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也就明白了。
楊淮更明白了,聰明人都不需要多問。
“楊大人,我只是想告訴你,周少賢這種纨绔子弟做幾件這種傷天害理的都不算新鮮。”
他自然是清楚的。
“周秉聰這個人手段毒辣無所不用其極,是商蓉長公主一手培植起來的羽翼,想要對付他,必須去找禦史臺禦史邵景,只有他可以制住周秉聰。”
“邵禦史?!”楊淮驚詫萬分。
方凜對他的反應一點不感到奇怪,安之若素地從枕頭下取出一封信來,“楊大人,拿着這封信六百裏加急送到邵景府上,見信,他自然會幫你。”
邵景那種大人物,他也……
楊淮半天說不上話,“方公子,這怎麽……”回事啊。
“楊大人,寫這封信,就算是我報了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和楊大人你的收留之恩,從今往後,我便不再欠你們楊家的人情。”
“……”楊錦弦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
“我乏了,想休息了,楊大人,大小姐,請你們離開。”方凜的口氣已經盡量在客氣了。
可惜,他再努力客氣,那似乎與生俱來的氣質,就是不讓他看上去平易近人,渾然天成的威嚴和霸氣,究竟是誰家的兒郎?
楊淮和女兒對視一眼,明白他那話中的涵義,便都告辭了。
站在客院外,楊淮擔憂地問道:“弦子,這位方公子,究竟是什麽人?”
“女兒不知。”楊錦弦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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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有些懊惱,當初為什麽不好事一點,看看那龍紋繡袋裏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呢?
好一個文武雙全的方凜,如此一個手眼通天無所不能的方凜啊。
他,到底是什麽人?
夜裏。
楊錦弦無論如何都睡不着,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眼前總是一幕一幕地回放着當日太白樓裏,那幾個殺手死在她腳下,血流成窪的畫面,然後,就是方凜的手那血淋淋的模樣……
那樣的場景那樣的時時刻刻,她怎麽也難以從眼前揮走。
已經快三更了,她還是抱起枕頭,去敲楊西月的門,“你睡了麽,西月?”
“姐姐?”裏面的人幾乎立刻就反應了。
楊錦弦立刻就明白了,她也沒睡着。
兩姐妹鑽在一個被窩裏,楊西月以手作枕,仰躺着問自己的姐姐,“你說,為什麽人不能好好活着,非要你死我活的?快快樂樂的,不好麽?”
楊錦弦有感而發:“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可是,好像是個人,都不願意安安安靜、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他們都覺得人生要轟轟烈烈才是真。可是,什麽是轟轟烈烈呀,古往今來那些人,青史留名了,可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楊西月一頓,便側過身面朝着她,“姐姐,你說,我們會不會也變成他們那個樣子。”
“我也不知道。”
“那是不是所有人長大以後了,都會被利益和權勢所困,為了得到自己要的東西,不惜一切代價不擇手段,連別人珍視一輩子的性命都視若無睹,視若草菅?”
“可有些人就懂得尊重別人尊重生命。”
楊西月想了想,說:“所以,這人世間之所以會有三教九流之分、富貴貧賤之別,是因為人本來就有善有惡,麽?有的人是好人、有的是壞人,有的人,連人都不是,畜生都不如。”
☆、【十八】大問題
楊錦弦不由得笑出了聲音,“西月你怎麽可以看的那麽透徹?”
西月“咯咯”地傻笑,“姐姐,你不要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楊錦弦毫不留情一巴掌就拍在她腦袋上,“小丫頭,還學會跟姐姐貧嘴了你。都是跟誰學的?”
“你啊,弦子姐姐是西月的好姐姐,西月會的通通都是弦子姐姐教的。”
一句話堵的楊錦弦啞口無言啊,小丫頭這是在将她的軍呢。
“好了,睡覺了,再不睡的話天都亮了。”她的食指在楊西月額頭輕輕一彈,兀自躺下睡了。
楊西月連忙跟着閉上眼。
一覺睡到天大亮。
“大小姐,大小姐醒醒……”
楊錦弦感覺到有人在搖自己,很自然地就醒了,睜開眼,便對上滿願皺成一團的臉,“滿願?怎麽了?”
