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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5)

露華姑姑會責罰的。”

“你家露華姑姑好生神氣。”楊錦弦淡淡道,心裏對那個口中說着低調、卻是高姿态高傲無比的掌事女官,有了一個大概的定義了。

踏月道:“露華姑姑人是很好的,就是很多時候會嘴硬。可是,她人絕對不壞,踏月這麽多年在宮裏平安無事到如今,都是露華姑姑的教導有方。”

那倒也是。她那熟知人情世故的模樣,能在宮裏做到掌事女官的,都不是普通人。

從在南梁郡出發之後便一直在折騰,再到進宮來……從未停止過折騰,于是,到了一個穩定的地方,在夜裏,楊錦弦就算是不踏實,終究也睡下了。

踏月就睡在她房間的外間,就像在來的路上用一張榻和她睡一個房間是一樣的,只是這宮裏地方大,她好歹還有一張床,比睡一張榻舒服多了。

夜裏,楊錦弦睡了一覺,便醒了。醒來的時候是半夜,會睡着是因為的确累了倦了,可倦意一消,不知道是對環境的抗拒還是心裏從來就沒安心放心過,她就醒了。

睜開眼坐起來,滿室黑暗。

住在普通客棧的時候,至少醒來可以看見一片陽光,可怎麽覺得這深宮裏連月光都被偷走了。好黑,好暗……

楊錦弦呆呆望着一片黑暗,然後怔愣着,想起來想要去方便,下床的時候因為不熟悉環境,一下子就給絆倒了。

“嘭……”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楊錦弦狼狽地爬起來,這聲音已經驚動了睡在外間的踏月,她一下子也醒過來了,披了衣服匆匆忙忙掌燈進來,就看見楊錦弦正在摸索自己的鞋子。

因為突然的燭光和開門聲響,楊錦弦還愣愣,便看見是踏月進來了,卻忘了要做反應。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踏月連忙放下燈盞,扶了她起來。

“我只是,想去方便。”楊錦弦說道。

當時起來的腦子裏到底是在想什麽的?為什麽總覺得是一片混沌,連反射弧都長了若幹倍,導致她一直緩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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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是想要去……小解麽?”踏月問道。

楊錦弦點點頭,“我想,是的。”

踏月扶她坐下,拉開角落裏那個小屏風,“小姐,這房間裏就有可以小解的地方,明日一早自然有人會來清理走,您便在這兒解決就好了。”

楊錦弦看着她去弄那屏風,腦子裏突然冒出個念頭:如果她趁機打暈了踏月,換了她的衣服走人,會怎麽樣?

“小姐,好了,您先解決吧。”踏月回眸沖她笑。

念頭只是那麽一閃,楊錦弦便打消了。

因為,這個念頭不實際行不通——這宮裏她人生地不熟,就算換了踏月的衣服,逃出去連走哪邊都不知道。到時候被抓回來不是更慘烈,還會連累爹……不行。

打消了念頭,楊錦弦便躲進屏風後面去了。小解之後,安然地回來了。

這一醒來,就沒有睡意了。

楊錦弦打發了踏月去休息,自己一夜呆坐到天亮,滿腦子都是如何如何逃出這個地方,如何如何才能走出宮闱,如何如何才能找到方凜……

天色微微亮,她連一點睡意都沒有,踏月被她折騰了一回,這個時候睡的正熟,她就沒有吵醒踏月,自己對着銅鏡梳妝整齊之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寝室。

由于天色還早,大部分人都還沒起,這個時候除了清晨的霧氣未散,什麽東西都沒有了。走出淑女閣,這個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靜了。

淑女閣外,有幾棵小樹,在晨風之中搖擺不停。她順着走道,越走越遠,走到了不知道是哪裏的地方。

那是座殿堂,殿前的空地裏,衣着單薄的男子正手持長劍在練習着,招式如行雲流水,卻柔和的讓人一眼瞧出他似乎有一顆溫柔的心。

楊錦弦看了許久,忘記了時間。許久,那邊練劍的人收了勢,她才回神……好像看人家太久了。匆忙轉身要離開。

“等等,那位小姐。”男子出聲喚道。

楊錦弦還沒來得及跑,他人已經站在她面前了,晨風之中,黑色發絲飄揚,這是如何的一副美好景象啊。

她看得忘記了呼吸……可是,為何覺得,這個人,那麽面熟?

