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6)
《錦瑟》,聊聊數句,道盡了誰的心酸?
看着白紙黑字,楊錦弦莫名地淚流滿面。好難過。
突然,她覺得胃裏不舒服,便是一陣翻攪。她拉出床底下的痰盂,可是,卻只是一陣幹嘔。
胃裏一陣陣的翻攪,卻什麽東西都吐不出來,她蹲在那裏幹嘔了許久,還是踏月進來看見了,才扶她起來。
楊錦弦早就幹嘔得臉色慘白、渾身發軟、沒有力氣了。
☆、【五十九】狐貍精傳說
【五十九】狐貍精傳說
“婕妤,您沒事吧?”踏月擔心地問。
楊錦弦搖搖頭,推開她的手,自己走向椅子。可是她突然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識了。
“婕妤,婕妤……”踏月吓到了,慌忙張口大喊:“來人啊,婕妤昏倒了……快來人啊……”
淑女閣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亂。
最後,還是露華姑姑鎮住全場,叫人去請了禦醫過來。
禦醫在床邊,隔着幔帳為楊錦弦診了許久的脈,眉頭微鎖,嘆口氣,站起身來。
“禦醫,我家主子她怎麽樣了?”踏月按捺不住地上前問道。
露華姑姑瞥了她一下,卻也問道:“禦醫,我家婕妤玉體如何?可有大礙?”
禦醫擡眼看了看露華姑姑,眉眼舒展開,帶着笑道:“婕妤娘娘沒事,婕妤娘娘是有喜了,懷了龍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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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在場的人都傻眼了。
踏月急忙地問:“禦醫你是說我家婕妤她……”
“是,婕妤娘娘已經懷了龍種,有兩個……”
禦醫正說着,卻見楊錦弦緩緩睜開眼,踏月忙不疊繞開禦醫,把要起身的她按住,“婕妤,您現在不能起身,禦醫說,您懷孕了!懷龍種了!”
什麽?!楊錦弦剛剛從暈眩中醒來,可是這一句話,卻更像是一個雷就這麽當頭劈下!她懷孕了!
這個時候……
是……是阿凜的孩子。可是,這個時候,這是在宮裏啊!這怎麽可以……
楊錦弦一下子就懵了。
“婕妤,這是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皇上駕到——”
這個時候,皇帝出現了。他一身明黃色龍袍,尚未換成常服,證明他是收到消息,匆匆忙忙趕來的。
衆人忙行禮,東方訣擺擺手道:“都免禮,起身了吧。楊婕妤怎麽樣了,禦醫,上前回話。”
禦醫連忙上前,興高采烈地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楊婕妤是有喜了,楊婕妤懷了皇上的龍種了。”
“有喜了?”東方訣看了看楊錦弦,微微一笑,道“你們都退下吧。”
連同禦醫等人在內,全部都退了出去。
楊錦弦怔愣之中,被一身關門聲給喚回了心神。一看,東方訣走向她,就在床沿坐下。
“你,懷孕了。”東方訣看着她。
楊錦弦心裏根本沒底,心虛地躲閃着他的眼光,“禦醫說……”
“我都沒碰過你,你是怎麽懷孕的?”東方訣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楊錦弦啞口無言。這是事實,他們兩個連手都沒碰過,她怎麽可能懷孕?
可是這個孩子,它不能有事啊。
她無比沮喪,“皇上覺得,應該怎麽辦?”
“按照宮規,或者是我朝例律,應該怎麽辦?”東方訣不答反問。
楊錦弦沒勇氣對上他的視線,低聲沉悶道:“按照宮規,後宮妃嫔與他人私通者,絞殺;全家株連。按照我朝律法,已婚女子與他人私通,絞殺。”
“故而……”東方訣笑着看她,好像在等下文。
楊錦弦更加無言以對,許多話在嘴邊,到最後,只能下床,跪在他腳下,磕頭說道:“這件事情都我楊錦弦一個人的錯,希望皇上能放過我爹,更放過這個孩子!”
“這是件好事啊,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殺你爹了?”東方訣扶她起來,“有了孩子是好事,何況這個孩子還是我家十七叔的,從今往後你就好好的在這淑女閣裏養胎,放心吧,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你的。”
楊錦弦錯愕地看着他,“為什麽?”
