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朕一直很信任你,也給了你很多權力。但凡事做過頭了就不太好了。”北寒帝目光沉沉,“既然你已經歸還了兵符,朕也就不再追究了。”
寒溯淩伏下身去磕了個頭:“多謝父皇。”
“朕希望你去湯谷反省十天,即刻動身。”北寒帝頓了頓,“十日之後,回京大婚。”
寒溯淩要大婚了哎。蘭渃忽然覺得有點同情蘭月。雖然她一向不喜蘭月,但說到底蘭月也沒做什麽特別得罪她的事。而今蘭月就要嫁給一個很明顯不喜歡她而且很殘暴的人了,當真是世事無常。蘭渃嘆了口氣。
人的思維中,由人及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于是蘭渃就想到了自己和冥昭。
冥昭……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回來了沒有?他的氣消了沒有?
蘭渃想着自己來客串太監這件事千萬不能告訴他,否則他一定會氣上加氣;他回來以後,自己一定要去多哄一哄他。
在蘭渃想着冥昭的同時,羽夕正站在她在行宮的寝居門口。
“你們主子怎麽這麽多天都不在行宮?”羽夕的眉頭擰得很緊,“她究竟幹什麽去了?她出遠門你們怎麽不跟去?”
疏影和暗香面面相觑。之前羽夕來問的時候,她們能用來搪塞的理由都用了,現在可怎生是好。
暗香的臉上堆出一個笑來:“回殿下,這兩天主子說她要去做一件極重要的事,我們跟去不太合适。”
羽夕盯着她們倆,一字一句道:“那她遇到危險怎麽辦?”
疏影暗香齊齊一噎,心下直叫苦:主子你趕緊回來啊我們撐不住了……
羽夕低頭沉思,嘴中喃喃道:“她去做什麽了呢?連侍衛也不帶,是不擔心自己的安全麽……”他的那一雙俊眸漸漸睜大:“難道她和冥昭出去約會了?”
由暗香剛才的那句“不太合适”來看,這種情況極有可能!
疏影暗香的痛苦表情僵在了臉上……咳咳,這開什麽玩笑……殿下您想象力太豐富了……
羽夕的眉頭再一次皺起。
良久,他自言自語道:“冥昭……究竟是什麽人?”
當然,這件事蘭渃一點也不知道。
為了不讓北寒帝起疑心,她自打進北寒皇宮起就再沒聯系過疏影暗香。然而現在事情辦完了,她得聯系宮外的人接應她出宮啊。但怎麽做才能不驚動北寒帝呢……
事實證明,幸運之神的确很喜歡蘭渃。
這日下午晚些時候,一個機會向蘭渃砸了過來。
但是,呵呵,這個機會說好也好,說壞也壞。
因為那個“宮外的人”是扶桑。
北寒帝早上去敲打了寒溯淩,下午就召見扶桑。嗚呼,帝王之心不可測也!
所以蘭渃就有點小糾結。不想借扶桑的幫助那是假的,但如果讓扶桑知道了她在這裏客串太監……蘭若就覺得全身每一個毛細血管都開始張牙舞爪。
于是她心情複雜地看着扶桑一步步走近。
北寒帝還在批閱奏折,頭也不擡地說道:“免禮。”
扶桑頓住腳步。
蘭渃心裏稍微平靜了一些。還好他看着北寒帝而并沒有看她。
“多謝父皇。”話落,扶桑并未再多言,只默默伫立。
“二皇子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兒臣知道了。”
“你怎麽看待此事?”
“溯淩一向賢能。”扶桑嘆息了一聲,“這件事上,他卻是魯莽了。”
蘭渃心下一動。
北寒帝擡眼看他,臉上滲出一點笑意:“你倒是看得很清楚。”
扶桑道:“作為一個皇子總不能太逾矩了。”
“哦?是嗎?”北寒帝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如果朕現在把饕餮軍給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
☆、爆你緋聞
“那麽兒臣就收下了。”
“這就不逾矩了?”