“楊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對方微微一笑。

楊錦弦就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了。這個人,她肯定是在哪裏見過的。

“你……是什麽人?”楊錦弦問道,緊盯着那張臉。

對方又是微微一笑,“一個月沒見,楊小姐便認不出我來了麽?果然,除了他之外,別人在你的眼裏都留不住麽?”

楊錦弦微微一頓,似乎就明白他是誰了。

“我從小到大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萬衆矚目的,不想來到楊小姐這裏,連個路人甲的印象都沒有。”他似乎無奈地說着,拿汗巾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楊小姐還是沒能想起來我是誰麽?我對小姐可是印象深刻啊。”

“你……你是……”

“真的想不起來了麽?一個月前,周家的案子,南梁郡驿館。”東方訣嘗試着提醒,給她一點點記憶。

“你去過我家……是你!”楊錦弦驚呼道。

東方訣微微一笑,說道:“楊小姐終于是想起來了。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這樣被人遺忘呢。楊小姐這是替我開了個先例啊。”

“你……到底是什麽人?”楊錦弦警惕地看着他。在南梁郡那個時候,他是跟邵景邵大人一起出現的,如今,他又出現在這皇宮內苑裏。

那個時候,她以為這人頂多是誰家的公子哥,可他如今出現在這裏,一般人怎麽可能這個時間出現在宮裏?

他……不同尋常。

“楊小姐……楊小姐,你在哪裏……”遠遠地傳來踏月的呼喚聲。

楊錦弦循聲看,隐約看見花木掩映中,踏月苦苦尋她的身影。

東方訣說道:“我看你還是去找你伺候你的宮女為好,宮中重地,你人生地不熟萬一走錯了地方,你不會有事,伺候你的宮女和整個‘淑女閣的人都要受牽連。你遇見我的事情,最好也不要對別人提前,否則,對你沒多少好處。”

“你……”怎麽知道的?楊錦弦看着他,那話到了嘴邊,她家知道沒必要問了。這個人,對她了如指掌,她的一舉一動他好像都清楚,在這皇宮內苑裏,他敢這樣自在……那是什麽人,已經大致猜出了。

“謝謝。”楊錦弦把那質問改成了感謝,便也沒多說,提着裙子走回頭。

東方訣笑笑,收了劍目送她走遠,小太監打扮的人這時候才追過來,“陛下,您怎麽在這裏,該上朝了。”

“好,回去。”東方訣把劍丢給他,也自顧往回走。

楊錦弦走了不遠,就和踏月正面遇見,“小姐啊,你這是去哪裏了?你吓死踏月了。”看見她,踏月沒有松口氣,而是急切地想看看她有沒有哪裏出問題了,“小姐,你走了這麽遠,有沒有遇見什麽人?有沒有被欺負?”

☆、【五十六】皇帝臨幸

【五十六】皇帝臨幸

“沒有,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楊錦弦沖她抿嘴一笑,她自然是不會把剛才遇見那個人的事情對踏月直說的。

有些事情,她還是不知道的好。

踏月這才松口氣,嘆道:“那我就放心了。可是,小姐啊,我要請你下回再要離開‘淑女閣’的話一定要叫上我,這宮裏的地方步步殺機機,走錯一步就是個掉腦袋的危險,您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點差錯可怎麽好啊?”

“有……這麽嚴重?”楊錦弦試探性地問。

踏月重重點頭,道:“踏月沒有言重,更沒有誇大其詞。小姐,咱們先回去再說吧。”她扶着楊錦弦就往回走。

回到“淑女閣”了,踏月才對楊錦弦明說,“小姐,我找到你的那個地方,本不是你該去的,幸好是一大清早,巡邏的護衛興許沒發現你,下回,那地方是萬萬去不得的。”

“為何?”

“這個……我也不好說,只是,沒人敢往哪裏走,小姐你竟然毫發無損地回來了,真的是福大命大。”

踏月都那麽說了,楊錦弦自己心裏也就有個底了,沒把遇見那個人的事情說給踏月聽,也是對的。

他應該是王公貴族,只是,會是誰呢?