“為什麽我一點都不生氣也不殺你更沒殺你全家?”東方訣替她把問題表達完整。
楊錦弦呆愣地點點頭,“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
東方訣微微一笑,“既然有了孩子就別想太多了,好生養着吧。這宮裏不會有人會對你怎麽樣,也沒人敢對你怎麽樣的。”
他說完,就想走。
楊錦弦一下子拉住他,“為什麽?告訴我為什麽?”她太需要一個答案了。
為什麽他明知道楊錦弦是東方凜的女人,他還要把她帶進宮,為什麽他明明知道她是他親叔叔的妻子,還要搶占為妻。
現在,她還有了凜的孩子,可他卻……
東方訣還真的頓住,回頭看着她,那笑容令人如沐春風,他說道:“因為,是他的孩子。所以我會對這個孩子很好的。”
他是說……“他的孩子”,難道……
“你到底想對他怎麽樣?當初寫那封信讓我進宮,來交換他的解藥,現在你是想把我囚禁在宮裏麽?如果你要殺要剮,那就直接來好了,為什麽非要如此不可?”楊錦弦怎麽也不肯放手。
東方訣說道:“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還是別勉強的好,知道太多,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好好當你的婕妤娘娘,有什麽事讓露華來跟朕說一聲,在宮裏,朕會保你平安無事。”
說完,東方訣便走了。
楊錦弦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完全愣住。
聽他的意思,自己就像是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阿凜……是因為他的關系是麽?
凜他是十七王爺不是麽?可皇帝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難不成,是那個什麽商蓉長公主?
踏月在東方訣走後,就進來了,噓寒問暖問前問後,露華在邊上,冷靜地看着楊錦弦,沒說什麽。
采綠也顧着樂,還手舞足蹈地說道:“咱們皇上只有一個皇子一個公主,婕妤懷孕的可真是及時啊,宮裏多少主子都進宮那麽久都沒能懷上呢……”
她說的正高興,露華一記眼神掃過去,她就閉嘴了。
楊錦弦緩緩合上眼,權當是什麽都沒看見,什麽也都沒聽見。
“新入宮兩個月的楊婕妤懷了龍種”的消息在宮裏不胫而走,很快就傳遍了宮裏的各個角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別人還羨慕着那位心進宮的“楊婕妤”懷了龍胎可以母憑子貴一步登天的時候,楊錦弦卻整天憋在自己的寝宮裏,進宮兩個月,除了那一次出門走動過,她就沒再踏出過大門。
這兩天害喜的症狀和安胎藥的雙重折磨,已經讓她真的待不下去了。
“婕妤,奴婢們陪您出去走走吧。”踏月和采綠都覺得自己的主子再悶下去就悶壞了。
楊錦弦點點頭,已經往外走了。
宮裏上上下下,傳言已經滿天都是了。
“你們說,宮裏這麽多娘娘主子,進宮兩三年的也不在少數吧,可皇上至今也就皇後娘娘和張貴妃給生的一個皇子一個公主,其他的娘娘就一個都沒生出來,這個楊婕妤進宮才兩個月,這就懷上了……”宮女甲望着眼周圍無人,就毫無顧忌地說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這個楊婕妤打從一進宮就分外受寵,宮裏頭誰見過皇上親自點名要的秀女啊?而且聽說一進宮都不用各司教導,直接就進了‘淑女閣’,連皇後娘娘都沒見過真容。那位楊婕妤連給皇後娘娘請安都不用呢。”宮女乙也說的頭頭是道。
“進宮兩個月讓皇上天天到的娘娘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頭一次看見呢,我還聽說了,皇後娘娘上次傳了楊婕妤去昭陽宮,結果被皇上回了,要去淑女閣也被淑女閣的人給拒絕說是‘皇上下旨,婕妤可以不見任何人也不用給任何人請安’,至今還在寝宮裏生氣呢……”宮女丙說着說着就幸災樂禍了。
“我聽說那個說楊婕妤是狐貍精的傳聞就是從昭陽宮裏傳出來的。張貴妃都坐不住了……”
☆、【六十】負心女子癡心漢
【六十】負心女子癡心漢
“張貴妃一向是最沉得住氣的,她是唯一有兒子的,她底氣可比皇後娘娘還足呢。”
“可是,楊婕妤進宮兩個月就牢牢拉攏住了皇上的心,才進宮兩個月就懷孕了,讓別人想不把她跟狐貍精聯系在一起都難啊。這楊婕妤也不知道是使了什麽狐媚手段才讓皇上對她死心塌地……”
前面三個宮女你一言我一語,讨論的正歡天喜地,楊錦弦和踏月、采綠走過來,正好,湊巧湊巧地不能再湊巧地全部都聽進去了。
“婕妤,她們……”采綠氣憤地要沖上去。
楊錦弦平靜地拉住了她,“采綠,別在意。別人怎麽說是她們的事情。”
“可是婕妤,她們說的話也太過分了……”踏月也忍不住了。
楊錦弦卻只是嘴角一彎,道:“咱們回去吧。”
“婕妤……”她們兩個都不明白主子這是為什麽。
楊錦弦笑笑,便往回走了。她不在意,也不會介意,因為,這些人說什麽做什麽她都不在意,這一切都不是她所想要的,那個另有目的深不可測的東方訣,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可是,這宮裏的一切,都是他給出的假象,又何須在意?