“大小姐,快醒醒吧,二小姐也快醒醒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楊錦弦睡迷糊的腦子一下子便清醒了,楊西月也被叫起來,姐妹倆異口同聲地問:“出什麽事了?”
“周家的人鬧上門來了!現在大門外正鬧得亂七八糟的,不信你們自己聽。”
她們仔細一聽,果然是外面盡是吵鬧聲。
“換衣服,出去看看。”
此時,大門外早就已經鬧翻了。
鬧哄哄的,知道的這是太守衙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菜市場。
“把楊錦弦那個謀害人命的兇手交出來!楊家大小姐下毒謀害自己的表哥,難道不應該受到懲罰麽?交出來,把殺人兇手交出來……”
“太守大人包庇殺人兇手,這算怎麽回事是啊?知法犯法,根本不給咱們老百姓活路了呀……”
“太守大人請出來給我們一個說法,要不然我們不離開的!請太守楊大人給我們說法!”
……
“這些人還講不講理了!我要去跟他們理論!”楊西月氣得要沖出去。
楊錦弦一把拽了回來,“你瘋了,你沒看見他們都把大門關上了麽?你這樣沖出去會被打成肉餅的。”
“可是他們罵你呀!”
“不過是一群無知的人被心懷叵測的人煽動了,做出的不理智行為,你犯不着跟他們生氣。”
楊西月聞言好生詫異,“姐姐,你一點都不生氣麽?”
“誰說我不生氣的?”楊錦弦淡定地道,“雖然我本來很生氣,可是,現在我反而不那麽生氣了。周少賢膽子真夠大的,居然敢找上門來了……”
“大小姐好胸襟。”方凜的聲音緩緩響起。
楊錦弦循聲看去,看見他和楊淮并肩走來。楊錦弦心裏的莫名地“咯噔”了一下,這畫面怎麽……怪怪的?
不對,方凜的傷不是還……
“方公子怎麽出來了?”
“方公子是聽說出事了,不放心才出來看看的。”楊淮替他說道。
楊錦弦忍不住皺了眉頭,“爹……你……”什麽時候跟方凜這麽要好了?為什麽她覺得一夜之間,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而且,他也似乎不慌張、絲毫不生氣,太不可思議了。
“有什麽話回去再說吧。”
這都是幹什麽?神神叨叨的?
一行人轉移陣地,到達書房。
書房裏,楊錦弦和楊西月姐妹倆你看我、我看你,眼觀鼻鼻觀心地,交換了個眼神之後,楊西月繼續望天,楊錦弦開口打破沉默——
“爹,你不是說有什麽話回來再說麽?是不是該說了?”
楊淮想了想,說:“你想問的,無非就是……”
“就是,你這次為什麽一點不緊張一點不生氣,換做以前你早就跳起來了吧?”楊錦弦很不給面子地當着許多人的面,便直直打斷了她爹的話,搶白之後,她又補了一句,“爹,我只是說出了實話,你別生氣。”
“我不生氣。”楊淮平心靜氣的很,“周家人已經動起來了,難得這麽好的機會,我何須生氣?”
好機會?是指周少賢引起的,喪心病狂的周家人麽?
“爹,周家的那兩個已經動手了?”楊錦弦不禁疑問。
楊淮點點頭,“有個朋友傳來消息,周秉承已經往這邊趕了。至于周秉聰,應該很快就會收到消息,動手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方凜說道:“如果是飛鴿傳書,他該收到了,不過,現在周少賢已經停不下來了,的确是大好機會,錯過可惜。”
他們倆的意思這是……周少賢如今已經瘋魔、魔怔了,一門心思想找她尋仇,一刀把她殺了解氣,根本不會去理會後果,也覺得自己的大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就算他殺了人也可以安然無恙,所以……
楊錦弦恍然大悟:這才是絕招啊!
毫不費力,就讓周少賢自己送上門。只是,方凜對那個邵景邵大人當真那麽有信心?那個禦史真的能對付得了周秉聰……
“弦子,有些話我還是想說說。”楊淮突然語重心長地說道,“周家的人,畢竟是你母親的娘家,我可以與他們鬧翻,你卻始終是與他們有血脈……”
“爹,你就別迂腐了,就算我現在還叫他們一聲‘舅舅’、還是‘表哥’,就能改變什麽呢?周秉聰根本不會拿我們當一家人,周秉承和周少賢也不會,所以,我直呼其名又有什麽關系?”