“這是父皇所賜,名正言順。”
蘭渃在心中激動地吶喊:扶桑,好樣的!
北寒帝微笑道:“好一個名正言順!這饕餮軍,朕就給你了。”
“多謝父皇。”扶桑彎腰施禮的時候,目光卻投向蘭渃這邊,驚得蘭渃趕緊斂眉。
不是吧,難道他認出自己了?
不可能。
蘭渃忽然想起那天酒樓裏的一幕……扶桑不會把她當作寒溯淩的同夥了吧?
扶桑行罷禮就向北寒帝說道:“父皇身邊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個小太監?這麽近身侍奉,想來他很得父皇喜愛。”
蘭渃一邊心想果然,一邊哭笑不得。
北寒帝笑道:“他知道很多事。”
蘭渃暗忖道,這又被她想到了。她賣弄有關南清的知識這一步,走得很成功。
只聽北寒帝又道:“你怎麽問起他來了?”
扶桑聳了聳肩:“兒臣只是懷疑他是不是斷袖。”
“哦?”北寒帝顯然愣住了。
“要不然他為什麽那麽直勾勾地盯着兒臣看。”
蘭渃有一種倒地不起的沖動……咳咳,直,直勾勾的?她有那麽猥瑣嗎?還斷袖……跟誰啊,跟他爹嗎?他怎麽不懷疑他爹是斷袖啊?
北寒帝被扶桑逗笑了。
傷心欲絕的蘭渃聽到北寒帝收住笑之後的第一句話,更是如遭雷劈。他說的是:“說說別的。你覺得南清長公主如何?”
蘭渃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但她不敢再盯着扶桑,目光落在地面上。
扶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她還不錯。活潑聰明又大方。”
“據說她很醜?”
“只是看上去身體不太好罷了。其實容貌尚可。”
北寒帝不再接話。
蘭渃在心裏長長地舒了口氣。但是那種危險的感覺并未完全消除。
——
“哎,你知道嗎,自從那女子接受了他的告白,就對他是死心塌地死纏爛打,可是他卻再沒有看那女子一眼。”
衆人感嘆,哎,負心郎。
“還有,他的妻子懷孕之後,他立即添了三名美貌小妾。”
衆人感嘆,哎,大負心郎。
“他的貴妾産後體形走樣,他就不再寵愛那名貴妾,而是把另一名新寵扶上了貴妾之位。而早先的那名貴妾在憂憤中死去了。”
衆人感嘆,哎,大大的負心郎。
“哎,你們想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
“打住!”一聲暴喝從小木屋中傳來。那扇關閉了一天一夜的柴門被推開。
冥昭笑吟吟地望着臉色陰沉的渺然。這老頭子什麽都不肯說,而且把他們扔在小木屋外面已經一天一夜了。哼,你以為這樣就能讓他離開?他只要沒睡着,在門外一刻就說一刻的風流事,看誰熬得過誰!
“哎呀,您老人家為什麽這麽大火氣?是在下的故事講得不夠精彩嗎?”冥昭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精彩,很是精彩。”渺然咬牙切齒地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向小木屋走去,眼睛還不忘在四面掃了一圈:就算你們猜到了是誰也不許說出去!他可不想他在江湖的名譽從此掃地。
琅銀和琅蒼依然跟随着冥昭進屋。渺然并未阻止。
冥昭笑道:“怎麽,在下的故事把您說動了?”
渺然瞪了他一眼:“小子,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哎,拜見您這樣的高人,在下當然是有備而來啦。”
渺然把冥昭扔在椅子上,揉了揉額頭:“老夫把你再度請進來可不全是為了這個。”
“那是因為什麽呢?”
“他們來信了。”
冥昭臉上的笑意在頃刻間褪去:“他們是誰?”
