那感覺很像是他曾經在家的時候,爺爺和奶奶還在的時候,很溫馨,溫度也很舒适。睡夢中,有一只手,輕輕撫上了他的額頭,很奇怪的,溫朝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老家的房子裏看見溫媽,不過那感覺真的就是母親的溫柔。
溫朝安的心中好軟,他覺得這就是真的,這就是現實。
實際上,是因為大巴車偶爾的急剎,溫朝安的腦袋就會因為慣性往前撲,陸淺頌扶了幾次,後來怕這一次一次的讓他睡得不安穩,幹脆一直舉手扶着,虛虛擋在自己肩頭。
就是手有些酸,不過也沒有什麽。
溫朝安幸福地蹭他的手,像只小動物,他嘴裏還咕咕哝哝說着什麽,陸淺頌一開始沒聽清,他輕聲問了下,溫朝安就說:“……媽。”
陸淺頌:“……”
陸淺頌看着他要笑,他偏頭,湊近了溫朝安的耳朵,問他說:“你說,我是誰?”
溫朝安在夢裏也不知道聽不聽得見,他沒有作聲,也沒有動,過了好一會,又叫媽媽了。
陸淺頌就在一旁忍着笑,他也不敢動,也不想把他叫醒,等快到軍訓地點的時候了,他才和溫朝安悄悄說:“朝安,你要記得,我、叫、陸、淺、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