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偵察連在雲南南部,臨近中緬邊境,條件相對艱苦,且肩負緝毒重任,新兵連分過來的戰士不多,除了周盞和原胥,還有錢宇等3人。
分宿舍時,周盞的鋪在門邊,上鋪是錢宇,而原胥的鋪在窗邊,彼此相隔一條對角線。錢宇正羨慕原胥霸占着“風水寶地”,原胥就雙手插兜過來了,仰着頭道:“錢總,跟你商量個事兒。”
“不商量。”錢宇跪在上鋪整理被子,“除非你把你那鋪讓給我。”
周盞擡眼看着兩人,莫名生出幾分期待。
“嘿!我這不是正要說這事兒嗎。”原胥單手搭在上鋪沿上,下巴稍稍往後一甩:“錢總,咱倆換個鋪呗,我睡這兒,你睡窗邊。”
錢宇一臉驚訝:“啊?你想睡門邊?”
原胥往下方一瞄,正好對上周盞的目光,輕笑着說:“門邊方便。”
此時是下午,雖然已是冬季,但當地氣溫仍在30℃以上,隊員們的衣着與夏天差不多,都是迷彩褲加T恤或者背心。
明媚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小半落在原胥身上。
從周盞的角度看去,原胥逆光的身影格外颀長,甚至帶着些許懾人的氣場。
不知怎地,他心口一熱,突然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聽見錢宇驚喜地喊:“好好好,這就換,你別反悔啊!”
原胥的聲音含着笑意:“謝了啊,絕不反悔。”
就這樣,錢宇稀裏糊塗被哄去了“風水寶地”,原胥抱着被子往門口的上鋪一扔,靈活地撐了上去。
周盞去廁所溜達了一圈,回來時原胥正在鋪床。這宿舍比不上新兵連,設施陳舊,原胥在上面一動,床就嘎吱嘎吱響。
周盞咳了一聲,原胥側過身子一看,不客氣地把被子撂出來,“盞哥,來幫我抖抖。”
還抖?再抖床都要垮了。周盞看似不樂意地扯過被角,漫不經心地抖了兩下,随口道:“窗邊比這兒好多了,大家都想睡窗邊,你倒好,跑來睡大門。”
“好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原胥将被子收回去,一個翻身跳下來,險些踩住周盞的腳。而周盞被他這一蹦吓了一跳,生怕他摔跤,本能地伸手去接。
他借着周盞的力站好,又坐在人家床沿上穿鞋,接着說:“睡大門呢,等于有難,我這當兄弟的只好來陪陪你喽。誰叫咱們感情好呢,是吧!”
周盞見他不正經,撥了撥他的腦袋,笑道:“有企圖啊你。”
“看出來了?”原胥站起來,居高臨下,一手叉腰,一手在周盞腦門上一彈,“我……”
話音未落,就被周盞抓住手腕,來了個正面擒拿。
被按在下鋪撓癢時,原胥手腳并用胡亂掙紮,一邊大笑一邊喊:“我錯了,你別撓我,哈哈哈哈哈哈,我日你啊周盞,哈哈哈哈哈,我再也不彈了,不彈了!”
周盞将原胥壓在身下,腦門被彈紅了,有點滑稽,故作兇狠地喝道:“手拿開,我要彈回來。”
原胥死死捂着額頭,說什麽也不松開,只剩兩條腿還在不安分地動,“你都摔我一回了,我也道歉了,你還想彈回來?小氣!還當不當兄弟啊?”
周盞本就是跟原胥開玩笑,看他急着争辯,更覺好玩,壓得愈加用力,“反正我得彈回……”
“來”卡在喉嚨裏,周盞臉色突然變了。
就在剛才,原胥扭來扭去,撞到了他腿根的玩意兒。
兩人都不動了,四目相對,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半分鐘後,周盞撐起身來,因為那兒不大舒服,于是做了個提褲子的動作,還遮遮掩掩地在褲裆上撈了兩下。
原胥撞得不重,但男人嘛,那兒都挺脆弱,每天早上上了廁所還得調整調整位置,在內褲裏擺舒服了才作數。
而原胥那一撞,剛好把位置給撞偏了,命根子別在褲裆上,感覺特奇怪。
所以周盞必須整理一下,否則一會兒走路都別扭。
鋪位靠着門,屬于角落,周盞弄褲裆的動作除了原胥沒人看見。原胥分明是理虧的一方,此時卻“噗嗤”一聲笑出來,耳尖有點紅。
周盞臉一沉,“還笑!”
原胥用拇指和中指壓住兩邊唇角,“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哈哈。”
周盞:“……”
宿舍裏熱鬧得很,他們這邊的動靜并不引人注目。原胥笑完拍了拍床沿,“坐。”
周盞無語地想:這他媽我的床,你倒成主人了?
原胥湊近問:“盞哥,我剛才給你撞歪了吧?”
周盞都快翻白眼了,戳了戳他的腦門,“你還好意思說?”