她需要在意的,是如何才能找到西月,如何才能找到阿凜并好好跟他解釋清楚……
她需要在意的事情,實在太多,騰不出多餘的心緒和力量去理會其他人怎麽看她怎麽想她。
“婕妤,別人那麽說你,你為什麽一點都不生氣啊?”回到“淑女閣”了,采綠還是氣得跺腳。
踏月看了楊錦弦許久,她也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于是,幽幽嘆口氣,說道:“采綠,婕妤是不喜與人為敵,別說了。”
“采綠,勞煩你去幫我把藥端過來吧。”
“是,婕妤。”采綠還是生氣地跺了一腳,才嘟着嘴離開了。她生氣不是因為楊錦弦不與人為敵,而是那些人這樣說婕妤,她聽見了居然也不做反應,這個樣子,這麽軟弱在宮裏這種地方是會吃虧的,像婕妤這種主子,是會吃苦頭的。
雖然她掉過來淑女閣就一個多月,可是婕妤對大家都很客氣,之前她伺候那個才人,一丁點大的小主子就架子大到天上去,哪裏像婕妤這麽和善,對誰都和顏悅色,也從來沒有一句不好聽的話。
婕妤啊,什麽都好就是什麽都不在乎,才叫人擔心呢。
幾天後,邊城。
南霁雲帶着左雷、左風兩個人,頗狼狽地進了軍營。如果在營門口守着的人不是認出他們的腰牌的話,也不可能放他們進門了。
南霁雲幾人,卻連換身衣服都來不及,直奔帥帳。
“快,禀告王爺,王府來人了。”帶路的軍官說道。
“是。”門口的士兵轉身就進了營帳,“王爺,王府來人了,就在外面,他們要……”
南霁雲左右等,心急如焚,于是還沒等裏面的人通報完畢出來讓他進去,就闖進去了。
“王爺,是屬下來了!”南霁雲和左雷、左風他們突然進來了。
“你們……”東方凜乍一看他們這副樣子,還有些錯愕,看定了之後,便叫了那人出去,“你先出去吧。”
營帳裏,南霁雲和三個手下,雙膝跪地,“王爺,屬下該死,請王爺責罰!”
“你們幾個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東方凜匆忙離座,走到南霁雲面前,“我不是讓你去南梁郡接人的麽?還要左雷、左風,不是讓你們保護夫人的麽?都出什麽事了?”
南霁雲重重地叩了頭,才說道:“王爺,屬下沒用,沒能接到人。屬下到達南梁郡的時候,夫人她已經被宮裏的人接走了,楊大人說,夫人是……”
“是什麽?”東方凜追問。
“是……是奉了聖旨進宮了!”
弦子進宮了?!
“進宮?為什麽?”東方凜完全沒想到。
南霁雲搖頭,“楊大人也毫不知情,楊大人說,那聖旨突然到了……夫人無可奈何跟他們走了。”
左風卻說:“不是這樣的,一開始夫人是不肯跟他們走的,可是後來,夫人不知道為什麽,跟那個傳旨的公公在一邊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麽,她就改主意了,後來,她甚至讓楊大人把我綁起來,就是為了阻止我拉住夫人,夫人甚至以死相逼啊!”