渺然蒼老的容顏顯得很疲憊:“這個你不能知道。他們不讓老夫說。”
冥昭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剛才。飛鴿傳書。”渺然頓了頓,又道,“他們問老夫那樹陣還在不在。你說老夫怎麽回複他們呢?”
冥昭容色鎮靜:“告訴他們有人破了陣。”
渺然一愣:“那你……”
“事情本來就是我幹的,我敢作敢當。我不能因為這個拖累您。”
渺然沒有接話,半晌才深深嘆息道:“公子是個好人。”
他看着小木窗外,遠方樹林翳郁:“公子趕緊走吧。此信一發,他們就會來的。雖然老夫不能告訴你他們的姓名,但憑借公子你的智慧和勢力,一定會知道他們的身份。”
冥昭目光沉沉:“多謝老人家了。後會有期。”
“呵!”渺然仰頭苦笑了一聲,“後會有期!”
因他的地位,那些人不會讓他死,然而,恐怕也不會讓他好好活了。
冥昭再不看他,徑直走了出去。
一行人默默地翻身上馬。
駿馬長嘶,揚蹄飛奔。
他們從荒野中來,又向荒野中去。
——
“樹陣竟被人破了。”剪水的眸子眯起,一如深秋寒潭,“派人去探,能抓活的就抓活的!”
她頓了頓,又問道:“通知了二皇兄麽?”
“通知過了。二皇子殿下說皇上罰他去湯谷思過,即刻動身。他如今也管不了此事。”
“居然罰他去湯谷。”她眸中冷光一閃,“如今我也顧不得他了。”
——
寒溯淩和蘭月大婚在即。
蘭渃想着自己一定要趁這個機會逃出去。她越想越覺得在宮外找人接應非常有必要,而且這個人必須在北寒有一定的勢力。
于是她杯具地發現,這個人只能是扶桑了。雖然她上次的确被扶桑弄得很桑心,但這次她堅定了決心。找扶桑就找扶桑吧,大不了這張老臉不要了。她總不能在這北寒皇宮裏當一輩子的太監吧?
寒溯淩和蘭月大婚當日。
鮮紅的錦布鋪滿了蒼州,使這個平日裏顯得嚴肅神聖的城市有了幾分紅塵氣息,不知道有沒有人會覺得滑稽。
這樣的布置依循的是南清的習俗。北寒人似乎不太能接受南清式的張揚婚禮。鋪紅綢這一條他們還受得住,其他的吹吹打打之類他們可受不住。
于是這日的蒼州,安靜得和平時一樣。幾乎沒有人為這一場和自己沒有關系的婚禮心情激動。
蘭渃想,這樣的大婚真是恰到好處,既昭告了天下,又辦得很低調,這樣挺好。她覺得,以後她的大婚也要是這個樣子。不就是成個親嘛,為什麽要大家都來圍觀?
她揉了揉太陽穴。唉,怎麽盡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正事呢?正事!蘭渃到這個時候還沒找到逃出皇宮的辦法。北寒帝對她太信任了,總讓她侍奉君側,她實在找不到機會啊。
婚禮在皇宮舉行。衆賓客一大早就趕到了皇宮。于是蘭若就站到皇宮門口,像,咳咳,望夫石似的盼着扶桑的到來。
一片玉色的衣角終于躍進了視野,蘭渃在心裏歡呼一聲。她正要迎上去,眼睛向他後面一瞟,小臉頓時一黑。羽夕!
他還是往常一樣的淡金色衣袍,但神情嚴肅,看不出喜怒。咳,他這樣的表情是很少見的。
蘭渃心裏一陣發虛。疏影暗香搪塞不了他了吧?他現在一定在擔心她。不過現在蘭渃可一點也不希望她的隐瞞被識破。
今日接待賓客的事可不該她管。蘭渃恹恹地閃到一邊,想了想又覺得不甘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她真的要因為羽夕而放棄嗎?那可絕對不行。
于是她咬了咬牙,向接待賓客的偏殿走去。今日她正好不當值,愛到哪去就到哪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你是斷袖
偏殿值班的小太監們看見蘭渃大駕光臨,均是一愣,然後立馬停止了所有的小動作。一個膽子稍大些的小太監上來問道:“您老人家怎麽來了?”