楊淮:“弦子,話不能這麽說,再怎麽樣他們也是你的……”
楊錦弦:“好,最後我以後用某某人或者甲乙丙丁來稱呼他們就是了,爹,我都明白的,這個叫長幼有序是吧?”
旁邊的楊西月已經忍俊不禁了。
方凜卻看在眼中,像是有所感觸,沉默着不言不語。
“對了,還有一件事。”楊淮似乎想起了什麽,“弦子,方公子身上有傷,最近府裏面肯定不會太平。你請方公子,再帶上西月還有滿願,去外面住一段時間。”
啊?楊錦弦忽然有種思維跟不上自己爹的感覺,“爹,你什麽意思?”
楊淮說:“方公子有傷在身,家裏已經不适合養傷了,周家人必定來天天來鬧,周少賢也可能還派殺手來,所以,家裏你們也不合适待了,出去避幾天,也是好的。”
“爹,我們是一家人!”楊錦弦聞言跳了起來。
“爹啊,姐姐說的是,我們是一家人嘛,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們怎麽可以一走了之。”楊西月也很激動。
“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楊淮語氣堅決,他的神情更在告訴自己的兩個女兒:這件事情,已經沒有轉圜餘地了。
“爹……”楊家姐妹異口同聲。
“方公子,你覺得呢?”楊淮轉向方凜。
方凜說道:“我沒有意見,看楊大人安排。”想找他的人随時會找上門,目前情況下,他還不想現身,更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因為,那種麻煩絕非楊家人招惹得起的。
“方公子,你怎麽也……”楊錦弦詫異的很,“我爹他已經夠……好吧,爹,你覺得哪個地方安置方公子比較妥當?”
“別想繞開話題,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去,西月和滿願也是一樣,在家裏女孩子多有不便,萬一有個什麽事,爹保護不了你們,弦子你可明白?”
這樣都被看穿了?真應了那句話:知女莫若父。親爹啊!這是如假包換的,九十九純金,絕對假不了。
楊錦弦只能認命了,嘆了口氣,“那西月,咱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準備離開家吧。反正,老爹已經看咱們不順眼,巴不得我們走的遠遠的老死不相往來呢。”
楊錦弦,這麽說你是真的不怕遭雷劈啊。
☆、【十九】業界良心
【十九】業界良心
走到門口,她又想起來,“爹,我要是出去不在家裏,你們的吃喝拉撒怎麽辦?可千萬別給我花超支了,到時候俸祿還沒到的話,咱們全家都只能餓肚子了,我可不想去街上要飯吃,堂堂太守千金去要飯,太丢人了。”
說完,楊錦弦淡定地走了。
這算是警告才對。
她……楊淮一時無語,這個女兒給他氣的,沒見過這麽業界良心的女兒吧!有這麽當着別人面這麽說自己爹的女兒麽?
她還真不把方凜當外人了。
楊淮越想越發的無奈,想到方凜還在坐,只得無奈笑道:“方公子,很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方凜搖搖頭,“楊大人多慮了,大小姐這是真性情,你們一家父慈女孝,大小姐關愛家人又會持家,實在是難得,方某羨慕還來不及怎麽會是笑話。”
“方公子見笑了。”楊淮尴尬地陪着笑,他并不是故意想懷疑方凜的話的真實度,而是他家的弦子……他經常擔心,這個女兒以後是要嫁不出去的。
哪個男人敢娶這麽一個神神叨叨又成天将錢挂在嘴邊的姑娘家呀?簡直比老太婆……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這可是他的女兒,夫人唯一給他留下的血脈呀。
出了門,楊錦弦便放開了楊西月,“西月你先回去收拾吧,我去花園裏走走。”
“姐,你又……”心裏不舒服了吧。楊西月太清楚她的刀子嘴豆腐心了。
楊錦弦勉強地扯了一抹笑,便兀自朝花園方向去。
楊西月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嘆氣:姐姐就是這樣的,明明心裏擔心的要死,卻不願意被別人看出來。尤其是爹啊……
花園。
小池塘邊。
楊錦弦在柳樹下,望着那一塘池水,越想越擔心:“爹他究竟是想怎麽樣啊?一家人不是應該共患難的麽?有了危險他把我往外推,這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窩囊廢,一無是處。除了拖累別人再幹不了其他什麽了。”
“大小姐,你為什麽這麽貶低自己?”方凜的嗓音幽然從她身後響起。
楊錦弦聞聲,訝異回頭,“方公子,你怎麽……”又神出鬼沒了。
“你,對楊大人來說是至親的親人,他保護你是理所應當的。如今只是要你暫時離家避難,并不代表着你就回不來,也不代表楊大人就會有什麽危險,反而你和二小姐在這兒,還給楊大人增添了負擔,會令他分神。”
“可我……”還是不放心。
“這些天周家人的鬧騰我都看在眼裏了,周家人雖然厲害、周秉聰背後的商蓉長公主雖然離開,可我同樣對邵景有信心。”
“我爹說過,邵景邵大人不僅是禦史臺的禦史,還是兩朝元老,為人德高望重,你的親筆信如何會比我爹朝廷命官的信件管用?”
