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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公主先走一步,失陪了。”

蘭渃笑道:“唔,早退呀。看來北寒也挺有誠意的嘛。”

“你!”寒拂煙瞪了她一眼,終因事情緊急,沒再多言,匆匆離去。

扶桑神色一僵。

蘭渃這才意識到,啊哦,好像傷及無辜了。

“哎,沒說你。”

扶桑微笑了一下:“我知道。”

冰冷的霧氣在冰疊山頂缭繞,北方的風是更加剌骨的寒。黎明的慘白的光湮沒在被風卷起的漫天塵土裏,一支輕騎的冰疊山的山口沖出。一片蒼黃的色調中,當先那紫色的身影,分外奪目。

立在高處,拂煙看清山腳的煙塵中的刀光劍影。血腥的味道被北風裹挾着,撲面而來,在口鼻間生出澀味。一場始于昨晚的遭遇戰到現在還沒有結束。她感覺到了自己的手下的內力:有些不支。她也感受到了敵方的力量,他們雖然在前不久受過重創,體力已經不濟,然而似乎還可以戰個一天一夜。這樣的認知讓她心生詫異。拂煙剪水般的眸子漫上了冷傲的氣息。她袖中的手一動,托出一顆黑黝黝的珠子來。

這是定精珠,天下奇寶,與陣蟲一樣,也僅一對。被定精珠施了定精術的人,不論內力深淺,都将變得手無縛雞之力。然而和陣蟲一樣的是,定精珠也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不過嘛,如今這定精珠一顆在拂煙手上,還有一顆在寒溯淩那裏,安全無虞。拂煙微微颌首,就向前方看去。當目光望去及那琉璃的眸子,她心中轟然,那托着定精珠的手輕輕顫了起來。

怎麽會是他?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冥,冥昭公子?”她蹙眉,震驚而疑惑地看着那黑衣的男子。

殷紅的血順着墨色的衣襟滴下,那一張毫發未傷的臉上扯出一絲笑。

就算身上一塊好肉也沒有,他也要保全這一張臉。有人說這是無謂的。姑姑還就此取笑過他。可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堅持。

冥昭眯起眼睛,琉璃的眸光裏生出十分多見的睥睨:“北寒大公主?寒拂煙?”

“正是。”拂煙平複了自己的心情,神态又恢複了高傲:“公子為什麽在這裏啊?”

“你似乎管得太寬了。”冥昭冷冷道。

拂煙笑了,笑得有幾分妖嬈:“北方森林的樹陣可是本公主殿下管着的呢。”她身前俯身,目光在冥昭臉上逡巡着:“那樹陣該不是你毀的吧?”

冥昭笑了兩聲,眸中的睥睨換成了冷然:“公主真是聰明絕頂。”

“這麽快就招了。”拂煙撫了撫自己的衣袖,“你還有什麽話想說嗎?”

“沒有。”

“那麽,就麻煩你和你的屬下跟本公主走一趟吧。”

冥昭冷哼了一聲:“想讓我們跟你走?沒門!”

冥昭越來越冷淡的神情讓拂煙的目光狠厲了幾分:“哦?本公主倒想看看究竟有沒有門。”話音未落,定精珠從她手心躍出。剎那間,天昏地暗,被施術的衆人仿佛被狂風裹挾,站立不穩,有的很快就跌坐在地。

冥昭臉色一變:“定精珠!”

拂煙笑得魅惑人心:“公子真是見多識廣。”

冥昭的眉頭緊緊皺起:“你放了他們!我跟你走!”

衆侍衛臉色大變:“主子!”

冥昭目光淩厲地環視四周:“你們有能力離開就離開!這是命令!”

拂煙輕笑道:“公子真是愛護屬下。不過,本公主為什麽要放了他們?”

