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十六爺, 你們沒事吧?”顧楚之大闊步朝衆人走來, 眼神在徒蘅鷺和賈環身上停留了片刻。
徒蘅鷺擺了擺手, 神色淡淡的, “我們沒事。”
宋廣文上前, 恭敬地對徒蘅鷺躬身說道:“十六爺, 山西總兵賀大人已到巡撫衙門等候爺。”
徒蘅鷺點點頭,視線掃了一臉頹然的陳深一眼, “走吧, 陳大人可有不少秘密等着我們去問呢。”
巡撫衙門。
看到平安歸來的徒蘅鷺,衆人都松了口氣。
可當看到被五花大綁抓來的陳深時,衆人卻是愣了愣, 不明白眼前這情況到底是怎麽回事!
“殿下!”賀普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賀總兵一路辛苦了。”徒蘅鷺笑着扶起賀普來。
他這話聽入衆人耳裏,卻是叫衆人心裏頓時生出了無限的揣測來, 賀總兵和陳巡撫不對頭的事,山西一地的人都知曉,本來衆人還詫異賀總兵為何趕來,現在都明白了——賀普是奉了徒蘅鷺的命令而來。
可是,十六殿下為何喚賀總兵來?
“諸位大人這些日子辛苦了,”徒蘅鷺朝諸人拱了拱手,“等回宮後,本宮自會向父皇告知諸位大人的功勞。”
“哪裏哪裏!”白永秀等人汗顏,他們這次來本是為了來治理黃河決堤,可是卻接連出了不少事, 哪裏算得上功勞,“殿下能平安無事歸來,已經是我等的福氣了。”
徒蘅鷺笑了笑,“白尚書這些日子可憔悴不少,等今日過了,白尚書大可放心了。”
白永秀露出個無奈的笑容,只希望是如此才好,再多來幾次這種事,他的心肝都快受不了了。
“殿下,那些山賊可被抓到了?陳大人又是為何……”有人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徒蘅鷺朝陳深看了一眼,偏過頭來,長嘆了口氣,“這件事一時半會兒說不完,此處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到裏面再說吧。”
衆人的心都咯噔了下,瞧向陳深的眼神各異,有敬佩他為人的不禁為他擔憂起來,有心思深沉的卻想到了不少原因……
巡撫衙門裏已經被賀總兵帶來的士兵控制住了。
裏裏外外,進不得,出不去。
就連一只蒼蠅都別想飛出去。
徒蘅鷺當初飛鴿送信,為的就是防備陳深,沒想到,果真派上了用場。
這山西是陳深的地盤,他的背景又不明,山西裏現如今還不知多少人是他的黨羽,眼下陳深的消息是萬萬不能傳出去,以防打草驚蛇,讓有些人狗急跳牆。
“諸位大人請坐。”徒蘅鷺在上首坐下,示意衆人落座。
白永秀等人帶着一肚子的疑惑坐下。
“這件事得從數月前的赈災銀一事說起……”徒蘅鷺早就和賈環串好了口供,雖說搶赈災銀一事陳俠、陳恩兄弟等人是遭陳深蒙騙,被陳深拿了當槍使,又被陳深扣上罪名,可于法來講,他們這些人依舊是罪不可赦,但是他們這些人也算是将功折罪,而且當初搶赈災銀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怕貪官們貪墨了赈災銀,故而自然得幫他們說些好話。
衆人聽着徒蘅鷺的話,神色是變了又變,眼神時不時朝賈環身後的陳俠、陳恩兄弟看去。
待聽得陳深下□□粉、又意圖使計縱火燒死他們時,所有人身上都出了一身冷汗,臉頰上的汗水順着滑落,心裏不住地後怕。
原來那火是陳深放的!
衆人一想到翌日那陳深裝模作樣故作憤慨,又将罪名扣在山賊餘孽身上的模樣,就覺得陳深這人怎麽看怎麽狡詐,怎麽看怎麽惡心!
白永秀更是氣得嘴唇發抖,他指着陳深怒罵道:“好你個陳深,百姓們都當你是青天大老爺!把你當成活菩薩,給你立碑作傳,你就是這樣回報百姓的!”
其他人也痛罵道:“狼心狗肺!厚顏無恥!”
這些大人們罵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足足罵了一盞茶時間,都不帶重複的。
陳俠兄弟聽着,心情那叫一個爽!
顧楚之三人卻都是目瞪口呆,這些大人們不少都是他們家的世交長輩,往日看着溫文爾雅,沒想到罵起人來,口才這般了得。
顧楚之默默地對比了下他爹的戰鬥力和這些大人們的戰鬥力,發現他爹完全就罵不過這些人,他爹來來去去就只會那幾句龜兒子,王八羔子!