如今住在宮裏的,除了皇帝,還有好幾位王爺,他……會是其中之一?

吃過早膳,淑女閣裏來了一個傳旨太監,領着一大堆人馬便進來了,那架勢,不愧是在宮裏,至高無上的。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楊錦弦貴在最前面,聽了許久,腦子裏一片空白。那多餘的都可以跳過不去聽,最重要的,是那句“嘉封為婕妤”,重重在她的腦海裏回響,再也揮之不去了。

別人當選為秀女,要層層篩選,為什麽她直接就被封了,這不合禮儀不說,更是她最難堪的事情……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

“楊婕妤,還不領旨謝恩?”那傳旨剛剛居高臨下。

踏月從後頭推了一下,楊錦弦才恍然回神,愣愣地雙手接過。

謝恩?這恩如何謝?從何謝起?

自領到聖旨後,楊錦弦便抱着那聖旨,一直坐在房間裏發呆,她自己也想不起來坐了有多久,直到踏月送了午膳進來,“婕妤,該用午膳了。”

楊錦弦毫無回應。

踏月只得走到她面前去,又稍微提高了一點點音量,說道:“婕妤,該用午膳了。”

楊錦弦被她的聲音吓到了,吓一跳,才怔愣着問,“你叫誰?”

“小姐,今天早上您已經正式被冊封為婕妤了,所以……婕妤,吃飯吧,就算再怎麽樣也這樣了,不吃飯,身體會吃不消的。”踏月小心翼翼,生怕讓她更難過。卻還是下意識看了她手裏的聖旨一眼。

楊錦弦目光呆滞,卻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我沒事……不餓,你把東西拿走吧。”

“可是……”踏月支支吾吾的。

楊錦弦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你放着吧,我待會兒再吃。”

這回,踏月沒話可說,只好退出去了。

聖旨,等于是宣判了死刑,如此果決毫無餘地的就把她給宣判了,全無退路。

最後她對着那午膳也全無胃口,只草草扒了幾口。

一整天,她都在房間裏發呆,就連掌燈了,也不知覺。

踏月進了房間,小心翼翼地點燃了燈,“婕妤,您都坐了一天了,還是起來走走吧,再這麽煩悶下去,對身體不好的。”

“什麽時辰了?”楊錦弦好像沒聽見她的話,兀自問道。

踏月便回道:“剛剛酉時,掌燈了。”

“那你有什麽事麽?”

“回婕妤,該用晚膳了。”踏月說着,又頓了一頓,“……今天晚上,還有一件事,奴婢必須禀告婕妤知道。”

聽得出來踏月話裏有話,楊錦弦擡頭看她,“什麽事?”

“剛剛大明宮無極殿的小卓子公公過來,今天晚上……皇上要臨幸婕妤。”

“什麽!”楊錦弦聳了起來,激動地抓住了踏月的手腕,“你剛剛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踏月面露痛苦神色,“婕妤,你抓疼我……”

“對不起。”楊錦弦這才松開手,“你剛才說的……那個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今天晚上皇上要臨幸婕妤?什麽意思!”

踏月面上露出為難,知道楊錦弦會受不了,卻還是只能硬着頭皮說道:“皇上派大明宮裏無極殿中的小卓子卓公公來傳過旨了,皇上今天過來要宿在‘淑女閣’裏。婕妤您……要伴駕。”

伴駕……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吧。

可是……怎麽可以啊?她怎麽可以……

“所以,婕妤,您用過晚膳便要沐浴更衣,等待皇上親臨。”

一切事情的發生來得太快,快的讓楊錦弦措手不及毫無反抗能力,她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就已經無法回頭了……這究竟要怎麽辦才好?

皇帝的話就是聖旨,在這宮裏更是至高無上不可反駁的,于是,楊錦弦草草地吃過用膳,就被半強制地拉去沐浴了。

這宮裏果真是大手筆,僅僅一個浴池,便有常人一間屋子那麽多,更不用說其他的了,楊錦弦不悲不喜地任由底下那些宮女擺弄,她拒絕過,卻是全然沒用,沒有人會聽她的話,他們的心裏只有宮裏的規矩。

折騰了将近一個時辰,她才被折騰完,被裹得像個粽子一樣放在寝室裏,旁邊還有若幹個人看着,雖然之前踏月有跟她說過了,她也有思想準備,卻也沒想到會這麽屈辱。

這麽一坐,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楊錦弦望着燈火發呆了許久,忽然聽得外頭一聲高喧——

“皇上駕到!”