冥昭冷笑了一聲:“放與不放,自然是你的事。但你若不放他們,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定精珠施術的時間越來越長,冥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看得拂煙心中一緊。面對這個男子,她抓了那些侍衛有何用?正好放他們回去通報清蘭渃,自己好光明正大地搶人。

搶人這個想法讓拂煙很是滿意。能把冥昭留在身邊侍候,很不錯。拂煙揚唇一笑:“好,本公主答應你。”

冥昭被定精珠卸了內力,拂煙的侍衛用鐵鏈捆了他的雙手,将鐵鏈系在拂煙的馬上,讓他像俘虜一樣跟着馬在地上走。這一過程中,冥昭一直一聲不吭。

拂煙看了他一眼,說道:“冥昭公子,就不怕回去以後本公主對你用刑嗎?”

冥昭冷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真的不怕死嗎?”拂煙的語氣突然放柔,聲音酥得掉渣,“你就不怕南清的蘭渃公主傷心嗎?”

渃兒……冥昭沉默。

那是半個月都不曾觸碰的名字。不是忘了,而是害怕記起,害怕連帶冰疊山上的那個傍晚一同記起。

那個時候他是怨她的,怨她不夠果斷,怨她沒有認這份愛情的勇氣。

他的确也是吃了醋的。那時候他才清晰地知道,她心底也有屬于寒扶桑的一席之地。

可是現在他想起這個名字,卻覺得那些怨啊,醋啊,煙似的,都散了,剩下的是滿滿的想念。她還好嗎?自己那天的不辭而別會不會太讓她傷心?

一顆心忽然鈍地痛了起來。他也犯了錯,不是麽!

☆、身陷泥淖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裏面“拂煙”應作“寒拂煙”。其實看了手稿的親應該知道原文是拂煙,但是這人太壞了應與寒溯淩歸為一類所以改為寒拂煙。那啥,現在審核程序耗時比較長再改上一章不太方便,所以就在這裏說說哈。另外文中有些說法比如動脈靜脈啥的如果不符合古人的習慣親們一定要指給我看~最後,感謝肖才女幫忙敲字,乃的幫忙已經讓我熱淚盈眶了==

寒拂煙看着冥昭神情恍惚,心下不由得酸水直冒。她不由得怪腔怪調地說道:“你看你還這麽挂念她。哎,那丫頭現在不是在和她哥哥打打鬧鬧就是在和我哥哥卿卿我我的呢,哪還記着你?”

冥昭不答話,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便洞穿了她的把戲。

寒拂煙被他看得老羞成怒,昨日在宴席上受的那些氣也一并湧了上來。她失聲道:“那個醜不拉叽又懂禮數的丫頭有什麽好?值得你這麽心心念念?”

卻不料她這麽一說,她悶在心裏的那些氣也露了出來。冥昭聽着就笑了:“怎麽,和她對上了還敗給她了?我沒猜錯吧?”

寒拂煙的面色變得愈發難看:“本公主才不屑于和她比!”心裏在嘀咕,這樣可不行,适得其反了。

她思索了一會兒,忽然展顏一笑,全沒了剛才的火氣:“冥昭公子,你這樣一片癡心最後又能怎麽樣呢?那個蘭渃公主僅僅把你當作一個侍衛而已,對你又沒有什麽厚待。”

冥昭心想,人也讓我吻了床也讓我睡了,這不算厚待?

寒拂煙繼續道:“所以你啊,還不如跟着本公主。你要吃要喝,要錢要權,本公主都可以滿足你。”

冥昭幹脆不理她。

寒拂煙一看這一計又失敗了,心下不甘益盛。她又沉思了片刻,然後冷然道:“冥昭公子,你究竟為什麽要毀本公主的樹陣?”

冥昭翻了個白眼:“因為它擋了我的路。”

寒拂煙雙眼一眯:“你去找誰了?”

冥昭毫不隐諱:“渺然。去問關于血煞的事。”頓了頓,又道:“血煞在你手裏,是不是?”

