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初雪
“下雪了啊……”
岑熠的聲音在身後向起,秦杦忍不住跟着點頭:“是呀,下雪了。”
“出去玩嗎?”
秦杦看了看外面的冰天雪地,搖頭道:“不要。我最怕冷了,出去該被冷死了。”
“你不是最怕餓?”岑熠伸手環抱住他。
“怕冷怕餓怕困……都怕!你不懂的……”秦杦憂傷地看着窗外。岑熠很不厚道地笑了,他覺得面前這樣可愛的人,他可以抱在懷裏寵一輩子。
“跟我混,保管你這輩子不冷不餓不困。”
“哼!”誰要跟你混?秦杦哼唧着躺回了被窩。
岑熠見他又躺回去了,無奈地望向窗外。他倒是挺想出去的,他一點也不怕冷。
“寶貝……”
秦杦還沒閉上眼,岑熠便欺身壓了上去。
“誰準你這麽叫我了!”
“我們一起出門轉轉吧,我帶你去冬雨園看雪景。”
“不要!好冷!”秦杦氣的推開他。
岑熠被他小貓似的勁兒推得很高興,再次壓上去。
“我叫你杦杦怎樣?”他突發奇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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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杦已經閉上眼了,聽到岑熠這般叫他,眼前浮出了曉禾青澀可愛的模樣。好像這麽多年,叫他“杦杦”的只有曉禾。“随便你。”
“有人這麽叫過你嗎?”岑熠更高興了。
秦杦卻沒有立刻回答,他重新睜眼看着岑熠高興的樣子,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沒有。”
岑熠聽到答案,也顧不上秦杦答得慢了,只覺得滿心雀躍。
最終,秦杦還是艱難地爬出了被窩,被岑熠拖到了傳說中的冬雨園賞雪。
雪早已停了,積得有人腳踝那麽高,兩人選擇走路出行,換上羊皮靴踩在雪地裏,留下長長兩串腳印。
岑熠回頭看見他們留下的腳印,不禁牽住秦杦的手,也讓他回頭看:“你的腳真小,比我小好多。”
“哪有好多,明明差不多!”秦杦回了頭,撇撇嘴道。
“嗯,你說的都對。”岑熠笑着拿另一只手撫上他腦袋。出門前,他命人取來了厚實暖和的衣物把秦杦包裹起來,給秦杦頭上罩了頂毛絨絨的雪帽。秦杦隔着雪帽感到他在碰自己腦袋,往前跑了幾步躲開他。
走出紫宸宮,外面沿途的宮女太監在掃雪,一見他們出現便哆嗦着掃去他們前面厚厚的雪。秦杦是南方人,那裏的雪沒這裏的厚,即使他後來滿世界跑,也從不在冬天這樣一個寒冷的季節去北方作死,因此踩了一路的厚雪特別起勁。可宮女太監一掃雪,他便沒那麽厚的雪層踩了,頓時有些不樂意了。
岑熠看出了他的小情緒,笑着對他道:“雪必須要掃的,不然宮車過不了,很多東西送不進來。等我們到了園子裏,你在雪地裏打滾都可以。”
“哦……”秦杦興致缺缺地踩上平地。
不一會兒,兩人便到了冬雨園,岑熠拉着秦杦輕車熟路地走進一處亭子坐下。
“這個是香玉亭。”岑熠介紹道。
秦杦坐在冰涼的石凳上,好奇地環顧四周,只見這不大不小的亭子外種了數圈的紅梅,看似黑細的枝幹上綻開了一朵朵豔麗的花,映着四周的皚皚白雪,愈顯高潔傲骨。
岑熠見他一直盯着外邊的紅梅,不禁道:“今年的花開早了,往年都是近春時開的花。”
“想不到北邊也有這麽多紅梅,以前只在江南看得多。”
“這些都是江南的種,我很小的時候,粟青他爹,也就是我父皇的丞相命人種在這兒的,因為他知道父皇喜歡梅。”
“……”秦杦莫名覺得這話有點奇怪,“他爹怎麽知道你爹喜歡梅?”
