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在第一醫院201病房的門口，我又一次見到了她。
這個時候我既然已經出現在了她病房的門口，那麽就說明從心底我還是抑制不住過來看她了，不管我口頭上承不承認。當然，我并沒有接受邱紅梅的建議，給她帶一朵鮮花。
然而就在我猶豫着進去之後跟她說些什麽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間就開了，臉色蒼白的她出現在我面前，避無可避。
我一瞬間回憶起來，在以往我與寧悅的每一次見面中，好像常常都是我在門外糾結彷徨剪不斷理還亂的時候，門突然間就打開了，然後她就好像憑空出現在了我面前。
次次都這樣突如其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突然見到我，她的眼神有過一剎那的驚訝，但随即歸于平靜，病容中更顯得俏生生，不悲不喜地看着我。
她不說話。我既作為來訪者又作為男人，似乎開場白的責任完全應該在我。
“聽說你病了。”我堵在病房的門口，她堵在我面前，那麽我既不能前進，也不願意後退，“我---來看看你。”
“謝謝。”她迅速地反應并且回答道，“我已經沒事了。”
身後走過了一個小護士，邊走邊訓斥我：“別堵着門！”
我有些尴尬，低着的頭終于擡起來看她：“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我不清楚這是為什麽，今天的突然到訪，總讓我覺得理不直氣不壯，甚至連直面她的勇氣都沒有。
“醫院又不是我家，想進你當然可以進。”她說完沉默了兩秒，才讓了路拉開門，讓我進了她的病房。
跟全世界所有的病房一樣，一進來你總有一種酒精彌漫的感覺。這房間裏只住了她一個人，被子半攤在床上，她似乎是剛起來。
我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她伸手遞給我一個橘子：“小梅早上買的，挺新鮮的。”
我默默地接過，她的舉動讓我感到無比的狼狽：我居然是空着手來看她的，在來的路上我一直在糾結于來看她的合理性，以至于忘了看望病人的起碼禮貌！
“昨天對不起---”看到她在病房裏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我有種憑空而出的難受，恍惚間甚至覺得我一直以來的糾結都是沒有意義的，或許這樣想很不道德，但我也心甘情願給她一個道歉，“是我昨晚在你那邊太晚了，你才----”
“哈哈！”她突然間的輕笑讓我愕然，繼而她又冷冷地說，“我生病是因為我昨晚睡覺受了涼，跟你補課沒有任何關系。”
她的表情有些輕蔑，我在無地自容中升起了一股怨氣。
“謝謝你今天的看望，我還要出去吃點東西---”
這種逐客令對她來說，已經很明顯了。
我遲疑了一下，看向了病房的窗外；今天中吳的雲朵很美，白色纏繞在藍色的天空中，單調中帶着一股說不清的絢爛。我的世界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只有寧悅若隐若現的呼吸聲和我的心跳聲作為這空靈的主旋律。我突然有一種沖動，想帶着她去野外看看夕陽，踩在綠色的草地上去聞一聞晚霞的味道，但我知道這不可能。
我扭頭看她，她很平靜；而這種平靜，在我跟她僅有的那一點點可憐的記憶裏，從未出現過。
“寧悅，能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嗎？”我淡淡地說。
她微蹙眉頭，我看出了她的些許不耐煩，但她最終還是很淑女地點了點頭：“不要太長。”
“好。”我緩緩道，“我上高中的時候，學習很好，老師和家長都對我報以厚望。但一進入高三，我的成績立刻就掉下來了，因為我們班新轉來了一個女生。她成績不好，但特別認真，一心一意要考重點大學，仿佛除了學習，她的世界裏就沒有其它的事情了。我第一眼見到她就喜歡上她了，然後就不可自拔，成績慢慢荒廢。老師和父母找我了解成績下降的原因，我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們，而他們又找不到任何除了學習之外的不良嗜好，所以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我自己知道答案，我整天都在糾結一個問題，那就是她喜不喜歡我。這個問題現在想起來很傻，其實我當時并不想早戀，只是單純地想知道她喜不喜歡我。我甚至一連寫了七封情書，但一封都沒有發出去。就這樣過了一個學期，我終于讓自己的心安定了下來，不再糾結那個問題了。”
“怎麽想通的？”寧悅淡淡地問。
“很簡單。如果我真的喜歡她，就不該去打擾她，就不該去影響她考大學。愛情這種事情，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之下是錯的，那我就不該去尋求，不管我想不想。”我終于在寧悅面前表達了我的內心，雖然用了一個無比彎彎繞的方式，但說出來之後，我感到渾身的輕松。
“她肯定不喜歡你。”寧悅突然道。
“為什麽？”我疑惑地問她。
“因為女生從來都不喜歡優柔寡斷的男生。”寧悅站起身來，“我要出去買東西了。”
“告辭。”
回到住處已經是月明星稀，我昏昏沉沉地打開家門，有志操作鍵盤打游戲的“噼裏啪啦”聲立刻把我驚醒。
看到有志在房間內興奮異常地打着DOTA，一股怒氣猛烈地沖擊到我的心房。我上前一把關掉了他的電腦。
“你幹什麽？！”有志一聲怒吼，但看到我的臉色後聲音又立刻低了八度，“你怎麽了？”
“你他媽還是人麽？”我重重地摔了他的鼠标，“你女朋友病倒在醫院，你還有心在家玩游戲？！”
“什麽我女朋友？什麽病倒？你在說什麽？”有志完全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完全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女朋友是誰？”
“我哪有女朋友？”他上前來摸我的腦袋，“我看是你病了吧？”
“放屁！寧悅不是你女朋友嗎？”我怒不可遏。
“呀！”他一拍腦門，“我忘了！”
“你連你女朋友都給忘了？！”我心中一陣悲涼。
“我---不是---我---”有志臉漲得通紅，就好像一個魔術師被人當場戳穿之後露出的難堪和狼狽。
一瞬間，我和寧悅以往的種種、我們的第一次約會遇到的姚會德、昨天給她補習時她說出的那些話、今天早晨她對我的态度都浮現在我眼前，我似乎終于知道了什麽！
“有志！！”我用盡力氣怒吼一聲，“你到底在瞞我什麽！”
“哎呀！”他也急了，被我的樣子吓得有點不知所措，“你別嚷嚷，我告訴你就是了！其實---其實，寧悅跟我根本就沒在一起，她第一天就拒絕我了---”
“什麽！！那姚會德是怎麽回事？”
“哎呀，姚會德攜女朋友到場，正好遇到寧悅拒絕我。”有志的聲音越說越低，“寧悅也是好心啦，幫我圓面子才說是我女朋友的----”
我徹底怔住了：“荒唐，太荒唐了！那你為什麽要騙我？”
“男人麽，都要個面子啦。我要是跟別人說寧悅當面拒絕了我，那我面子往哪兒擱，對吧，你懂的---”
“你混蛋！”我怒發沖冠，一拳打在有志的臉上。
我飛也似的沖出了家門。
我錯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不敢想象我的錯誤給寧悅帶來了多大的傷害，我也沒有時間去痛恨有志的謊言給我和寧悅帶來了多大的誤會！在這飛奔的路上，我的心裏只來得及想一件事：寧悅，對不起，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