“算是吧。準确地說是在我二皇兄手裏。”寒拂煙揚唇,“血煞可算我北寒的機密呀,探聽這個是要殺頭的。本公主倒很好奇,你為什麽要問這個呢?”

“因為你二皇兄意圖對我用血煞。”

寒拂煙愣一愣,立即擰眉道:“那群蠢貨!”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剌客與被剌者雙方都明白了,這分明就是那些愚蠢的家夥弄出的一個,大、烏、龍!冥昭只是一個躺槍的路人而已……

那些黑衣人原來是寒溯淩的人!那麽後來在豐州的那些剌客事件……

“冥昭公子,本公主剛才說了,你犯了要殺頭的重罪。”

“哦,所以?”

寒拂煙看了他一眼,媚态橫生:“本公主是不會殺你的。不過為了抵罪,你要到本公主府上來。本公主說不定會給個面首你當當。”

“不可能。”冥昭斬釘截鐵。

“你還想着清蘭渃?她有什麽好?本公主不如她嗎?你就這麽看不上本公主?”

冥昭一字一句道:“她在天上,你在地下。”

寒拂煙的笑容轉眼間變得陰狠,“本公主就是要讓她好好看看,你是怎麽成為本公主的人的!”

冥昭垂下眼睫,容色晦暗。

一定不能讓這個瘋女人得呈!

——

七月流火,在北寒最為明顯。生于極北之地的風沖出冰疊山的禁锢,其威勢再也不可阻擋。一夜之間,本還算溫和的天氣變得陰寒,蒼州城裏少得可憐的樹也木葉盡脫。而遠山的針葉林依舊是森然的,暗沉沉的一動不動,融進了天空的背景。到這個時候,南清來的客人才算是見到了北寒的真容。

烏雲在寒風中迅速醞釀,不多時就簌簌的落了一場雨。北寒的雨亦是粗犷的,帶着淩厲的寒意。雨水濺到人的肌膚上,卻是鑽心的涼。

蘭渃的心情如那沉沉的天幕,三日都沒有放晴了。三日前,琅墨等人趕回行宮,向她禀報了冥昭被擒之事。同時之內,拂煙趾高氣昂地派人告訴蘭渃南清官方三月之內務必對冥昭的探查行為作出解釋,否則她不會把事情鬧得天下皆知,但是會把冥昭收為面首。

在聽到來自拂煙的消息的瞬間,蘭渃本就緊握着的拳頭更加收緊,指甲刺破了肌膚,鮮血溢出。

好個拂煙,真是小看她了!

然而,眼看着三天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沒告訴羽夕,雖然羽夕也許已經隐隐地知道了。她知道羽夕對冥昭的态度。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不摻合進來倒是最好的。

但是她能怎麽樣呢?真的要去作解釋?那不是折了南清的顏面嗎?她蘭渃是斷然不會這樣做的。

那麽,她就眼睜睜地看着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嗎?

蘭渃起身,緩步走到窗前。窗外的雨聲,似乎又響了一些。

“主子,四公主殿下求見。”暗香進來報道。

蘭渃有些怔愣:“四公主?那個四公主?”

暗香抿了抿唇,臉上不見笑意:“是蘭月公主,她從大皇子殿下處過來。”

蘭渃這才回過神來。她的心思都在北寒的公主身上,一下子竟沒想到是自家的公主。

“你瞧我,真是的。”蘭渃撫額,“快請進來吧。”

她心下卻暗暗詫異。難道蘭月是回門來了?這可是行宮,不是南清皇宮,他那又是哪門子的回門?聯姻的公主是不需要回門的呀!

正思索間,蘭月已經走了進來。她披着一件小皮襖,打扮還算仔細,一張臉卻是毫無血色的慘白,叫人暗暗心驚。

蘭渃見她這樣不正常的光景,心下便大概有數了。她忙迎上去,不乏心憂的問:“你可還好?”蘭月頗輕松似的笑了笑:“我有什麽不好的?”又道:“姐姐可還好?”