方凜望着天空,才淡淡道:“家父曾對邵大人有知遇之恩和再造功德,所以,我的信自然比楊大人的信來得有用多了。”
“什麽知遇之恩?”
“都已經過去了,邵大人念舊罷了。”
楊錦弦心裏涼了大半截。
吃過午飯之後。
楊淮決定的事情,果然是不給改了,滿願那個手腳利索的丫頭,很快收拾好了三個人的常用衣服。
雇了輛馬車,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嫌,便五個人擠着一輛車,上山。
五個人……嗯,是因為還帶上了小三子。楊淮擔心楊錦弦他們幾個,不方便照顧方凜,說白了,他還是不希望楊錦弦跟他走到太近。
“大小姐,咱們就這麽走了,什麽時候能回來呀?”剛剛上車,滿願便管不住自己的嘴,擔心地問道。
楊西月死活擠眉弄眼她都沒看到,等看到就晚了。
楊錦弦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說:“我也不知道,到時候看吧。”
“說到底,都是那個豬頭表少爺惹的,要不然本來我們都好好的,哪裏有還這麽多事情嘛。”滿願憤憤不平地罵道,“壞蛋,這種人活該被下毒。”
“對,這種癞蛤蟆,活該被毒死。”說到那個周少賢,只能讓人生氣,楊錦弦一點不例外。
可聽見這熟悉的措辭,楊西月就想起之前周少賢纏着她要提親的時候,姐姐說的那句話:“有我楊錦弦在,豈會讓他把你弄到手?周少賢那頭豬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異想天開;燈芯織布,白費心機。別說是二小姐了,就是個丫鬟……也沒門兒!”
“姐姐,我越發的佩服你了。”楊西月由衷地感慨。
楊錦弦竟然也順口便應道:“不必太崇拜我,我只是個傳說。”
楊西月:“……”
那時候,最開心歡脫的楊錦弦還說過,“被那頭豬纏着你沒生氣是你氣量好,我生氣是因為我最讨厭那頭豬,還有,你是歸我保護的,任何人來至少要過了我這一關。以為自己有兩個錢就了不起了,沒有誰稀罕他的錢,成天的在花街柳巷,指不定染了什麽不幹淨的病,用了還對身體不好,就算他要明媒正娶讓你當正房夫人我都覺得委屈了你,何況,只是個雞毛蒜皮大點的側夫人?”楊錦弦對此人完全不屑一顧。
“可他是你表哥好像……”
“那種豬一樣的表哥?不要也罷,不怕神一樣的老爹不怕唠叨無比的妹妹,就怕豬頭一樣的表哥,我真想說我去年買了個表。”楊錦弦無奈嘆氣,有這種表哥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噗!”西月一個沒忍住,直接把剛剛喝進去的茶給噴了出來,然後就笑個不停了。
錦弦好不客氣地給了她大大的兩記白眼,“笑什麽笑,笑成這樣還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麽?”她忘記了自己根本也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了。
西月只得忍住笑,努力憋住,憋住……對,這是個練功的好時機。
如今想到,再看看當下形勢,心裏便生出了感慨。
“就是,那個讨人厭的家夥,為什麽不讓他直接被毒死就好了,幹嘛出來禍害人?”滿願仍舊不滿地唠叨着。
楊西月連忙叫住,“滿願,別說了。”
她才後知後覺地,閉口不言了。
同一輛車裏,方凜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南城外有寶塔山,寶塔山上有座寶塔寺。
寶塔寺的主持慈恩大師聽說是楊錦弦來了,親自帶着一幹弟子出來迎她。
“大師。”
“阿彌陀佛,楊姑娘,許久不見。”
楊錦弦搬來南梁郡之後,知道這寶塔寺的存在,她經常給寶塔寺裏的師傅捐香油錢,還送大米送僧衣,這寶塔寺上上下下的人都認識她。
“阿彌陀佛。大師,我有段日子沒來了,寺裏一切還好麽?”