一屋子人紛紛跪下,只有她還坐在床邊,手裏攥着拳頭,匕首在枕頭底下,她這個位置随時能拿到……萬不得已,哪怕一死了之。

父親,女兒不孝。

可是,那皇帝進門之後,無聲無息便叫所有人都退下了。

門輕輕地關上了,這裏面偌大的空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楊錦弦很緊張,手微微顫抖着,那人腳步聲卻越來越近……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你這屋裏點了什麽?”突然一陣輕緩的嗓音傳來。

楊錦弦一愣,藏在那袖子裏的匕首險些吓得掉出來,她猛地一擡頭,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是你!”

這人,早上她才見過,是他!

“是我。”東方訣淡淡道,“你這屋裏點了什麽,十分好聞。”

“不……不知道。”楊錦弦手裏緊緊抓住匕首,絲毫不敢松懈。

東方訣也沒在問,便自己坐下來,桌上有酒菜,他惬意地吃了起來。

楊錦弦緊張地看着他,他很久都沒有動作,她的一顆心懸的高高的。

“你在緊張麽?”就在她快堅持不住的時候,東方訣突然轉了回來……

“啊!”楊錦弦失聲尖叫。

他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楊錦弦毫無防備地被吓一跳,藏着的匕首,就這麽掉了出來。

“咣當”一聲,匕首落地的時候,東方訣臉色微微一變,楊錦弦想要掩飾想要撿起來,都已經來不及了,被東方訣按住,而他,則自如地把匕首撿了起來,“在宮裏,帶着這種兇器,你是想殺人呢,還是自殺?”

楊錦弦咬住下唇,死活不開口,就這麽看着他,渾身發抖,是氣的發抖。

東方訣悠然笑道:“放心,我不會殺你的,要是真想殺你,就不會坐在這裏跟你聊天了。”

楊錦弦瞪着他,沒說話。

☆、【五十七】以死相逼寧死不從

【五十七】以死相逼寧死不從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東方訣微微一笑,在她身邊坐下,“這裏只有你、我兩個人,不是殺我,那就是殺你自己了。說到底,這東西出現在這裏,也是我的錯啊,秀女入宮,向來都是層層把關,原本你是不可能把匕首帶進來的,故而,若是真出了什麽意外,也只能怪我自己。”

楊錦弦顫抖着,朱唇張了張,問道:“為……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東方訣明知故問。

楊錦弦不言語。

東方訣就自顧笑了起來,“朕知道了,你是想問,為什麽要召你入宮?為什麽要封你為婕妤?為什麽明明看見你随身攜帶了兇器犯了大不敬,卻不喊人進來把你拉出去殺了?”

心事被說中,楊錦弦艱難地開口道:“對,為什麽……”

東方訣說道:“其實,這些都很好解釋,我就是想讓你進宮,就是也封你為婕妤,再說了,你根本沒有武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能對朕如何?何況,你的兇器,如今在朕的手裏。想要回去麽?”

東方訣拿着匕首,攤開在楊錦弦面前。

“你什麽意思?”

“這話不是應該問你麽?帶着兇器入宮,是幾個意思?這被抓住了,可是弑君大罪,要滿門抄斬的。”

她想也沒想,搶了過去,抵着自己的咽喉,“我寧願死!”

東方訣慢悠悠地站起身,“你這是打算要以死明智麽?”