一聲姐姐叫蘭諾心下一顫。她忙道:“我還好。”

蘭月把她上上下下看了看,說道:“你這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也叫還好?”

蘭渃曉得瞞不過她,只幽幽地嘆了口氣:“冥昭被北寒的大公主給抓了。”

蘭月身形一僵:“冥昭公子,被抓了?寒拂煙抓的?”

蘭渃點了點頭,有些無奈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被抓了。反正這是事實了。”心下卻暗暗吃驚。看蘭月的反應,莫非她還對冥昭……

蘭月蹙眉道:“冥昭公子那樣的人是輕易能被抓了的?這其中定有隐情。”

蘭渃想了想,說道:“他的屬下說本來他是逃得脫的,不料寒拂煙使了個什麽珠子……對了,定精珠!”又疑惑道:“你說這珠子究竟厲害在何處?”

蘭月道:“這個我也不懂。可以叫冥昭公子的屬下來問問。”

于是蘭諾把腦袋轉的比較快的琅銀給找來了。

琅銀道:“那個定精珠是個黑不溜秋的珠子。”

蘭月聞言臉色一變:“黑不溜秋的珠子?!可是能握在手心的大小?”

“差不多。”琅銀挑眉道,“怎麽,公主見過?”

蘭月輕聲道:“北寒二皇子府的書房裏有一個這樣的珠子。那該不是定精珠吧?”

沒想到蘭月卻把寒溯淩府上了解的這麽仔細,連書房都去過了。

蘭渃問道:“前幾日你大婚的時候可有人動那珠子?”

蘭月搖了搖頭:“那珠子是裝在一個透明的盒子裏的。那盒子常年鎖着,鎖孔都要鏽掉了,豈會有人動?”

琅銀沉吟道:“看來這定精珠是一對。一個在寒拂煙手上,一個在寒溯淩手上。”

蘭渃凝視着他:“你就這麽肯定?”

琅銀笑了笑:“北寒所謂的那些寶貝,大多是一對一對的。”他的眼神悠遠了幾分,“而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蘭渃把眼睛眯了眯:“什麽意思?”

“摧毀了一個,另一個也會随之毀滅。”

蘭渃腦中靈光一閃。她又說道:“那定精珠怎麽個厲害法?”

琅銀邊想邊道:“那定精珠裏好像封着一種法術,中了那法術之後就覺得提不起內力。”

蘭渃恍然:“也就是說你主子現在被封了內力?”

“應該是的。”

蘭諾忽然明白了冥昭讓侍衛們都回來的原因。在這樣強大的法術面前,當然能逃一個是一個。

同時,她也忽然找到了解救冥昭的方法。只是……

一直靜靜聽着的蘭月忽然開口道:“那麽,是不是只要我們破壞了定精珠,冥昭公子就能脫險?”見琅銀點頭,她接着說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蘭渃猛然擡眼。蘭月她竟然主動提起了此事?她剛才還在想蘭月會不會答應!心中的疑惑,現在變成了确信。

蘭渃揉了揉太陽穴:“此事就這樣吧。”她示意琅銀退下。

房中一下子變得出奇的安靜。

良久,是蘭月打破了沉默:“你想問我為什麽要幫忙,對不對?”