待這些人罵得差不多,陳深的臉漲得紫紅了,徒蘅鷺才笑道:“好了,好了,諸位大人何必為這等小人失了身份!”
白永秀等人才勉強罷休!
“陳深此人罪大惡極,本宮今日便會寫信将此人的罪行告知父皇,諸位大人今日好生休息,明日起便要開始治理河堤了!”徒蘅鷺說道,他有意隐瞞了陳深是異族人,而且極其有可能是蠻子的這件事,當下,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衆人連聲應道。
然而,散去衆人後,徒蘅鷺卻獨獨留下了賀普。
賀普心裏不是不緊張的,都說伴君如伴虎,但是那皇子龍孫也不是容易伺候的,近些年來,京中風雲變化詭谲,幾位皇子明面上背地裏莫不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明争暗鬥無時休,十六皇子雖說尚未成氣候,但是從手段看來,遲早是潛龍升天。
“賀總兵不必緊張。”徒蘅鷺輕笑道,他的手指點了點椅背,“本宮既然讓賀總兵來,自然是相信您的。”
賀普臉上擠出個笑容來,心裏叫苦不疊,他一個武官,哪來的心眼和他們這些心思都能繞成十八彎的文人鬥!看來,這次少不得要吃幾個啞巴虧了。
然而,當他聽到徒蘅鷺接下來說出來的事後,臉色瞬間就變了。
賀普的眼神泛着寒光,眼珠裏滿是紅血絲,舉起拳頭,就要朝陳深打去。
宋廣文伸出手攔住他,徐圖岫道:“賀總兵,此人死不足惜,但是眼下,他還不能死。”
“為什麽!這等小人,千刀萬剮也不能解我心頭之恨!殿下不可心軟!”賀普粗着嗓音說道,他雖被宋廣文和徐圖岫攔着,但眼睛卻死死地盯着陳深,好似要将他吃了一般。
賈環留意着他的神色,不着痕跡地對徒蘅鷺暗暗點了下頭。
徒蘅鷺才嘆了口氣,起身拍了拍賀普的肩膀,“賀總兵的心情,本宮自然明白,本宮也恨不得将此人五馬分屍,好慰藉那些無辜被害死的百姓,但是賀總兵,他還不能死。”
賀普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他沉着聲,對徒蘅鷺抱拳道:“殿下,我賀長路沒什麽文化,也沒念過幾本書,殿下心裏有丘壑,該怎麽辦叫我去做就是,我全聽殿下的。”
徒蘅鷺道了聲好,有了賀普這話,他才可以放開手腳,盡情去辦。
陳深此人結交甚廣,又曾任過杭州、淮陽等地知府,與他相識的大臣少說有數十來個,若是再加上座師、同窗、同科、同鄉,那人數就更多了,而在這些人當中,保不齊就有他的同夥。
這些人若不拔除,就是個禍患,遲早會惹出事來。
顧楚之等人雖沒有說,但也知道這事的好歹。
而徒蘅鷺之所以沒告訴白永秀等人,除了怕他們中有人說漏嘴,更怕的是擾亂了他們的心思,畢竟,治理黃河決堤之事也是當務之急。
徒蘅鷺吩咐了賀普一些事,賀普神色鄭重地記在心上,領了命令而去。
自這日起,陳巡撫便抱病在府休息,不見閑雜人等,而一切事務則暫由白永秀和賀普操辦,而巡撫衙門則悄無聲息地少了不少人,換上了賀普的親兵。
這些事都是悄無聲息地發生,就好像春雨一般,但有心人還是發現了這裏面的一些蹊跷。
“留個活口!”顧楚之從欄上跳下來,幾個竄身就到了陳俠身前。
但也已經來晚了。
“哎呀,”顧楚之看着軟倒在地的黑衣人,一張臉都皺成了苦瓜臉,“你下手就不能再輕點嗎?”
陳俠攤開手,聳聳肩膀,“這可不能怪我,這些人口中都含着□□呢,一發現不對,立馬自盡,我剛才是想卸了他下巴,沒想到他動作倒挺快。”
顧楚之彎下身,見那人嘴角一抹黑血,心知陳俠說得是真的,不由抱怨道:“這些人也太死心眼了,活着不好嗎?就不能留一個給我們提供點兒線索。”
陳俠翻了個白眼,“你當這些人是什麽,這些都是軍隊裏訓練出來的好手,他們主子要他們生,他們就生,要他們死,他們就死。”
顧楚之罵罵咧咧了幾句就離開了,連着好幾日被騷擾得沒法睡,卻還不能抓到個活人,他心裏的火氣大着呢!
陳俠搖了搖頭,示意一旁的精兵把屍體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