“那你為什麽不飛鴿傳書與我?為什麽到現在才來?!”
“王爺……”南霁雲無法說出口。
還是左雷說道:“王爺,我們……一整隊人馬在掉頭回京的時候,被伏擊了,最後只剩下我們幾個人。”
“是什麽人?”東方凜問的是南霁雲。
南霁雲只說了五個字:“商蓉長公主。”
果然是她。
“王爺,這一個多月來,她每天給我們喂食軟筋散,我們幾人武功盡失,不能早日将消息傳出,罪該萬死!”南霁雲俯首,重重磕頭。
商蓉!她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弄死他麽?
東方凜叫來軍中的軍醫來給南霁雲三個人看診,得出的結果是:“是軟筋散,服用日久,藥效已經深入五髒六腑,要完全清出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長時間?”
軍醫回道:“小的會給這四位開一帖藥,務必一日三次按時服下,一個月才能除盡藥力。”
軍醫走後,南霁雲還是掙紮着要下床,“王爺,是南霁雲辦事不利,請王爺責罰。”
“主子,是我們保護夫人不利,請主子責罰!”
“責罰?責罰你們有何用?”東方凜冷冷道,“商蓉她最好祈禱老天爺讓我東方凜死在這裏回不去,否則,我還朝第一件事就是讓她上斷頭臺!”
氣歸氣,東方凜飛鴿傳書回京。幾天後,收到的回音是:楊大小姐已成為婕妤,聖眷榮寵,後宮獨寵,已有孕。
這樣的消息,對東方凜無疑是最大的打擊。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理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明明,才離開兩個多月,即便奉召入宮……也怪不得她,哪一個女人受得了皇宮的誘惑,有誰能抵擋那錦衣玉食的生活?
要怪,他只怪自己錯愛了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沒有表明心跡,讓她白白地等了。要怪,也只能怪老天爺……
東方凜當即掃落了手邊桌子上的所有東西,一句話:“滾!”
所有人都逃命去了。從來沒有人見過他這麽生氣,從來沒有!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楊錦弦,翻臉無情你也太過分了!你把我當什麽了,當什麽了……”
一地狼藉,可是他無暇顧及。他才離開多久,才離開多久她為什麽就可以把誓言完全抛在腦後?她怎麽可以?
自古都說癡情女子負心漢,這回倒是,他東方凜開了千古一例了!
東方凜把自己關在了營帳裏,不準任何人進去,三天三夜。頹廢地面對着一大堆酒和一大堆已經喝光了酒只剩下空壇子最後被摔成碎片的殘渣。
他喝完一壇摔一個。
“負心……”
清亮一聲,一個壇子落地成碎片。
東方凜又拿起一壇酒來,小壇子,他以口就壇子,“咕嚕咕嚕”往下吞,沒多久又一壇子完結了。
“薄情……”
“啪”壇子一下子又摔了。
然後,東方凜随手又拎起一壇子酒,揭開了封口的紅布,提起便猛灌自己……
南霁雲在帳外急得團團轉,這幾天他和其他三個弟兄都有在服藥,已經慢慢恢複了體力。可是王爺他把自己關在營帳裏不肯見人也不許任何人進去,裏面卻傳出陣陣摔碎了東西的聲音,這算是怎麽回事?
☆、【六十一】西月回來了
【六十一】西月回來了
怎麽辦?
南霁雲還有左雷、左風三人在外面轉悠了許久,束手無策。
最後,“不行,我進去看看!”南霁雲說着就要往裏沖。
旁邊的一群人全部都出手去拉他,“不能去!”
“對,不能去,王爺有令任何人不能進去!你知道的,王爺軍中軍令如山……”連兄弟都拉着他。
南霁雲卻用力甩開了,“什麽軍令如山,你們都不看看王爺成什麽樣子了?再這麽下去還得了麽?別忘了,我們這是在邊關,一不小心敵軍攻來元帥這個樣子,是會全軍覆沒、疆土不保的!”