“我只求皇上,不要連累到我爹和家人,我可以死!但是我絕不能侍寝!”楊錦弦堅決非常地道,匕首的鋒芒抵在她頸間細嫩的皮膚上,似乎随時都可能割破那皮膚劃破他的血脈……

“你這一刀下去會不會死,你的家人會不會一起去我不敢保證,我只能說,你膽敢在皇宮內苑動刀,這‘淑女閣’上上下下的人都會受你的牽連,包括你進宮當日在宮門值守的侍衛們,都難逃幹系。”東方訣淡淡地看着她,完全沒打算阻止她。

什麽?楊錦弦心裏詫異,手險些一松。

“你這一刀下去,死的人,可就不止是楊家那麽些人了。萬一鬧不好有人借題發揮煽風點火,那死的人可就更多了,你确定你就是想用自己一個人這條命去連累那麽多人麽?”東方訣更不擔心楊錦弦會對自己做什麽。

“凡事,三思而後行。如今你是婕妤,并不是秀女,你一死,陪葬的人以你雙手雙腳二十指都數不過來。”東方訣慢騰騰撿起匕首,收在手中,“這東西以後你還是別碰的好了。”

他說着,走回桌旁去,悠然喝茶,“我知道你有心上人,更想為我也不會強迫你做什麽,更不會碰你,只要你不出宮,在這淑女閣裏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楊錦弦從震驚到驚訝,最後歸于平靜,無比平靜地看着東方訣,“我只是不明白,如果,那封給我的信真的是你寫的,如果,你真的是他……的親侄兒,如果,你們真的是一家人,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你為什麽非要我進宮不可?”

“這個啊……我現在好像沒辦法告訴你為什麽。”

“為什麽?”楊錦弦堅持想要一個答案。

東方訣卻故意裝瘋賣傻了,“都說了沒辦法告訴你為什麽嘛,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十七叔現在還好好的。你懂麽?他好好的,所以你也應該好好的。好了,時間不早了,休息吧。”

最後,楊錦弦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堂堂的皇帝——東方訣他就自己在地上打起了地鋪……她愣在當場。

一夜都盯着地上的皇帝,她毫無睡意,滿腦子的疑問,沒有人能回答她。

見過纡尊降貴的,卻沒看見過一個皇帝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夜盡天明,楊錦弦一夜沒睡。

東方訣卻好像一夜睡的很舒服,自行起身,收拾了東西。

“昨夜是你侍寝第一晚,該有什麽你比我清楚。”他收拾着東西時,說道。

楊錦弦一愣,瞥見桌上的匕首,毫無猶豫地取過匕首就劃破了自己的手,鮮血落在白色帕子上。

東方訣瞥了她一眼,這才呼喚了外頭候着的公公進來。

楊錦弦從頭到尾都傻眼看着,看着他穿了一身明黃龍袍,看着他浩浩蕩蕩地離去。

踏月和淑女閣上上下下的一幹人等恭送聖駕,回頭來伺候楊錦弦起身洗漱,興奮地說着:“婕妤,您知道麽?這幾年踏月在宮內伺候着,還是第一次看見皇上在一個娘娘處過夜,以前通常都是兩位娘娘一個伺候上半夜一個伺候下半夜……婕妤,皇上好生寵愛您呢……”

“踏月。”楊錦弦喚了一聲,希望叫住她。

踏月不知覺,繼續滔滔不絕,“婕妤,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外面等着候着,就等着皇上離開要伺候您洗浴,沒想到等了一個晚上都沒等到。可是我很開心,既然沒有等到那就表示皇上對婕妤您是特……”

“踏月!”

“婕妤,從今天開始,整個宮裏都會知道你……”踏月說着說着,自己停了下來,不大确定地看着楊錦弦,“婕妤?”她終于意識到楊錦弦一直在叫她的名字是讓她別再往下說了。

楊錦弦低垂着眸子,淡淡地說道:“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可是……婕妤不先沐浴麽?”

楊錦弦搖搖頭,“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沒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要進來吵我。”

踏月抽走了床上那張染血鮮紅的白色帕子,乖巧地欠身退下,走了幾步卻又轉了回來,“婕妤不用早膳再休息麽?這樣恐怕……”

“什麽都不用,你出去吧。”

踏月點點頭,正要帶上門,卻才發現……婕妤看上去真的很不對勁。無精打采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的樣子……不過,也許是伺候皇上伺候了一夜的緣故?

這麽想着,踏月都臉紅了。

楊錦弦卻直到躺下來,也不得安寧。她心裏疑慮重重疑問堆積成山,卻不知道去問誰不知道跟誰拿答案去,更不知道眼前這種情況到底算什麽。

那個人他是皇帝啊,他明明知道她的心裏已經有人了,他明明知道她是他親叔叔的妻子,他為什麽要強行把她弄進宮來,又為什麽要做那麽多事情?

