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可惡!”顧楚之一進屋, 就一屁股坐了下來, 氣惱地說道。
徐圖岫手中執着一卷書, 聽了這話, 卻是眼皮都不帶擡一下, 可見這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而且,即便他不開口, 顧楚之也有本事自己接自己的話。
“老徐, 你說,那些人到底是誰派來的?”顧楚之拿走徐圖岫手中的書,做到他對面, 問道。
徐圖岫心裏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得來的閑暇時分又沒了,他随手取了茶壺, 斟了兩杯茶,淡淡道:“自然是陳深背後的人。”
“你這不是廢話嗎?”顧楚之喝了一口茶後,抱怨道。
徐圖岫擡起眼皮掃了他一眼,顧楚之嘿嘿一笑,讨好地說道:“我是說我說的是廢話。”
“知道就好。”徐圖岫點頭道。
顧楚之被他的話噎住了,黑了黑臉,到底沒翻臉。
徐圖岫徐徐拿起茶杯,吹了吹,啜了一口,“你既然坐不住, 不如去找承吉吧。”
不提還好,一提顧楚之又有滿腹的委屈,“承吉兄弟也忙着呢,我那好意思去打擾他!”
徐圖岫的動作頓了頓,合着這是找不到賈環,才來找他!
顧楚之絲毫沒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又拉着徐圖岫絮絮叨叨了一番。
而此時,宋廣文正擦着手,從地牢裏走了出來。
他白皙的臉上沾染了幾滴鮮紅的血液,臉色陰沉。
賈環喝了口茶,“還問不出話來?”
宋廣文點了點頭,“這人的嘴巴硬得很。”
看來陳深果真是個硬骨頭,不然以宋廣文惜字如金的性格,斷然說不出這麽長的一句話。
賈環心裏這般想着,就聽到外頭一陣敲門聲。
“老宋,我們來找你了。”話音剛落,就聽到門被推開。
露出顧楚之的臉來,顧楚之探頭進來掃了一眼,看到賈環也在,眼睛頓時一亮,拉着徐圖岫也進來了,“承吉兄弟,你也在這兒。”
賈環嘴角不着痕跡地抽了抽,點了點頭。
要論纏人的功夫,顧楚之在他認識的人當中絕對能排得上第一。
“那可真是巧了,我們正好也想去找你呢。”顧楚之拉着徐圖岫,毫不客氣地坐下。
徐圖岫同情又憐憫地朝賈環看了一眼,二人的眼神對上,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什麽事?”宋廣文将擦手的帕子往桌上一放,淡淡問道。
顧楚之早已習慣他冷淡的态度,熱情地說道:“老宋,我們聽說你這些天都沒從那奸賊嘴裏挖出料來,特地來幫你。”
“幫我?”宋廣文挑起眉,如刀裁般的眉毛修長利落,若不是一直陰沉着臉,又寡言少語,單就宋廣文的容貌就能叫宋府的門檻被媒人踩沒了三寸。
顧楚之厚着臉皮連連點頭。
“怎麽幫?”宋廣文問道。
顧楚之求助地朝徐圖岫看去,徐圖岫抿了抿唇,“別看我,這是你的主意。”
顧楚之愣了愣,友誼的小船,怎麽說翻就翻呢。
宋廣文的視線從徐圖岫的臉上滑到顧楚之臉上,心裏頓時明了,八成是顧楚之這個呆子,又不知哪裏得罪了徐圖岫,徐圖岫看似光風霁月,心眼可不比針眼大。
顧楚之委屈巴巴地看向賈環,賈環慘不忍睹地別過頭去,不忍直視啊!
“承吉兄弟。”這一句三轉的功夫,叫賈環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賈環無奈地瞪了顧楚之一眼,沒法子給他遞了個臺階下,“宋兄之前用得那些刑訊手段,用在旁人身上,定然能奏效,但是陳深這人嘴巴實在太硬,對于這種人,我們可以考慮用其他法子。”
“什麽法子?”顧楚之連聲問道,一雙銅鈴大的眼睛锃亮锃亮的。
徐圖岫也不免好奇起賈環的主意來。
“咱們來點兒特殊的。”賈環輕咳了一聲,“找個黑屋子,最好是牆壁厚點兒的,然後裏頭不能有光,頂多留些氣孔透透氣,然後把裏頭所有東西都搬走,什麽東西都不能留下,關個三四日,想必他就能開口了。”
宋廣文想了想,點點頭,“行。”
顧楚之撓了撓後腦勺,“這有什麽可怕的,這不是叫那奸賊享福嗎?”
徐圖岫橫了他一眼,而後靜靜地看着賈環,“承吉兄這手段夠狠啊!”
把一人關在屋裏,沒有聲響,沒有光亮,這沒幾日就得瘋了吧!
“眼下也只能如此。”賈環不以為意。
徐圖岫點了點頭,再次在心裏對賈環的危險性進行了更正,能想出這樣法子的人,絕對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幸好,幸好賈環是他們這邊兒的。
顧楚之就納了悶了,關個小黑屋,就狠了,那他爹對他的手段可就更狠了!