蘭渃平靜地看着她。

蘭月微笑,眸中波光閃動,一霎驚豔。

“我喜歡他。”她輕輕地說道,“這是我非常願意做的事。”

蘭渃長嘆道:“月兒,不論你是為何,我們都欠了你……”

“姐姐。”蘭月打斷了她的話,“你是想說送我聯姻一事嗎?”她頓了頓,說道:“其實你們不用愧疚的。聯姻,勢在必行。而我,是不二人選——三皇姐死了。雖然我的确不喜歡這聯姻,但我已經認命了。這些我都看得很淡了。”

說着說着,她仰起了頭:“人生怎麽可能事事順心呢?啊,其實有一件事挺讓我滿足的——我知道了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她笑了起來:“真的,起初我覺得他那樣的人,竟然僅僅在你府上做侍衛,真是可笑。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至少會讓他做面首的。一直到剛才我都是這樣想。然而就是剛才,我看見你的這副模樣的時候了,我知道我錯了,大家都錯了。”

蘭月偏頭,靜靜地看着蘭渃,“其實你很愛他。而他那樣的人若對你無情,又怎麽會甘願困居于一座公主府之中?”

她的臉上又現出笑意:“姐姐,你看你多幸福!”

蘭渃看着她的微笑,心中卻一陣抽痛。

誠然,這孩子以前在南清的時候,學着她三姐和她母妃的樣子趨炎附勢,讓蘭渃很看不起。然而世事是會打磨人心的。想來,正是聯姻的路讓蘭月改變了吧。

不變的,是最深的堅持。

蘭渃卻沒想到,自己的三妹,四妹,內心深處都是純善的。可是為什麽她們純善的愛都不能有回報呢?

蘭渃回眸道:“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喜歡他,卻不知道你的喜歡竟然這樣深,這樣執着。”

她的神情帶着淡淡的哀傷:“你真的不覺得苦嗎?”

過了很久,蘭月才輕聲道:“苦嗎?若要我如此對寒溯淩,才是苦吧。”她好像很不願提起似的,便岔開話題道:“那麽,事情就這麽定了?”

“你有把握嗎?要不要我派人助你?”

“不用。那個盒子是很容易破壞的。”

蘭渃又皺眉道:“你不怕寒溯淩怪罪于你?”

蘭月笑了:“我今日來這裏就已經忤逆他了,再添一件有什麽要緊?倒不如做一些自己真心想做的事!”

蘭渃聞言一震!寒溯淩居然暴虐如此!蘭月的一生就要永陷于黑暗之中了!可她還在笑!

為什麽要笑?有什麽好笑的?她唯有的那一點快樂在別人看來根本微不足道。她是受害者,她是犧牲品,她不知道嗎?

她知道,知道的很清楚!很清楚還笑?

心,如受千刀萬剮,裂出無數溝壑的痛。她蘭渃都幹了些什麽啊!把別人推進萬劫不複之淵,再讓人家為自己铤而走險?

痛到千言萬語都過不了咽喉,嘴邊僅剩二字:“保重。”

——

“見過王妃。”守門的侍衛向那翩翩而來的女子行禮。

幽暗的光線中,看得清女子唇邊一抹淺笑:“免禮。”說着就要往房中走。

侍衛急忙把她攔下:“王妃……”

“殿下讓我來拿點東西。”那女子輕聲道。

另一名侍衛猶疑了一下,給擋着那女子的侍衛遞了個眼色。

侍衛放行。

女子笑了笑,從容地走進房間。

這就是寒溯淩的書房。就算讓燈火把這裏照得透亮,也驅不散這裏的陰暗。

這裏藏匿着太多邪物。巫術一般的氣息在這裏彌漫。

寒溯淩。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屬于這裏。所以,我又怎麽可能對你有一絲好感呢?嫁給你,不過是我的使命。

我在你心裏,也許只是一個有政治功能的玩物吧?呵呵,一個可以随意欺淩随意欺騙的玩物。我自以為聰明,卻不想還是被你騙了。

你說北寒的女人,男人要她們怎麽樣她們就得怎麽樣。你說北寒的女人是不可以參政的。可是你的妹妹好像就和你說的不一樣呢,否則她又怎能帶着人去抓冥昭公子?那些話,只是對我說的吧。

好,我是玩物。我滿足一切你該死的欲望。但是……

蘭月在一處偏僻的書架前駐足。

那書架的隔板上放着一個琉璃的盒子。

琉璃的呢,真像他的眼睛。盒子裏,那黑珠子上流動的光線,是屬于他的力量吧?