“寶塔寺承蒙姑娘關照,上下皆好。楊姑娘,既然你來了,就在山上多住幾天,讓老衲好好招待你。”慈恩大師道,看見她,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這姑娘聰慧而又率性,雖說在別人面前常有某些不招人喜歡的舉動,卻是少見的極可愛的姑娘。
“好的,慈恩大師,你看我連行李都帶來了。”楊錦弦含笑說道,和慈恩相望而笑。
“大師,你怎麽就認識姐姐,不記得我了麽?我可記得我也來過的。”楊西月自己湊上去讨賞。
滿願也有樣學樣的,“大師大師,還有我滿願呢。”
“是是是,楊二姑娘,滿願姑娘。連三子小施主也來了。”
方凜在邊上一直沉默着,并不出聲。
慈恩大師觀察了他許久,這才問道:“這位公子還未請教如何稱呼?”
☆、【二十】心上人
【二十】心上人
“這位是方凜方公子,也是我家的客人,這一次是我請他陪我來山上小住幾日的。方公子身上還有傷,到山上有利于他養傷。”
“原來是方公子,老衲慈恩這廂有禮了,阿彌陀佛。”慈恩大師雙手合十。
方凜這出學着他雙手合十回禮,“慈恩大師好。”
慈恩大師道:“既然方公子是要養傷,那老衲就叫人準備安靜一點的禪房了。”
“謝謝大師。”楊錦弦笑笑回道,“我們就先去将東西放一放了。”
“楊姑娘請。”
楊錦弦等人,跟上帶路的小沙彌。
禪房收拾的很幹淨,楊錦弦為了避免麻煩寺裏的師傅們,和楊西月、滿願三個人擠牙膏房間。
小三子也跟方凜睡一個房間。
“大小姐,我們要在這裏住好久麽?”滿願收拾着東西,還是沒忍住多問一句。
楊西月使勁兒擠顏色,“滿願……”
她這才沒說話。
“沒什麽,是要在這裏住幾天吧。不過我相信,會很快沒事的,我相信我爹。也相信那位邵景邵大人。”明明她自己心裏都不信那個邵景,卻要拿出來安慰西月和滿願,唉……
“對了姐姐,那個邵大人聽說是方公子介紹的?”楊西月突然道,“那麽大的一個官,又那麽厲害,他會肯幫我們麽?周家人那麽厲害的話,他會不會因為擔心他們報複所以都不理我們了呀?”滿面的憂心忡忡。
這才是楊錦弦心裏的死結,這一點她自己都想不通,何況……
“方公子說,他的父親對邵景大人有知遇之恩,也許會管用吧。不過,畢竟我們家只是幫了方公子一個小忙,人家應該不會花這麽大力氣來幫我們吧?”楊錦弦說着,發現楊西月跟滿願的臉色都不對,連忙轉移話題,“喂,你們兩個不要耷拉着一張臉好不好?不是說好出來順便散散心的麽?”
楊西月委屈地說:“可你剛剛那樣說,分明就是……”
“我開玩笑的!臨出發前,就在咱們家花園裏,方公子還說,他父親對邵大人不僅僅有知遇之恩,還有再造的恩德,他在信上已經全力拜托了,再說,邵景邵大人是個好官,他看見天下的不平事,作為一個好禦史他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眼睜睜看着周家人仗勢欺人,也不會放任我們無辜的人被周家那群混蛋欺負的,把心都放進肚子裏去吧。”
“真的麽?”