然後,沒人拉他了,南霁雲于是就沖進去了,在一大堆酒和碎片之中看見了他昔日豐神俊朗、風采卓絕、神采飛揚的主子,此刻滿臉胡茬頹廢如喪家之犬!
“王爺,你怎麽……怎麽變成這樣了?你……”
他話還沒說完,東方凜就一個酒壇子砸到他腳邊,“誰叫你進來的?出去!”
南霁雲連忙一閃,可是軟筋散的藥力還在體內,他還是叫碎片割破了褲腳,但是他不在意,執拗地湊上去,“王爺,您在邊關,此次是領了皇命戍邊的,可是,您抛下十萬将士在這裏喝了三天悶酒,這算什麽?南霁雲只是王府一個侍衛統領,是王爺養的一條狗,可是王爺,就算您再傷心,也不能拿那麽多無辜老百姓的性命去開玩笑啊!”
東方凜微微一頓,繼續喝着酒。
南霁雲也不氣餒,蹲下來了,“王爺,我知道夫人的事情對您是很大的打擊,可是,再怎麽樣您是不是應該去問問清楚?說不定,夫人有什麽苦衷呢?你想想左風說的,夫人她不是一開始就妥協的,她是後來,那個傳旨的公公不知道私底下跟她說了什麽,她才改變主意的,皇上若是故意為難,用楊家人的性命相威脅,楊小姐能不妥協麽?”
說這句話的時候,南霁雲想的其實是安慰一下主子,可是……
東方凜愣了愣之後,真的放下了酒壇子了。
“霁雲,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南霁雲只是随口那麽一說,東方凜卻是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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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後宮,淑女閣。
懷孕兩個多月三個月的時候,正是妊娠反應開始,孕吐最折磨人的時候。楊錦弦也的确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又吐又犯暈,整整折騰了好幾天都沒能吃下去飯,就算露華姑姑吩咐了人煮來了參湯,她也是一聞就吐,三天裏滴水未進。
“露華姑姑,婕妤懷着身子,再這麽下去可如何是好?”踏月早就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了。
采綠端着盆子讓楊錦弦吐,看的她也快往外吐了,心裏默默地念叨着:懷了孩子這麽可怕,她才不要嫁人生子呢!
禦醫也來看過了,卻只能說:“這是孕中正常的反應,因為婕妤是頭一胎,反應強烈了些,沒什麽大礙的。”
沒大礙也吐的昏天黑地……懷孕的女人可真夠辛苦的。
整整吐了三天,楊錦弦的情況才有所好轉。因為胃裏早就沒東西可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裏的孩子肯放過她了,她的反應才稍稍平靜了一點,吃了口白粥,就歇下了,多餘的還真是吃不下去。
睡着了,她也是翻來覆去的,難受,那一種從胃裏發出的翻攪讓她不得安寧,恨不得把胃給掏出來!
她在睡夢中慢慢舒緩着呼吸,拼命地壓抑着想吐的感覺……這才能慢慢睡去。
睡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又醒了,這回,終于是想吃東西了。
雖然吃完了還是往外吐,可終歸是吃進去的多,吐出來的少。
反反複複折騰了有一個月,這才消停下來。不吐了,楊錦弦便胃口大開了。
看着她大快朵頤,采綠還有感而發,“婕妤,懷個娃娃這麽辛苦,怎麽還有那麽多人想要生啊?”
“我也不知道。”吃飯補充體力消減饑餓感中,楊錦弦撥空回了她一句,“可能是小孩子能帶給母親力量吧。”
話說完,楊錦弦自己也為之一愣。
力量……對,是力量,這一個月裏,被孩子反反複複地折騰着,可是,她卻忘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這個孩子身上。
這個孩子,是來拯救她的吧?!
阿凜,這是你要告訴我的話麽?這是你告訴我要堅強要等你,這是你要對我說的話,對麽?