她淺笑。寒溯淩,這件事你一定知道吧?我可不能允許你們把他困在這裏面呢。我要放了他,誰也別想阻止。

她揚袖,一道流光溢彩從書架飛落。

噼裏啪啦的琉璃的碎裂聲中,傳來侍衛的聲音:“發生了什麽事?”

蘭月置若罔聞,只平靜地看着那碎成幾瓣的黑珠子中的光影漸漸逝去,歸于沉寂。

——

北寒大公主府。

冥昭一語不發地躺在榻上,聽着外面的狂風驟雨。屋子裏沒有點燈,只借着外面暗淡的一點光線,連冥昭的表情都看不清。

門輕輕地響了一下,一個紫色的影子飄了過來,停在門口。

寒拂煙抿了抿唇。三天了,冥昭只和她講過一句話,那是她給他第一次送飯食的時候。她見他毫不猶豫地動了筷子,心下暗喜,便調笑道:“你對這飯食這麽放心?”

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地答道:“如果你想讓我死我早就死了。”

寒拂煙想,至少他不排斥她。

然而她想多了。三天內冥昭除了那一句話就再沒說別的,對她也沒什麽好臉色,全是一副睥睨的神情。

他的态度讓她很窩火。現在這股火噼噼啪啪地竄了上來。

寒拂煙聲音微涼:“冥昭公子,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冥昭依然看着窗外,眸光卻瞬間凜冽。

寒拂煙接着道:“南清方面沒有對你的事做出任何回複。”她向前走了兩步,笑得妖嬈且寒冷:“你心心念念的那個蘭渃公主,似乎沒打算救你呢。”

冥昭袖中的手攥成了拳,拳上青筋暴起。他深吸了口氣,繼續沉默。

寒拂煙冷笑道:“本公主不管你心裏怎麽想,今天晚上我們成親的事已經板上釘釘了。”

冥昭看了她一眼,目光寒涼入骨。

寒拂煙被看得一噎,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冰冷的氣息從冥昭周身溢出,并無消退之勢。

渃兒她不會無動于衷。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他只是太惱自己。一個大男子主義的堅定擁護者突然發現自己身陷泥淖還要靠女人救這該有多郁悶啊啊啊啊啊!

心中瘋狂的吶喊平息,冥昭忽然發現自己體內有點怪怪的。嘎?他在心裏咆哮幾聲有那麽大的影響力嗎?

☆、無意之錯

作者有話要說: 從這章開始就有所有親們都沒看過的新內容了==

因為是肥更,所以其實對于男主黨來說虐度減小了==哦,我知道男二黨同樣不爽的==哎,兩邊做人難額==

血液加速奔流,好像有一股被壓抑的力量釋放。來自丹田的氣息讓他心神一醒。

這麽說,定精珠被摧毀掉了?

數日以來,冥昭的臉上第一次現出了笑意。

他仿佛看見了那雙眸光潋滟的眼睛,還有那微顫的睫毛。不管怎麽說,終于要回到她身邊了。

窗戶悄然地動了一下,躺在榻上的人已倏然不見。

大公主府的牆頭,值班的隐衛低喝了一聲:“誰!”

一陣黑風淩厲,那隐衛便沒了氣息。

風裹挾着他軟軟地從牆頭落下,一點聲響也無。

冥昭落在行宮院內,長長地舒了口氣。終于回來了。

他擡步直沖沖地向蘭渃的寝居去,卻撞上了一個淡金色的身影。

羽夕的笑意不達眼底:“冥昭公子?數日不見啊。”

呵呵,豈止數日,明明是大半個月。

冥昭面無表情道:“嗯,數日不見啊。”說罷就要繼續往前走。

羽夕淡淡道:“去找渃兒?”不及冥昭回答,又道:“渃兒不在。”

“不在?”冥昭頓住了腳步,“她去哪兒了?”