“是不是真的,大小姐?”
“真,比珍珠還真。”
楊西月和滿願你看我、我看你的,終于是不問了。
“對了,待會兒我要去陪慈恩大師下棋,你們倆就在房間裏休息吧。”
“好。”
每次來寶塔寺,楊錦弦都喜歡就陪着慈恩大師到後院喝茶下棋,用她的話說就是:“看大師一局棋,勝讀十年書。”
慈恩大師卻每回都慈祥和藹地說道:“這是佛祖給的領悟。”
很快的,楊錦弦剛剛收拾妥當,一個小沙彌便來敲門:“楊施主,我們家住持問,你準備好了沒有?”
楊錦弦從房間裏打開門探出頭來,“好了,小師傅稍等。”
她回去拿了點東西,便跟着小沙彌去了。
到時,她才發現,方凜也在。
“慈恩大師。”她看見旁邊的方凜,也微笑颔首,“方公子怎麽也來了?”
“方公子早到了,方才與老衲下了一局,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慈恩大師說道,看着楊錦弦的目光似乎更有深意,“楊姑娘,你好福氣。”
好福氣?這好端端的,哪裏來的“福氣”一說?楊錦弦不自覺地看了看方凜,難不成是他的緣故?
她又以眼光示意慈恩大師,他卻笑笑,輕頌佛號。
這出家人當真神神叨叨的,這時候一句“阿彌陀佛”的意思,就跟人家說“天機不可洩露”是一樣一樣的,同一原理你懂得,說白了就是故弄玄虛。
楊錦弦卻也不放在心上,目光落在棋盤上,既然已經将棋局清理了,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她笑笑,便在慈恩大師的對面兀自落了座,“既然方公子先前已經與大師對手過一局了,那這一局換我來吧,大師不介意吧?”
“楊姑娘請賜教。”
慈恩大師是主、楊錦弦是客,主随客便,楊錦弦便占了便宜得了黑子。
方凜在邊上看着并不出聲,靜靜看着他們落子消遣光陰,一招一舉都似乎有默契,看着雲淡風輕。
慈恩大師是修行多年,楊錦弦呢?
東方凜不由得多看她幾眼。接觸的越多,他就發現這個姑娘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麽簡單,她生性活潑而且随性,卻又有穩重的一面,需要她擔起重任的時候,她自然就能一肩扛起來了。
真是難得的,少見的奇女子。
楊錦弦偶然一回頭,對上他緊盯自己的深沉目光,心頭微一跳,失了神。
“楊小姐,該你了。”慈恩大師提醒道,心無旁骛。
楊錦弦連忙回神,之後,她再也沒辦法專心致志地在棋盤上,心……總是一不小心就會想到方凜,是忍不住地想回頭去看他。
一局下來,楊錦弦輸的一敗塗地。
“大師,您的棋藝又精進了許多呀。”楊錦弦感慨道。
慈恩大師笑笑卻說:“不是老衲棋藝精進,而是楊施主你根本心不在此。”
慈恩大師何種人物?一眼就看穿了。
“大師您說什麽呢?”
慈恩大師笑笑,“再來一局如何?”
“好。”
棋局重新開始,楊錦弦還是黑子,慈恩大師還是白子,淡定的正準備厮殺一番。
方凜卻站起身,說道:“大師,你這山寺風景絕佳,在下想四處走走看看,如何?”
“方施主請便就是了。”
方凜當真就走了。
他一走,楊錦弦瞬間覺得輕松了許多,跟慈恩大師對戰起來事半功倍的。
黑子越戰越勇,以三分淘氣的方式,結束了一局。
“大師,我竟然僥幸勝了。承認。”
慈恩大師卻念了佛號,如流雲般輕輕說道,“楊小姐,如今你有了心上的人,便多生出了許多牽挂了。”
呃……楊錦弦微怔地看着慈恩大師,“大師,你怎麽會……”覺得她有心上人了?
