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徐清風偷偷拿眼睛瞧了徐長安一眼,但他看不出徐長安臉色有什麽變化。
陳新登同情又憐憫地朝賈環瞟了一眼, 他已經愈想得到, 即将發生在賈環身上的屈辱, 雖然牽扯入國師和宋相爺二人的口角中不是他的本意,但是賈環卻也逃不過這一劫難。
“小民賈環拜見陛下。”賈環在宴席中跪下。
聖上嘴角帶着一抹笑意, “賈環,你到現在可打了什麽獵物?”
底下的大臣們臉上也都或多或少露出了嘲笑的笑容來。
尤其是那些自家子弟所獵得的獵物無多的更是如此, 他們的子弟好歹還獵了一些,總比賈環空着手回來的好。
“陛下,小民确實打到不少獵物。”賈環不疾不徐地說道。
“哦, 那那些獵物現在在何處?”季瑞溫笑呵呵地撚着胡須問道, “莫不是還在林中?”
一番話說得衆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宋盛文搖着頭,邊笑邊說道:“季尚書這話太促狹, 不過, 也是言之有理,小賈公子, 你既然說獵到了不少獵物, 就別藏着掖着, 拿出來也好叫我們開開眼界, 漲漲見識。”
“宋相爺何必為難他?”徒蘅定笑着呷了口酒, “有沒有獵物有什麽好在意的,重要的是小賈公子平安歸來,沒叫大蟲給吃了。”
這乍聽上去像是給賈環解圍了話,卻是在直接明白地嘲諷賈環手無縛雞之力。
衆人笑得更加大聲了。
徒蘅軒斜睨了老大一眼, 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
徒蘅鷺喝了口酒,淡淡道:“小賈公子,既然這幾位大人和大哥都這麽說了,你便将你所獵得的獵物拿出來吧。”
賈環道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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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怔住了,面面相觑了一眼,難不成這賈環真獵到什麽獵物了?
幾個侍衛緩緩地走了進來,他們手上都擡着捆綁好的老虎和野豬,一個個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擡了進來。
“那、那不是老虎嗎?!”
“還有野豬!”
衆人面露驚訝之色,指着那些已經死透了的老虎和野豬啧啧稱奇。
宋盛文臉上掠過一絲尴尬的神色,有些坐不住了。
季瑞溫低下了頭,不敢和旁人對視。
徒蘅定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手中的酒杯幾乎被捏碎,老十六!
聖上眼裏流露出興味的神色,微微眯了眯眼睛,指着那老虎說道:“賈環,這是你打的大蟲?”
“啓禀陛下,正是小民所獵的,陛下您瞧,這大蟲的右眼有個傷口,此處正是他的致命傷。”賈環面色不改地走到老虎旁邊,掀起老虎的右眼皮。
座上坐着的大臣們雖然害怕那大蟲沒死透,但是更加好奇賈環到底是怎麽打死這大蟲的。那樣的身板能打死大蟲,真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待瞧見那大蟲右眼處棗核大的傷口後,衆人一下子啞口無言了。
國師徐長安不言不語,默默打量了賈環一番,他低垂下眼睑,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子上不知道畫了什麽,半響,眉頭緩緩舒展開,輕笑道:“小賈公子,既然這些獵物是你所獵得的,可否告知我等你是如何獵得這大蟲和野豬?”
宋盛文拿着酒杯的手頓住了,狐疑地瞧了徐長安一眼,怎麽獵得?這還用問?自然是有旁人相助!
徐長安不去幫着這賈環遮掩,反倒問這問題,到底是有何用意?