他摸了摸下巴,考慮要不要把他爹拿來對付他的手段分享一下,什麽罰站!罰抄《資治通鑒》!
他覺得,這些可比賈環提出的主意狠多了!
“既然已經有主意了,那我們就不叨擾你們了。”徐圖岫拉着還在想着該用什麽法子的顧楚之往外走,這屋子裏,兩個移動的兇器,他們這兩小老百姓還是閃遠點兒。
“诶,幹嘛急着走啊!”顧楚之楞神了,“我這眼看就要想出個主意來了。”
徐圖岫站住腳步,回過頭,“什麽主意?”
“我覺得,罰抄《資治通鑒》比承吉兄弟那主意狠多了,咱們可以罰他抄個三百遍。”顧楚之一本正經認真地說道。
衆人:“……”
“那是對你吧。”宋廣文道。
徐圖岫點頭,“确實是個好主意。”
顧楚之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露出來。
徐圖岫就接着說道:“這樣,先拿你試試,你先給我去抄個三遍。”
“啊……”顧楚之哀嚎了一聲,被徐圖岫頭也不回地拉走了。
賈環和宋廣文對視了一眼,兩人眼裏俱都露出了笑意。
顧楚之,可真是個活寶!
……
“陛下,十六殿下來信了。”陳新登手中捏着一封信,遞到了聖上面前。
聖上按着眉頭,聽到這話,眼睛瞬間睜開,“十六平安無事了?!”
“是的,陛下,十六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陳新登滿臉是笑地說道。
聖上長籲了口氣,“十六這孩子到底是有福氣的。”
陳新登笑了笑,沒有接話。
聖上撕開信封,待看清信內的內容後,眼裏怒火翻騰。
“刷——”
信紙被撕成了兩半。
陳新登心頭一顫,連忙跪倒在地。
殿內的氣氛瞬間變化,空氣凝滞得仿佛暴風雨來臨前一般。
“好!好個陳深!”聖上捏着信紙,臉上漲得紫紅,脖子上青筋繃起,明顯氣得不輕。
陳新登跪伏在地,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他服侍聖上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盛怒。
聖上深吸了口氣,拳頭緊了松,松了緊,許久才把一腔怒火壓下去。
他不僅震驚,而且大怒,陳深不僅欺瞞了他們,而且還把他的某個自以聰明的兒子耍的團團轉,瞧瞧信上那些話,一口咬定是七皇子指使!
呵,他那個好兒子指不定還以為陳深是多好的手下呢,結果倒好,從頭到尾,都被那陳深拿來當擋箭牌了!
“去、去倒杯茶來。”聖上按了按眉頭,只覺得渾身疲憊極了。
陳新登道了聲是,蹑手蹑腳地退了出去。
宮外,一陣清風吹來。
陳新登打了個冷顫,方才在裏頭不到一盞茶的時分,就幾乎要了他半條命了。
看來,又有人要倒黴了。
當夜,乾清宮中燈火徹夜未滅。
伺候殿下的太監總管陳新登一大早就出了宮,到了下鑰時分才回宮,而這一段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去幹了什麽,見了什麽人。
“老宋,老徐在不在?”顧楚之從門縫裏露出個頭來,往屋裏四處看了看。
宋廣文擡起眼皮,掃了他一眼,“什麽事?”
顧楚之推開門,飛快地竄進屋裏,一屁股在宋廣文前面的椅子上坐下,喘着粗氣,“媽呀,老徐太可怕了,他比我爹還可怕,我爹在家頂多打我一頓,他倒好,非得逼我抄書!”
宋廣文嘴角抿了抿,沒有接話。
顧楚之抱怨了一通,才發現宋廣文在寫着什麽,不由好奇地湊到他旁邊去看,待看清宋廣文寫的什麽後,幾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連連往後退了數步,“老、老宋,你這寫的什麽啊?”
宋廣文瞥了他一眼,“陳深。”
“什麽?!陳深?”顧楚之睜圓了眼睛,“陳深不是個硬骨頭嗎?!”
他可記得宋廣文使出了十八般武藝,都沒能從陳深嘴裏挖出他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誰。
可是現在,那紙上面寫的若真是真的,那陳深豈止連他主子是誰給供出來,就連那些釘子也都說出來了。
而且,紙上還寫着,陳深每日的表現,那些情狀光是寫在紙上,都叫人出一身冷汗。
“嗯。”宋廣文道。
“你是不是又想出什麽折磨人的法子來?”顧楚之既害怕又好奇地問道。
宋廣文搖頭,“沒有。”
“不可能啊,”顧楚之難以置信,“單單關個小黑屋,能把人吓成這樣?”
宋廣文的手頓了頓,他擡起下巴,神色嚴肅地說道:“賈環這人,不可小觑。”
能想出這等折磨人的法子來的人,輕易不能得罪。
顧楚之愣了愣,腦海中忽然有了個想法:難不成,賈環其實是魔教中人?!
宋廣文一瞧他臉色,就猜出他必然又想歪了,沉默了片刻,“別胡思亂想。”
“不是,我覺得很可能啊。”顧楚之激動地說道,這可是傳說中的魔教!
宋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