蘭渃她老人家昂着頭,瞥了他一眼:“這裏人多,我今兒個來湊湊熱鬧。”
幾個耳朵尖的小太監頓時心下發苦。擱着這麽個大官兒在這誰能好受啊!
蘭渃可沒注意那些小太監在想什麽。她的一雙耳朵全對着羽夕和扶桑。
羽夕沉沉道:“這些時日你看到蘭渃了沒有?”
扶桑挑眉道:“我這段時間很忙,的确沒有去看她。她不是在府中嗎?”
“我也是半個月沒見着她了。”羽夕垂了眸,“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麽,是否安全。這蘭月的婚禮她該不會不來吧?”
這一句話提醒了蘭渃。她光想着怎麽逃出去了,卻沒想到還得以南清長公主的身份再回來!她的時間緊張得很啊。
蘭渃趁着他倆都不說話的空隙,心下一橫就走到扶桑面前,給他添了添茶水,一臉谄媚地笑道:“太子殿下還記得奴才嗎?”
扶桑一愣,目光在她臉上盤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般地笑道:“原來是你啊。”
蘭渃又谄媚地笑了一下,低聲道:“殿下溫潤如玉玉樹臨風風流倜傥,一直讓奴才很是欽慕。上次得見,真真讓奴才喜不自禁……”
扶桑聽她說了一會兒,有些詫異道:“你竟然真的是斷袖?”
蘭渃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撐着笑臉道:“奴才只是想為殿下效勞。”
“我身邊有父皇身邊好?”
蘭渃小聲道:“跟着殿下能夠玩白鹿山、冰疊山,還可以去湯谷……”這句話算是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蘭渃擡眼看扶桑,果然見他滿臉的驚愕。
他驚愕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差點嗆到。
蘭渃死相地站在一邊,心想,我這樣的打扮這樣的身份,果然好笑吧。
扶桑起身,含笑把她拉到了殿外。
一路上的賓客們小太監們都看得目瞪口呆。不能怪他們,只怪扶桑此時的表情動作太容易讓人誤解。哎,太子殿下不會真的喜歡太監吧?!
扶桑将蘭渃拉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好笑地問她:“原來你當太監來了?”
蘭渃不再壓抑自己的聲音,以本音道:“哎喲別扯這些廢話了,我找你是讓你幫忙的。”
扶桑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繼續問道:“你為什麽來當太監?”
蘭渃撇了撇嘴:“還不是想幫你嘛。”她伸手推了扶桑一下:“好啦,現在完事了,你得想辦法讓我出去。”
還不是想幫你嘛。扶桑怔愣當場。暖流從心底一圈一圈地湧上來。以他的聰明也想不到父皇對他的态度轉變中,還有她的一份功勞。她,她竟肯為他放下身段,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是多麽有幸遇到她。
蘭渃的那一推讓扶桑心神一醒。
扶桑笑着看着她:“需要我做些什麽?”
“第一,派人去通知行宮的疏影暗香,讓她們趕緊帶人過來,順便帶一套女裝。第二,派人去在宮外做個接應,最好能買通幾個侍衛。第三,你本人配合我出逃。而且,我在出逃的過程中還想整一下寒溯淩。”
扶桑撫額道:“……你的要求真多。”
蘭渃瞪了他一眼:“老娘在這宮裏可吃了不少虧。”雖然事實是她吃了不少錢……
扶桑看着她美眸圓瞪的樣子不由得一笑:“好,你說的這些我馬上去辦。”
“那你說,我怎麽整寒溯淩呢?”