她當着皇帝的面想着別的男人,她還把匕首那種兇器帶進宮帶到皇帝的面前,說起來随便哪一個都是可以随便治罪的,只要他說一句話,可是,他非但沒有喊侍衛,反而……

到底是什麽,可以讓一個皇帝做到那種地步?

楊錦弦越發的不安。

皇帝,到底是為什麽這麽做?還是……他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不,她楊錦弦只是個普通人,她沒有什麽是可以讓人圖謀的,難道……他是為了爹麽?

只是一個大臣,他堂堂皇帝,何必那麽委屈?

難不成,是為了凜?!楊錦弦被這個念頭下了一跳。

此後挺長的一段時光裏,楊錦弦都在苦思冥想這個答案,直到真正明白的那天,她才了解了一句話——無知無畏無喜無悲。

什麽都不知道,那是多麽難能可貴的幸福?

楊錦弦最終還是被吵醒了,原因是皇上賞賜了好些東西,塞了一個正廳。

楊錦弦是被拉起來謝恩的,渾渾噩噩睡意未消,看見那無數的珠寶首飾衣料布匹錦鍛還有黃金白銀下人成群,她就醒了,這陣仗……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五十八】懷孕了

【五十八】懷孕了

“皇上賞賜楊婕妤南海珍珠一串,夜明珠一顆,翡翠手镯一對,和田玉镯子一對,羊脂玉吊墜一件,绫羅五十匹,江南貢絲綢五十匹,玉如意一對,玉碗一對,玉碟一對,玉香薰一對,黃金白銀……”

傳旨的公公恨不得喊得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此後的半個月,東方訣天天大駕光臨,淑女閣一下子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淑女閣的主人楊婕妤更是被推到了最頂端了。

說到“淑女閣”裏的楊婕妤,那宮裏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半個月前入宮,硬生生把一整批的秀女都給比了下去,還讓皇上破例一下子封了她婕妤,更是讓皇上連續半個月只在她的淑女閣過夜,其他的主子們,根本就是擺設了。

這說起來,是有多少人羨慕嫉妒恨啊!

半個月過去了,宮裏把楊錦弦已經傳的神乎其神,什麽天仙下凡什麽人間絕色,更有甚者已經有“狐貍精”的傳聞了——若不是狐貍精,怎麽會這麽厲害,一下子就迷住了皇上呢?

楊錦弦從不曾踏出“淑女閣”半步,自然聽不見這些話,踏月、露華等人當然也不會主動向她提及,所以,楊錦弦就什麽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楊錦弦記挂的,也不會是這些,她心裏記挂的,是她的父親她的妹妹,最記挂的,是她的丈夫——從此天各一方的人。

她整日在寝室之中也不曾踏出半步,最大的消遣也只不過是研磨寫字。可是寫着寫着,她也不知道該寫什麽了。

擱了筆,她就坐着獨自發呆。

“吱……”一聲輕響,楊錦弦擡頭,看見是宮女端着晚膳進來,卻不是一直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踏月,“采綠,怎麽是你?”

“婕妤……”采綠放下晚膳走到她跟前,這才施禮,“踏月姐姐被露華姑姑叫去了。好像是為了今天晚上皇上要過來的事情。”

為了皇上?他天天在這裏打地鋪,有什麽可操心的?

不過,這話楊錦弦也就在心裏對自己說說,自然不敢說出口。

“對了,采綠,你知道新任的雍州牧到了沒有麽?”楊錦弦突然問道。

采綠一下子就被問倒了,“這個……婕妤,采綠不知。”

……也是。采綠在宮裏,她怎麽可能知道?楊錦弦默默失落。

“那你知道十七王爺麽?”

“十七王爺已經去西北打仗了呀,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呢。婕妤,你也是仰慕十七王爺的威名麽?我告訴您,我曾經在宮裏見到過一次十七王爺,那個玉樹臨風、那個英俊挺拔、那個驚為天人,真是……”

十七王爺麽?玉樹臨風、英俊挺拔、驚為天人……采綠是個多麽羞澀謹慎的女孩子,一說到他,就蹦出這麽多形容詞來了。

采綠說說說,說着說着想發現主子根本沒說話,她才讷讷地道,“婕妤,你……是不是生氣了?”