謝謝你,謝謝你。
楊錦弦滿心歡喜,還沒凸起的小腹裏,卻似乎傳來一股暖暖的熱流,這是孩子給她的力量,支持着她在這深宮裏繼續活下去的力量……
有了這個孩子,她突然就不害怕東方訣的存在了。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針對阿凜針對她,更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麽陰謀,可是,她突然就不怕也不擔心了。
東方訣安排了讓楊淮進宮來看她,如今的楊淮已經接任了雍州牧,新官上任,卻什麽都比不上女兒重要。
“弦子,你……怎麽樣了?”看見女兒,楊淮卻有點不知道從何說起。
楊錦弦微微一笑,拉了楊淮坐下,“爹,你放心,我沒事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麽?”
“可是你……”楊淮不确定的問,“如今你已懷了身孕,這一旦傳出去,恐怕性命……”
“爹,我沒事。”楊錦弦便很快打斷他的話道:“西月怎麽樣了?有消息了麽?”
楊淮也很明白這個話題不能随便提,何況隔牆有耳,便也跟着轉移話題,“西月還是沒有消息,都兩個多月了,再這麽下去,兇多吉少。”
“西月從小都沒出過門,突然自己一個人就這麽離開家了,兩個多月了,生死不明。爹,我在宮裏幫不上忙,西月的事情只能拜托您了。”
“我只能盡力。”養了這麽多年的丫頭,說出走就出走了,也真是無可奈何。
其實,最讓楊淮無可奈何的,還是楊錦弦。進了宮之後,他更加弄不懂這個女兒了。
可是,楊錦弦怎麽可能把她懷孕的真相告訴他呢?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倘若讓太多人知道……她跟這個孩子都沒命活下去的。
楊淮并沒有在宮裏逗留太久,第一是不合理法,第二是不宜久留,在宮裏,沒人知道“隔牆有耳”已經到什麽地步了,何況,這淑女閣上上下下的都是東方訣的人,要是一不小心說錯了句什麽……
傳揚出去,那可就不好辦了。
于是,楊淮就收拾告辭出宮了。
太守府門口,背着包裹的楊西月徘徊了很久,因為門衛說老爺不在不給通報還不讓進,她只能在外面等着。
楊淮的轎子回來,她連忙就近前去,“爹!”
護衛們攔住他,楊淮聞聲從轎子裏探出頭來,一瞧,便喊住了護衛,“都住手。”匆忙就下轎了。
西月忙迎了上來,“爹。”
“西月,你這幾個月到底是去哪裏了!怎麽才回來啊?你怎麽樣?在外面有沒有人欺負你?跟爹說,我去教訓他們……”
“爹,我沒事。”西月面上帶着微笑說道,“我的事情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咱們進去再說吧。”
“好。”楊淮帶着她往裏走,不知道為什麽,看着西月,突然覺得,她哪裏不一樣了。
門口的守衛們這才知道,原來,被他們攔在門外站了快一個時辰,竟然是他們家的二小姐。而大小姐……如今在宮裏當娘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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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回來了,西月姑娘回來啦。哎呦喂,歡天喜地的姐妹重聚啊,總算是有一丢丢的好事了。
☆、【六十二】西月進宮
【六十二】西月進宮
西月一回來,滿願聽到消息就跑過來,“二小姐!你終于回來了,你知道麽?我們找了你有多久啊,就連大小姐進宮了,你都……”
“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麽。別這樣。”西月讓她站到一邊去,“爹,姐姐進宮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可是……姐姐是已經成親了的人,您怎麽可以讓她進宮呢?你怎麽可以用她進宮來換自己的官位,這根本不會是你做的事情啊!”
滿願便緊忙說道:“二小姐,這件事情不怪老爺,都是皇上。他下旨讓大小姐進宮,大小姐要是不去,我們全部人都會沒命,所以……大小姐是為了我們,才自願進宮的。”說着,眼淚嘩啦啦的就往下掉。
楊西月臉色有些凝重,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好久,才說了一句,“再怎麽自願,她也是嫁了人的,爹也不可以……”
“這件事……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拿自己的女兒去換高官厚祿,是我丢盡了祖宗的臉面,是我……”楊淮越說越難過,最後幾乎哽咽了。
“爹,別說了。”楊西月一下子覺得,這背後好像有更多的不可告人的事情。
因為這個話題,父女倆都沉默了。
許久許久。
楊淮才稍稍地恢複過來,問她道:“西月,你這兩個多月都去哪裏了?當時你留了封信便獨自離家出走了,一走兩個多月,你是個女孩子,怎麽可以自己一個人單獨出門呢?萬一遇着危險怎麽辦?你身邊連個可以保護你的人都沒有。”
“爹,我沒事了。我想進宮看看姐姐,可以麽?”楊西月說道。
“你……想進宮?”