扶桑想了想,和蘭渃耳語了一番。
蘭渃聽着聽着就笑了。
二人回到偏殿。扶桑仍坐着,蘭渃仍站在一旁。對于衆人投來的怪異目光,他倆就一個表情:我什麽也不知道。
很久很久以後,外面漸漸喧鬧了起來。扶桑和蘭渃對視了一下:來了!
扶桑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寒溯淩的身影出現在偏殿門口。
蘭渃向那邊掃了一眼,心想他一身紅還不如一身黑好看。
寒溯淩向偏殿裏看了看,顯然不樂意和這一幫人共處一室:“沒有別的地方可待了嗎?”
領路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解釋道:“陛下只允許開兩處偏殿。那一處給了蘭月公主,根據南清的風俗現在您是不能和她在一處的。所以您就将就着在這裏落腳吧。”
寒溯淩的目光卻落在扶桑那裏。
一名太監剛剛點頭哈腰地為扶桑倒了茶,還給他吹了吹。現在他又給扶桑捶起背來了。
若他沒記錯的話,這名太監叫小六子,是他的手下!那太監臉上谄媚的笑容頓時讓他覺得分外刺眼!
他大步走進偏殿,擇了個椅子坐下。
新郎官的到來讓大家鴉雀無聲。
寒溯淩沉着臉,伸手招呼那太監:“你過來。”
于是蘭渃就收了臉上的笑,走了過去。
寒溯淩看着她表情的變化心下更是惱火。這見風使舵的奴才!他面上仍是鎮靜:“倒茶。”
蘭渃拿起茶壺為寒溯淩倒茶,倒了一半,手突然一抖,茶壺一歪,半壺滾熱的馬奶茶頓時都澆在了寒溯淩身上!
寒溯淩一躍而起,“噌”地一下寶劍出鞘,直指蘭渃!
衆人見這變故,紛紛起身。幾位南清的使者連忙勸道:“大喜的日子,不宜見紅啊!”
蘭渃看着那直指過來的劍,神色淡定,心裏緊張。靠,這真一劍下來她還活不活了?但這把劍,她要利用好了。
她撲通一聲跪下。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去把他的帶班總管找來!”
唔,可不是嘛。底下的犯了錯要找上司嘛。
蘭渃剛才那一跪跪得很有技術。現在從她這個角度,正對着的不是劍尖,而是劍鋒。
寒溯淩冷冷地看着她:“這樣蠢的奴才還有何用。”
蘭渃眸中精光一閃。就怕他不開口!
這時候,她用餘光看見小福子正往這邊跑過來。他一邊跑一邊大叫:“二皇子殿下,手下留情!”
大家都向殿門的方向看去。
而蘭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挺身,将脖頸對上了劍鋒!
鋒利的寶劍割破了靜脈,暗紅色的血汩汩流出。蘭渃軟倒在了地上。
寒溯淩愣了一下,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以免血濺到自己身上。
扶桑眉頭一跳,就走過來,蹲下,手伸到她鼻端似乎在試她的呼吸,手中的一粒閉息丸、一粒止血丸卻在肉眼看不到的那一瞬間彈入了蘭渃口中。他心下想着這丫頭竟來真的,嘴上卻嘆息道:“傷得有點重。”
南清來的使者恨不得捶胸頓足。
小福子跪在蘭渃身邊就嚎啕大哭起來:“小六子啊……我來晚了……”
蘭渃死人一般地躺在地上,心下大罵:丫的,疼死了!
小福子的哭聲又讓她心下一暖。
寒溯淩這時才回過神來,厲聲道:“還不把他弄下去找太醫來看看?”