“哈哈哈,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的。”原胥說着捂住褲裆:“但你不能撞回來,這是尊嚴問題。我彈你腦門,你戳我腦門,新賬舊賬一筆勾銷,下面不興我撞一回你撞一回啊。”
周盞樂了,往他手背上一拍,小聲說:“別捂着那兒,一會兒讓人看見了,說你大白天摸鳥。”
原胥收回手,左右看了看,又問:“那我是給你撞右邊還是撞左邊去了?”
周盞眼皮一跳:“問這個幹什麽?”
“好奇呗。”原胥說:“你平時放左邊還是右邊?”
不少男生私底下都讨論過放左放右的問題,周盞高中住校,聽別人議論過,覺得實在無聊,又很低俗,從來不曾參與。
沒想到入伍之後,被自己養的饞貓問了。
“你很無聊啊。”周盞推了原胥一把。
“哪裏無聊?”原胥勾住他的肩膀,嚴肅道:“我是想跟你說,放左放右都不好。”
周盞被繞進去了,“那怎麽放?”
“你先回答我,習慣放哪邊?”原胥問。
“左邊。”周盞說。
原胥嘆氣:“那等會兒上了廁所,你把它掏出來,放在右邊。”
“嗯?為什麽?”
“你不知道老放在一邊會長歪嗎?”
“……”
“真的,別不信!”原胥說:“我有經驗。”
周盞驚了,“你歪過?”
原胥立即否認:“我聽說的。”
周盞半信半疑,忽地想起之前原胥沒說完的話,遂問:“你到底啥企圖?”
不知是不是錯覺,周盞覺得原胥眼神閃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話,又最終咽了下去。
很快,原胥說:“睡你上面有個好處。”
周盞直覺這句話有歧義,又聽原胥道:“可以随時監視你的行蹤,你去炊事班幫廚,我也跟着去,你拿包子回來分,我能第一個搶到。”
周盞愣了愣,笑道:“撐不死你。”
原胥哼哼:“民以食為天吶!”
不過話雖如此,自打來了偵察連,周盞便與炊事班絕緣了。
偵察連任務重,尖子兵們不是整日搞訓練,就是被丢出去協助緝毒特勤,周盞與原胥皆是新隊員中的佼佼者,根本沒有機會去炊事班幫廚。
周盞有次跟原胥說:“後悔了吧?換了鋪也沒小竈吃。”
原胥扶住額頭直嘆息:“腸子都悔青喽!”
下連不久就到了春節。除夕,隊員們排隊往家裏打電話。周盞跟父母問好報平安,出來就見原胥蹲在牆角抽煙。
想起原胥家裏的情況,周盞料想對方心情可能不大好。
于是走過去跟着蹲下,摸出煙道:“借個火。”
原胥幫他點上,一句話都沒說。
兩人在冬夜裏默默抽着煙,原胥摁滅煙頭,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朝周盞伸出手:“陪我走走?”
周盞一把抓住,借力站起,“好。”
除夕夜不熄燈,兩人繞着連隊走了一圈又一圈,話題天南海北地扯,最終落到來年的偵察兵比武上。
周盞說:“我要去獵鷹。”
原胥問:“因為這裏無法施展抱負嗎?”
下連以來,他們一直重複着枯燥的訓練與任務,“緝毒”聽起來很神氣,但邊防偵察連戰士的任務不過是站崗、例行檢查,與想象中的卧底剿毒、大戰毒枭相差甚遠。錢宇前幾天還抱怨過:“這些活兒也太沒技術含量了吧?我怕是個假的偵察兵!”
周盞道:“和這裏沒關系。分來這裏,或者分去其他偵察連,我明年都會參加比武。”
原胥若有所思:“通過之後去獵鷹?”
“是。”周盞語氣堅定:“我想當特種兵。”
他從未給任何人提過,自己入伍的唯一目的就是進入特種部隊。
原胥想了想,突然開始助跑,然後接連翻了十個筋鬥,最後停下時還像體操運動員那樣展開手臂,轉身鞠躬致意。
周盞以為他又發瘋,正要趕上去,卻聽他大聲喊道:“我這樣能去獵鷹嗎?”
周盞站定,“什麽?”
“我這樣能去獵鷹嗎?”原胥又來了個原地後空翻,自賣自誇:“靈活、敏捷、長得帥,現在開始努力的話,能通過比武考核嗎?”
周盞罵了聲“操”,“有你這麽自戀的嗎?”
原胥笑着跑回來,“你不早說想去特種部隊,不然我早就開始做準備了。”
周盞心有點癢,“怎麽?我去你才去?那我不去,你也不去了?”
“呸!”原胥微揚着頭:“你這才叫自戀。我是不知道有什麽偵察兵比武,你打聽到消息都不告訴我。”
“上次你打聽到下連名單不也沒告訴我嗎?”周盞說。
原胥擺手:“兩回事兩回事!”
“明明就是一回事!”
“兩回事!”
“一回事!”
“你幼稚不幼稚?”
“……”
被幼稚的原胥說幼稚,周盞覺得有點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