徒蘅定雖然不知徐長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也不願自己唾手可得的榮譽飛了,“正是,我也很好奇,還請小賈公子為我們解惑。”
賈政咽了咽口水,方才見着賈環獵得大蟲和野豬時的喜悅頓時如煙消雲散,他知道賈環到底幾斤幾兩,這些獵物絕不可能是他獵得的,現在被人問了這麽個問題,恐怕謊言頃刻間就要被人拆穿了,屆時後被人告個欺君之罪,非但害了他自己,還會連累他們榮國府一家上下。
想了想,賈政下定決心——大義滅親。
犧牲賈環一人,總比連累一家人來得好。
何況,賈環也是咎由自取。
他從座中出來,在衆人困惑的視線下跪在宴中。
“陛下,微臣想向陛下告罪。”
徒蘅定的眼睛閃了閃,淺淺喝了一口酒,看來,這件事裏頭大有門道。
賈環怔住了,他不解地看着賈政,想不明白賈政此時說這話的意思,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事到如今,微臣也不能再隐瞞下去,這逆子向來不擅騎射,豈能獵得這大蟲和野豬?想必是用了什麽不幹淨的手段,來欺瞞聖上。還請,陛下對此重罰,莫要姑息。”賈政斬釘截鐵地說道。
一瞬間,所有人都明了了,原來是如此,也只有這個可能性,才能解釋得通這賈環為何能一人獵得了這麽多獵物了!
沒有人懷疑賈政說得是假話,畢竟賈政是賈環的父親,說這假話對他有什麽好處!
賈環眼神晦澀,他看着賈政,忽然,冷不丁笑了。
他雖然素來不将賈政看作父親,但也從未對付過賈政。
今日,賈政要置他于死地!
這筆賬,他記下了!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賈員外郎想必也是被賈環傷透了心,陛下,賈環此舉非但是欺君之罪,更是對各位皇子和各家子弟的不敬,若不重重懲罰,何以安撫人心!”宋盛文吐氣揚眉,朗聲說道。
若不将賈環重重治罪,那他的顏面可就無存了。
“是啊,父皇,此等奸詐小人,更是沒有資格與各家子弟共參此次狩獵,兒臣希望父皇将此人重罰,并将此人驅趕出去。”徒蘅定只覺得胸口一口悶氣疏散開來,對于這個險些奪了他榮譽的賈環下手毫不留情。
徒蘅鷺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下可不好辦了。
顧楚之等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賈環是他們這邊的人,出了這樣的事,十六爺的顏面也會受到牽扯。
顧楚之要站出來痛罵賈環一頓,徐圖岫卻不知為何壓住了他的手,低聲道:“且慢,這件事還不知道真假,貿貿然行事,只會雪上加霜。”
“但是!”顧楚之坐不住,他臉上被怒火漲得通紅。
宋廣文淡淡嗯了一聲,朝賈環怒了下下巴,“你們瞧他。”
三人朝着賈環看去。
站在宴中的賈環,他的神色被燭火照的明亮,一雙墨玉般的眸子沉靜如幽譚,看不出底細來。
但是他的身板挺直,如松如竹,全然不似正被責問之人。
顧楚之怔住了,遲疑地低聲道:“他、怎麽好像不在意似的?”
徐圖岫緩緩點了下頭,眼神中充滿贊許,“別輕舉妄動,我覺得他好像留有後招。”
宋廣文沒有出聲,無疑是認可了徐圖岫的話。
“孽子,你還不跪下認錯!”賈政怒不可遏地拉了下賈環的衣袖,眼裏滿是怒火。
賈環冷冷瞧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不帶一絲情感,叫賈政心裏駭了一跳,竟然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待意識到自己的舉止後,賈政既羞又怒,自己居然被這孽子一個眼神吓到了!
國師饒有興趣地盯着賈環,在這種時候,居然沒吓到兩股顫顫,倒有幾分膽子。
“父皇,兒臣可證明賈環的獵物都是他所獵得的。”徒蘅鷺突然開口了。
宋盛文驚訝地瞥了他一眼,徒蘅定撇了撇嘴,賈環是老十六的人,他出事,父皇對老十六想必也要有看法,不過,這個時候還替賈環說話,可不是個明智之舉。
賈環也知道這件事,因此他的驚訝不比其他人少。
他鎮定,是因為他有足夠反駁的證據。
但是徒蘅鷺可不知道這事,他替他說話?!
不得不說,饒是賈環這等見慣了人心醜惡的人,在這個孤立無援的時候,見到有人向自己伸出援手,還是會覺得有所觸動。
“父皇,賈環是十六弟的人,十六弟可不能替他作證。”徒蘅定慢悠悠說道。
徒蘅軒沉默不做聲,他可不可能替賈環作證。
季良偏過頭和旁邊的人說話,一瞧便知道不欲插手此事。
“陛下,小民有證據。”一直沉默的賈環驟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