小福子抹了一把眼淚:“傳太醫~”
于是蘭渃就被人給擡到了不知道什麽地方。她覺得現在這種感覺很奇妙:她的心髒不跳了,但她依然活着,且沒有任何呼吸困難,脖子上也不再濕濡。哎,說實在的她開始喜歡那兩個藥丸了。
太醫來看診的時候蘭渃心裏還是緊張了一下。他會不會發現她是女兒身?所幸那太醫把了她的脈,感覺不到她的脈搏,就收了手。
正在此時,蘭渃聽見了尖細的一聲“皇上駕到”。接着,北寒帝的聲音響起:“他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對不住四章沒有同時發上來~
☆、反唇相譏
作者有話要說: 額,最近存稿有點混亂,親們發現有錯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哈~
然後今天想嘗試一下直接發5000字的章節的效果。。
乃們說,這樣好不好咩?
這幾天中秋放假,每天都有5000字的章節更新哦~祝大家中秋快樂!
太醫長嘆一聲:“回天無力。”
北寒帝腳步一頓。那一霎蘭渃似乎感受到了寒涼的氣息。
北寒帝沉沉道:“你确定?”
“确實已經脈息全無。”
北寒帝默了一下,說道:“今日宮中辦喜事,可不能因為他鬧得不愉快。趕緊拖出宮埋了吧。”
然後蘭渃就親自享受了被裝進麻袋的待遇,并被人擡了出去。她感覺自己在路上颠簸了好久,不禁擔心時間還夠不夠用。
終于到了。一群侍衛把她從麻袋裏拎出來,扔進已經準備好的棺材裏,釘上棺材蓋就埋進了土裏。
蘭渃躺在土地之下,外面的動靜聽得尤為清晰。聽着腳步聲已幾乎不可聞,她如水的眸子眨了眨,擡手,一道洶湧的噴泉順着她的手指噴出。強大的水壓将棺材擊碎,木屑和土壤都被水流沖到了一邊。
蘭渃停了手,然後就看見了湛藍的天空。
這種感覺就像重獲新生一樣,讓她感到高興。
她打算從棺材裏爬起來,手下意識地向棺材底一撐,卻摸到了某個風幹的東西。意識到那是什麽之後,她小臉一黑,就勢從棺材裏蹦跶了出來。
她站到棺材外面的土地上,四下一望,發現這是一座公墓。
那些在宮廷裏賣命了一輩子的奴才們,有很多都在這裏吧?
北寒人忠君思想濃厚,往往把國比家看得重。宮女,一輩子坐等紅顏成枯骨;太監,被迫成為終身殘疾還要忠君不二。最後呢?還不是一座墳丘,一縷孤魂,被他們忠心侍奉的權貴和無情的時光遺忘。
蘭渃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已經風幹的某物,心境坦然而悲涼。
活着,就被迫失去了的,死了,又怎麽重新獲得呢?這,是那些主子的一點忏悔嗎?但他們的忏悔,又有什麽用呢?
蘭渃說不清自己心裏在想什麽。水流将她的雙手澆透,順着指尖落下,裝滿了棺材。洗濯,掩埋。
遠方忽然傳來一聲急急的呼喊:“主子!”
蘭渃扭頭,望到好些天不見的疏影暗香,臉上沁出笑來。
疏影暗香見她除了脖子毫發未傷,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主子快換衣服吧。”
蘭渃點了點頭:“你們去把那方棺材埋好。”
穿上自己的衣服,蘭渃催動意念生出水來洗掉臉上的妝,舒了一口氣:終于變回自己了。
疏影暗香迅速忙活完後,對蘭渃道:“我們載你回去。”
蘭渃遲疑道:“這樣……可以嗎?”她們雖然輕功了得,隐身術也修得很好,可自己是個不會隐藏的大活人啊。據她估計,她們現在已在蒼州城外了,如果她們不走城門被守軍發現……
暗香笑道:“主子別擔心,我們從城門走。我們帶來了您的身份憑證,守軍會放行的。”
蘭渃點頭道:“這樣就好。”
于是疏影暗香将蘭渃架起,就向蒼州城飛去。
風聲呼嘯,蘭渃忽然開口道:“我喜歡上了兩樣東西。”
疏影問道:“什麽東西?”