“楊小姐,心緒瞞不了旁觀者,他在時,你的眼神在他身邊纏繞不休,無法抽離,他走了,你才心平氣和地。我想,那位方公子也是明白的,所以才會借口離開。”慈恩大師道,當真是得道高僧,更加是旁觀者清。
楊錦弦張口想說什麽,最終,卻無法反駁。
大師,這是要點的明明白白給她看啊。
方凜轉了一圈回來時,剛好看見慈恩大師和楊錦弦有說有笑地在收拾棋盤上的殘子。
看見他來,慈恩大師主動說起,“方施主,你離開沒看見,楊姑娘這一局可是将老衲我給和平解決了。”
楊錦弦看着他的目光,有所回避。
方凜由此笑笑,“那果然是大反轉?”
“不如方施主與楊姑娘來一局,如何?”
方凜和楊錦弦不約而同地微微一頓,之後,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可以。”
“大小姐還是黑子吧,應該得心應手了。”楊錦弦要與他交換時,他說道。
楊錦弦微微一愣,這口氣……就是在告訴她,好好把握她的黑子,還有一絲絲警告的意味?這是個什麽情況?
“那我就占便宜了。”雖然心裏不解,她卻也不強求。
棋局開始,楊錦弦才真正明白慈恩大師為什麽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這何止啊……
————————
點擊之慘淡,就告訴我,這個文是有多不受歡迎。不過木有關系,我還是會寫完的。加油
☆、【二十一】夜不能寐
【二十一】夜不能寐
方凜的手筆,總讓人覺得撲面而來一種大氣磅礴,不是普通人的手法,看他落子的姿态,頗有指揮着千軍萬馬的氣勢,仿佛,他不是在下一盤棋,而是指揮着自己的三軍,沖鋒陷陣沙場秋點兵……
那氣勢,就已經讓楊錦弦自愧不如,何況是排兵布陣的能力,楊錦弦更不能比,所以一局下來,她慘敗而歸……
說慘敗都是客氣的,簡直是全軍覆沒啊!
楊錦弦手裏捏着一枚黑子,再看看棋盤上被一口氣吞掉的半壁江山,深深有種自己即将成為俘虜的錯覺。
“大小姐,承認了。”要讓她成為俘虜的人,卻客氣地道。
承認?這個詞她一點不敢收下,怕折壽啊,“方公子客氣了,分明是你已經手下留情了,否則,我就連這一子都沒有了。”
慈恩大師搖搖頭,在笑。
方凜說道:“大小姐的幽默一直如此。可還想再來一局?”
“不了吧!”楊錦弦想也不想脫開而出,說完才覺得自己的語調有些急促了,連忙補上一句,“我看天色已晚,不如改天吧。”
慈恩大師和方凜,都表示同意。
這也就翻頁了。
用晚膳的時候,方凜就坐在楊錦弦對面,她就一直沒敢擡頭看他。連楊西月和滿願還有小三子這三個孩子都看明白了有問題,是個人都看出來了。
可是,也沒人說什麽呀。
楊錦弦不時的調戲一下自己的妹子和丫鬟緩解氣氛,可是,其實沒多大用處的。
方凜卻是習慣了不表達疑惑,他看在眼裏,靜待發展。
臨睡前,楊錦弦自己沒忍住,來找他聊天——
她敲了敲門之後,小聲地問道:“方公子,你睡了麽?”
“還沒。”方凜的嗓音,分外清淡地回道。随後,他就開門出來了。
“你怎麽……”楊錦弦微訝,方凜卻道,“大小姐這麽晚來找我,不是有事要說麽?”
呃……“是,是有事情沒錯。不過,但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方凜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就是在問她說:你特意來敲門,是有什麽事麽?
到頭來,楊錦弦到嘴邊的話,就變成了,“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問問,在山上寺廟裏,你……能不能适應?”
她大晚上來敲門,就是為了問這個?方凜平淡地回道:“我在哪裏都沒關系。”
“那……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好夢。”楊錦弦尴尬的給自己找臺階下,趁機溜了。
“謝謝。”方凜就回了這麽兩個字,關上門去了。
楊錦弦看着那扇門,心裏真是百味雜陳。
他看上去撲朔迷離,就像是一個難解的謎語。
楊錦弦最後是糾結着睡着的。連半夜滿願說夢話吵吵嚷嚷地罵着周少賢,她也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她也不知道是怎麽睡着的,總之一覺到天亮。小沙彌送來齋飯,她開門出來的時候,還和隔壁的方凜碰了個正着,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