楊西月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楊淮沒說什麽,便答應了。他答應,還是也費一番功夫的,比如讓人傳信給楊錦弦,再由她向東方訣說明。
傳遞消息這種事情,當然是……不必說,花點銀子就好了。
消息傳入宮的時候,楊錦弦差點沒高興地跳起來,“你說什麽,西月她……”終究她是沒能蹦起來的,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又收拾了情緒,淡定地坐了回去,淡淡道:“好,我知道了。回去就對楊大人說,我已了然。”
“是。”那宮女也就退下了。
楊錦弦的心情卻是久久不能平複的,西月……西月她回來了,她終于回來了!她沒事,她好好的,而且……她走時說的要去找阿凜……
不知道,找到了沒有?
想到這裏,楊錦弦神色一黯,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她怕讓自己的心情又起伏了,深深呼吸,等待着夜晚到來。
幾乎是按時按點的,東方訣就來了,照樣是屏退了左右,寝室裏只有楊錦弦和他兩個人。
“那個……”楊錦弦看着他又開始自己動手了,猶豫,還是向東方訣提起了,“我妹妹回來了,我想見她,可以麽?”
東方訣頓了一頓,“你妹妹?”
“是,她之前離家出走了兩個多月,如今回來了,我想看看她好不好,怎麽樣了。可否……”楊錦弦倒是毫不避諱地直言了。
東方訣放棄了手邊的事情,席地而坐,擡頭看着她,說道:“你是想見她,還是想出宮?”
“我……”能出宮當然好。可是這話她不能說,于是,楊錦弦便吞吞吐吐了。
東方訣卻是沒再說什麽,直接說道:“明日叫露華安排好,派一頂軟轎去太守府把你家二小姐接過來便是了。”
“多謝。”蒼白無力的兩個人,楊錦弦卻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了。對東方訣,她說不來是恨還是讨厭,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就是讨厭不起來。
明明,東方訣就是那個拆散了她和阿凜的人,他是那個硬生生把她困在深宮走不出去的人,可是她怨歸怨,對他這個卻是恨不起來,她一直以來都想不明白那是為什麽。
第二日,楊錦弦對露華姑姑說起此事,露華姑姑靜靜聽完,便順從地答道:“婕妤請放心,奴婢定會安全穩妥地将二小姐給接入宮來的。”
“那就麻煩露華姑姑了。”
“這是奴婢分內的事情,婕妤不用客氣,請婕妤安心等待,露華這就去。”
“嗯。”楊錦弦相信她的能力。因為不管外頭謠言已經傳成什麽樣子了,這淑女閣裏面都不曾聽見一星半點的風聲。
上回她是親耳聽見親眼看見了的,可是這淑女閣裏的人在她面前全部都若無其事好似沒有那種事情一樣,這,都要數露華姑姑的功勞,是她把手底下這些人調教的好,教的一個個沉穩老練。
接西月,是速戰速決的事情。
露華姑姑也是辦事穩妥之人,很快便将人接到。
看見楊西月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面前,楊錦弦差一點就淚流滿面了,“西月……”
“姐姐!”
姐妹倆二話沒說就抱在一起,抱頭痛哭。
“婕妤,奴婢到外面伺候,有什麽事您吩咐一聲,露華便進來了。”露華自己識趣的退下,也帶着一幹的宮人舍人都退下了。
楊錦弦一直愣愣地望着楊西月,直到熱淚盈眶,奪眶而出,“西月,你到底去哪裏了?”
“姐姐!”楊西月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姐姐,對不起!滿願她把所有事情都跟我說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皇上會有那道聖旨,要不然我打死都不會走的。如果我在家的話,你怎麽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啊!”
“快起來……你先起來再說。”楊錦弦要扶她起來,楊西月死活不動,她便放棄了,“西月,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你都去哪裏了?為什麽一走就杳無音訊,毫無消息?爹一直派人打聽你的下落可是完全都沒有消息,你确定你真的沒事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