“那兩粒扶桑給的藥丸。”
暗香笑道:“閉息丸和止血丸麽?方才扶桑公子說了,止血丸倒不打緊,那閉息丸是傷身的,吃多了很不好。”
蘭渃:“……”
——
雖然這日早上皇宮側殿裏鬧得很不愉快,還死了人,但大婚的喜慶氣氛并未受到影響。
眼看着就要到申時了,皇宮裏還不見蘭渃的蹤影,羽夕的眉頭越蹙越緊。
扶桑一直淡笑着,時不時看他一兩眼。最後,他終于不忍心了,對羽夕道:“還在擔心蘭渃公主?”
“可不是麽。”羽夕無奈地笑了一下。
“你不用擔心她。她不會有事的。”
羽夕俊眸一閃:“你知道她在哪裏?”
扶桑遲疑了一下,與羽夕傳音入密:“今天早上她已經被擡出皇宮了。”
羽夕一愣,接着俊眸大睜,聲音傳回:“那個太監就是她?”
扶桑笑着點頭。
“她流了那麽多血……”血流成河都已看慣,然而那是她的血……想起早上的那一幕,羽夕心中一緊。
扶桑笑道:“你可別小瞧了她。早上你可看清楚了?她割的是靜脈,不是動脈。她計算好了的。”
羽夕皺眉:“她去當太監做什麽?真是胡鬧。”
扶桑嘆了一聲:“是因為我。”
“因為你?”
“說來,你這個妹妹真不是常人。她竟然願意如此放下身段去接近我父皇,來幫助我與寒溯淩的對抗。”
傳音入密到此結束。
扶桑沉浸在了某種思緒裏。
羽夕垂着眸,臉色有些發白,唇邊卻挂了一抹笑意。
晚宴還有半個時辰就要開始了,各位賓客紛紛就座。
北寒和南清的席位是相對的。扶桑和羽夕面對面坐着。而蘭渃的位置對面本應是寒溯淩,由于寒溯淩是今天的主角,大公主寒拂煙就往前挪了一位,坐到了蘭渃位置的對面。
寒拂煙雖是大公主,但年紀比寒溯淩小,又是女子,所以居寒溯淩下首。
她年方十七,氣度上卻已如二十五六的女子一般。她容色帶幾分冷峻,一身紫色長裙豔豔,仿佛是高貴的女王。
她的眸光有時掠過南清的使臣們,淡淡的,似有不屑。
寒拂煙忽然開口道:“派來了這麽多人,南清還是挺有誠意的嘛。”
羽夕眸光一閃:“畢竟是我南清的公主出嫁,使臣自然要多一些。”
寒拂煙的目光在對面的空位上停了一下,略帶妖冶的紅唇輕啓:“咦,坐本公主對面的是哪位?怎麽還沒來?”
扶桑道:“是南清長公主。”他暗暗給了寒拂煙一個眼色:就此打住。
寒拂煙哪裏會聽他的,只是斂了一下眉,就仿佛恍然一般道:“噢!是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蘭渃公主?哎,名氣大就是不一樣啊。今兒一天下來本公主似乎還沒能有幸一睹她的芳容……”
扶桑和羽夕的臉上都已有陰雲。寒拂煙一個人卻說得歡暢:“該不會她今天就沒打算來了吧?哎呀呀,剛才還在說南清有誠意……”
“誰說我不打算來了?”一個洪亮的女聲響起。
聽到聲音,聊着天的衆人把嘴邊的話統統咽了下去,齊齊轉頭去看。
大殿裏一時很安靜。
門口那白衣翩跹,戴着面紗的,不是蘭渃又是誰?
其實她可以早點到的,無奈進了蒼州城忽然發現自己穿的是低領的衣服,脖子上的傷口有些明顯,只好又回行宮換高領的衣服,所以時間耽擱了。這事也不怪誰,畢竟疏影暗香也不知道她會用這麽狠的方法嘛。
寒拂煙臉色一變,低下頭去。
蘭渃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問一旁的宮女:“現在是幾時?”