“北寒皇宮。”羽夕收了笑意,總是暖如春風的臉上竟然現出幾分冷然,“北寒帝宣她進宮商議她和北寒太子的聯姻事宜。”

冥昭只覺得腦中轟然。

聯,聯姻?他大半個月不在,事情就怎麽發展成了這樣?不可能,不可能!這絕不是真的!

冥昭倒退一步,穩住身形:“渃兒她答應了?”

羽夕眸中閃過一道異色:“此事尚在商議中,我也不清楚她的态度。只是,”他聲音沉沉:“冥昭公子,你可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時日渃兒都在做什麽?”

冥昭沉默地看着他,大腦中一片空白。

“她混進北寒皇宮去做太監,目的只是接近北寒帝,以圖在北寒帝面前說說北寒太子的好話。”羽夕停了停:“此事屬實。你自可找渃兒對證。”後面的話,不言自明!

冥昭有些蒼白的臉色恢複了正常,眸光裏卻仿佛少了些什麽。他淡淡地說道:“多謝大皇子了。”

而此時,身處北寒皇宮的蘭渃,心亂如麻。

這北寒的皇帝老頭是怎麽了,心血來潮地提議要她和扶桑聯姻?這下事情可就麻煩了!

北寒帝問道:“蘭渃公主,你究竟是什麽态度?”

蘭渃強裝淡定:“此事乃妾之終身大事,還是待妾回南清與父皇商議了之後再定比較恰當。”

北寒帝卻笑道:“朕已經派人問過你父皇了,你父皇說單看你的決定。朕這才宣你的。有你父皇書信在此。”

蘭渃看了信,鑒別了真僞,心下頓時大罵。丫的,這皮球又踢到她身上來了。

答應?那她是一萬個不願意。不答應?看北寒帝的架勢,他可不允許她不答應。怎麽辦?蘭渃咬了咬嘴唇。

一旁的扶桑見她這模樣,便向北寒帝道:“父皇,不如讓公主再考慮考慮吧。公主在這殿裏也待久了,請允許兒臣陪她到附近走走。”

北寒帝微笑着點頭:“去吧。”

出了正殿,蘭渃也并沒有覺得心中的壓抑少了幾分。

扶桑看她不說話,便也只默默地陪着。

驟雨初停,地磚上散出混合着青苔味道的潮濕氣息。

一座座宮殿仿佛大雨馴服了的獸,褪去了一些往日的威嚴感。檐角的狻猊在陰影中靜默,竟然也沒有了平日的猙獰可怖。

在宮殿與宮殿之間兜兜轉轉,蘭渃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種幻覺來。好像與扶桑轉過下一個拐角,就會迎面撞上一個月白色的人影。

這種幻覺讓蘭渃很不安,所幸幻覺終究是幻覺,拐角之後什麽也沒有。

她想着,她和扶桑這麽漫無目的地轉悠下去可不行,他倆必須得交換一下意見。

于是蘭渃開口道:“我想如果我不答應此事,你父皇肯定不答應。”

“是。”扶桑看着她,“但是,蘭渃,你會嫁給我嗎?”

“蘭渃,你會嫁給我嗎?”

這個問題引起了蘭諾的深思。

扶桑,你一直以來的心思,我怎麽會不懂。只是我一直都不想理睬那個事實罷了。

扶桑,我對你,和對別人當然是不一樣的。

你的琴聲,那麽空靈,那麽純粹,那麽蘊滿憂傷的細膩,怎麽會不讓我癡迷,怎麽會不讓我在初見時就再也忘不了了你?