楊錦弦愣了一下,回神,應道:“沒有。”

采綠還是覺得自己失态了,于是,她放下晚膳就退出去了——這淑女閣裏的人都知道,這位主子喜靜,不喜歡別人去打擾她。

楊錦弦呆呆地對着窗口坐了許久,誰會知道爹的行蹤?她又默默地想,皇上應該知道吧?

楊錦弦心裏惦記着,東方訣打地鋪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猶豫着上前問道,“我……幫你?”

東方訣回頭看了她一眼,只是微笑,“想說什麽?”

一眼就被看穿了的感覺。她在他面前,就好像沒有秘密一樣。

楊錦弦呆愣了一會兒,才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一點,“我爹……我是說,我爹不是要到雍州上任麽?他半個月該出發了,什麽時候能到?”

東方訣頓了頓,“你是想見你爹吧?”

“……對。”

“明日我會交待吏部,讓你爹上任之前先進宮看你。”東方訣淡淡說道,說完,就躺下了。

然後,什麽話都沒有了。

楊錦弦默默地躺回去,雖然這半個月以來,那個皇帝天天睡在這裏,她應該已經習慣了……可是想到快見到爹了,她還是忍不住一夜未眠。

阿凜……他怎麽樣了呢?

第二日。

正是上午最好的時候。露華和踏月一前一後領着楊淮進宮來,楊錦弦早就在正廳候着了,為了見自己的父親見自己的爹,她手心裏都攥出了汗了。

她最沒想到的是,剛剛用過早膳,東方訣就派人來通知她:新任雍州牧楊淮楊大人已經在進宮的路上了,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她便等着,雖然有露華和踏月親自去接,她心裏還是忐忑的。

“婕妤,您要不要喝水?”采綠看她一直張望着門口,也曉得婕妤是想念自己的父親,便端着茶水上前。

楊錦弦看了一眼,接過就喝了一口。

便看見楊淮他們和露華、踏月他們進來了。

“奴婢們叩見婕妤。”露華和踏月先行拜禮。

楊錦弦本是要站起來的,看了楊淮一眼,硬生生又坐了回去。

楊淮頓了頓,才行禮拜倒,“微臣,拜見娘娘。”

楊錦弦硬是忍住沖上去把父親扶起來的沖動,淡淡掃了露華和踏月等人,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一幹人等魚貫退下。

看着人都走了,楊錦弦急忙奔過來,扶起楊淮,“爹!快起來快起來……”

楊淮順着她站起身,仔細地打量着她,“弦子,如今……大不一樣了。”

“爹,阿凜……我是說方公子,他有消息麽?”楊錦弦迫不及待地壓低了聲音問。

“沒有。”楊淮搖搖頭,卻嘆口氣,“西月也下落不明。”

楊錦弦雙眸為之一黯,“家裏……還都好麽?您……也還好吧?”

楊淮沒說什麽,只是點頭。

家裏,已經亂七八糟了。誰會想到,一道聖旨把一個好好的家弄成了這個樣子?

“爹,您來了雍州,那西月知道麽?有沒有留了人手還在南梁郡尋找西月?”楊錦弦還是不放心地追問道。

楊淮點點頭,說道:“已經請了南梁郡那邊的人幫忙尋找留意了。如果西月回去,發現家裏沒人肯定會去驿館和府衙問的,我都已經打好招呼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西月那邊,有人在找,她就稍稍安心了。西月是因為她呀。

楊錦弦沉沉地坐下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突然間,一道聖旨就讓她的人生完全改變了?

方凜一去不回了無音訊,西月離家出走下落不明,她困在深宮……

可是,日子卻不得不要照着這樣過下去。

一晃,又差不多一個月過去了。

自從一個多月前楊淮進宮那一次之後,也沒再出現過,楊錦弦在宮裏,沒有任何人淡定消息,每天只能對着窗口發呆,然後毫無意識地重複寫着《李商隐》的《錦瑟》,一遍又一遍……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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