“回公主,申時三刻。”
蘭渃笑了一下:“喏,我雖然來晚了些,但還不算遲到吧?吉時可是酉時呢。”
扶桑給了她一個眼色,示意她停一停,向寒拂煙道:“這便是南清長公主。”又向蘭渃道:“這是我北寒大公主。”
哦,寒拂煙,原來是她呀,聽說過。蘭渃想。
寒拂煙擡眼,冷笑道:“南清長公主據說是整個南清最尊貴的女子,我看名不虛傳啊。偌大一座宮殿裏,就你戴着面紗不示真容,可不是尊貴麽?”
蘭渃淡淡道:“你想看我真容?”
寒拂煙挑眉。
蘭渃笑道:“有何不可!”說罷,就摘下了自己的面紗。
羽夕和扶桑同時眉頭一蹙。
寒拂煙看見蘭渃的那一張鬼顏,真的笑了:“果然是最尊貴的容顏。不然為什麽戴着面紗呢?”
“你前半句說得很對。”蘭渃揚唇一笑,“但是戴不戴面紗,我無所謂。實話跟你說吧,這面紗是我哥要我戴的。”
羽夕嘴角一抽。
寒拂煙笑了笑,不再說話。
酉時,吉時到。
那兩個紅衣的人兒,萬衆矚目。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掌聲響起,如肆意的浪潮。
蘭渃怔怔地望着那一對新夫妻。
蘭月就這麽嫁給了一個惡魔。這是真的。蘭渃她自己有沒有參與其中?她想,是有的。至少她沒有提出過任何異議,還風風光光地來送親,不是麽?
有誰征求過蘭月的意見?有誰考慮過她的心聲?這樣做對她公平嗎?畢竟成親的是她啊。
雖然蘭渃知道這就是政治,蘭月不可能不嫁給寒溯淩,但她還是有一種愧疚感。尤其是她自己在宣揚、在追求自由的愛情的時候,卻成為了把蘭月塞給寒溯淩的兇手之一。她覺得她犯了罪。
蘭渃輕輕地嘆了口氣。
蘭月,這是我,我們,欠你的。現在的一切都不可逆轉,惟願你平安無事。
主角離臺,菜肴上來。
因為今日南清的客人比較多,所以禦廚準備了南清的菜式。
雖然北寒帝派了幾個會做南清菜式的廚子到南清的行宮,但畢竟蘭渃幾乎沒在行宮待,所以并未品嘗到他們做的南清菜。而今蘭渃嘗過了以後覺得,北寒式南清菜真是,呵呵,拿豬肉充牛肉一樣。她驚覺她還是對原汁原味的北寒菜适應一些。
寒拂煙一邊慢條斯理地吃着,一邊看着狼吞虎咽的蘭渃直冷哼:完全沒有形象!
殊不知蘭渃心裏也在直冷哼:裝斯文裝得真好!
這一飯桌上大家都不說話。扶桑不說話蘭渃理解,因為他旁邊是寒拂煙,和他不是一條戰線上的,所以不好開口。寒拂煙不說話蘭渃很滿意,就巴不得她不說話。可是羽夕……
蘭渃眉頭一跳:他不會已經知道了吧?
她越想就越篤定。以羽夕的性格,若他什麽都不知道的話現在他應正問這問那才對。
于是蘭渃冷不丁地扔出來一句:“不要到處亂說啊。”
扶桑點點頭。
羽夕輕聲回答:“知道。”
果然是知道了!蘭渃不禁又疑惑起來。羽夕知道了這件事以後居然沒有生氣?這不像他啊。
想不明白的蘭渃打了一個哆嗦。
這時,一名侍衛走到寒拂煙身邊,跟她耳語了幾句。寒拂煙臉色漸漸變了,擦了擦嘴就慌忙起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