我喜歡和你一起爬山,喜歡和你一起對着風說說話。我願意和你交心,願意傾聽你的憂傷,願意為你兩肋插刀。我對你的每一份情,都是真的。

然而我對你和冥昭也是不同的。

我什麽都不做,只看着他的模樣,心跳就會加速。

他的目光那麽明亮,讓我不敢直視,他的唇形那麽優美,讓我總有一種想咬一口的沖動。那是與你相處時所不曾有過的感覺。

後來我完全明白了。

冥昭,是愛人。你,是知己。

你問我會不會嫁給你。說真的,這個問題我從未想過。我想,如果我嫁給你,也許一樣會生活的很幸福,但那一定是違背我心的選擇。

扶桑,若要我再選擇,我還是會把你作為知己。

你沒有錯。只是已經有人,讓我心動。

那天,冰疊山上,我的确沒有足夠的勇氣。我害怕讓你傷心。但今天,我要把真心或告訴你——

蘭渃正視着扶桑的眼睛,聲音很輕很利落:“不會。”

她說不會。

也許是該哀傷,也許是該心碎。然而他輕輕地笑了,溫和而平靜,仿佛早就猜到了結局。

渃兒。我早就想這樣稱呼你了。但既然你僅僅把我當做朋友,那麽我就不會讓這兩個字說出口。

我扶桑活過的二十年裏,每一天都是落雪的日子。你是茫茫中那唯一的溫暖,金色的。我又怎麽可能不緊握?

他的唇角勾起的弧度,恍若晴初霜旦的第一抹敞亮,驚豔了時光。“好。我一定助你取消婚約。”

蘭渃有些不敢置信的地看着他。先許婚,以後再想辦法取消婚約,這無疑是兩全其美的辦法。但是,扶桑他,真的放得下?

她抿了抿唇:“真的可以嗎?”

扶桑微笑着點頭。

蘭渃想回他一個笑,但嘴角僵住了似的,根本扯不動。她感覺喉嚨幹澀得發疼,疼得她想大哭一場。他為什麽要這麽好呢?她為什麽要遇到這麽好的人?

扶桑柔柔的看着她,把她的每一個神情都映在眼底。

“我們回去吧。”

“好。”

——

蘭渃回到行宮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好累,什麽也不願想,什麽也不願做,只想倒頭睡上一覺。他答應了婚約也就罷了,老皇帝還要她簽文書。簽文書也就罷了,他還通告了全天下。

呵呵,清蘭渃和寒扶桑訂婚之事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了!這可真爆炸性的新聞呢,她從皇宮回來的一路上都在聽百姓議論此事。

百姓們當然覺得這是天大的喜事,可她不這麽認為。雖然扶桑說了以後會解除婚約,但是她一想起這件事心裏還是煩躁。

所以就不難理解她剛推開了自己寝居的門就一種拔腿就跑的沖動。

冥昭在她的房間裏。

他身上不是她熟悉的月白衣袍,而是一襲墨衣,宛若子夜的天幕。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穿着黑衣站在她面前。不得不說,那還是另一種動人心魄的美。她看得有些怔楞。

冥昭冰涼的目光向她投來:“怎麽,覺得沒臉見我了想跑?”

蘭渃心中咯噔一聲。完了,這件事他知道了,而且他生氣了!她的臉頓時白了一下。

冥昭衣袖一掃,那門砰的一聲關上了,似乎把門框都震得晃了晃。

對上他絲毫不帶情感的目光,蘭渃美眸大睜:“你幹什麽!”

“斷了你的退路,”冥昭的神情冷然,蘭渃開始發顫,“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蘭渃察覺到了現在的狀況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因為他周身的溫度越來越低。她深吸了一口氣:“你說。”

“我不在的這些天裏,你可是在北寒的皇宮當太監?可是為了寒扶桑?”

蘭渃皺緊了眉:“誰告訴你的?”

冥昭死死地看着她:“你只告訴我是不是?”

蘭渃垂下眸:“是的。”

冥昭冷笑了幾聲,眸光愈發徹骨:“你以前說你難免和寒扶桑打交道,好像你不願和他在一起似的。那時候我也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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