“他們關系好吧。”岑熠沒想太多,轉身叫人去取酒。下雪季節,喝點燒酒好暖身。
“皇上,您忘了酒庫早就空了?”陳公公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後面的秦杦。
“……”岑熠雖然尴尬,但還是強行解釋,“朕的床下有!”
陳公公又看了眼秦杦,秦杦心虛地把腦袋扭過去,避開陳公公的視線。他有天發現了岑熠龍床下的藏酒,趁岑熠忙的時候把它們都喝了。
岑熠明白是怎麽了,險些被氣笑:“你都喝了?”
“唔……嗯……”秦杦背對着他支支吾吾。
“我都是特地藏好留給你的。”岑熠無奈笑了,“那種酒留到現在才好喝,你提早喝了不覺得味道怪嗎?”
“不會啊!可好喝了!”
陳公公默默退下,沒眼看皇上秀恩愛。
說話間,有宮女送來了早膳,把糕點粥點端上石桌。岑熠大致掃了眼,挑出其中秦杦喜歡的推到他面前,秦杦毫不客氣地直接開吃。喝了碗熱粥,秦杦感到脖子後面出了些細汗,就脫掉了繡金線的紅色裘衣。
“熱了?先前誰說怕冷來着?”岑熠笑道。
“……”秦杦很想翻白眼,他就是出門穿多了點而已。
岑熠看他已經吃完了一籠包子和兩碗粥,親自斟了杯普洱給他:“你吃太急了,喝點這個消食。”
“不要!”秦杦瞟了一眼那深色的茶湯,加之它消食的功效,不用想都知道是苦的。
“真不苦。”岑熠再次艱難地開始哄他喝茶,“喝茶對身體好,酒還是少喝點……”
秦杦正要拒絕,突然看見遠處一個熟悉的人影走來。陳公公已經走了過去,他們說了些什麽,然後那人繼續往這邊走。秦杦頓時心一抽,升騰出許多不好的預感。
是岑熾。
他不是又去杭城了嗎?怎麽回來了?
岑熾走得越來越近,秦杦也看得越來越清楚。他瘦了些,精神也差了,以前那股精氣神沒了。
這是怎麽了!
秦杦感到突如其來的恐懼。
岑熠發現他狀态不對,順着回頭一看,看見了自己二弟。
“瑤卿……”
岑熾精疲力盡地走到秦杦跟前,輕輕笑了笑。
“曉禾死了。”
岑熾說出口後,空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岑熠蹙了蹙眉,曉禾是誰?他看向心上人,又看向弟弟,他們都在沉默,沒人試圖打破這沉默。這座亭子裏仿佛結上了一層厚冰,怎麽都打不碎。他索性不說話,等待着厚冰融化。
秦杦死死盯着岑熾,眼睛發紅,岑熾只是疲憊地站在原地,靜靜等着他做出點什麽反應。
“他……怎麽死了……”兩行淚從眼眶滑出,秦杦顫聲問。
岑熾無力地搖了搖頭。
“說話啊!”秦杦死盯着他怒道。
“不知道。”
岑熾是真的不知情,此刻看着秦杦這副樣子,眼眶也跟着濕潤了。“他是自盡的,他走的前一天我還看他和其他小倌說笑來着……”
“你不是說喜歡他嗎?他怎麽了你都不知道!你覺得你夠格喜歡他?你……”
“對不起……”
淚水不斷湧出,秦杦扶着石桌才勉強站起身。岑熠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可眼下又不好問,看着秦杦這樣子心疼極了,便也站起抱住了他:“外面冷,我們先回去。”
衣服胸前那片已經被眼淚浸濕了,風一吹過險些結了冰,岑熠抱穩了懷中人,轉頭看了看弟弟。
“哥……”岑熾從江南一路快馬加鞭趕回就為及時将曉禾的死訊告訴秦杦,衣服還未來得及換,一身單薄地站在冰天雪地裏。
“有什麽事回頭再說。”岑熠難得用安慰的語氣對弟弟說話。他看得出,弟弟也不好受,想必死了的人于秦杦和弟弟都十分重要吧。
一進殿內,秦杦感到全身沒那麽冷了。他從岑熠懷中擡起頭看了看四周,龍床邊上擺了五盆炭火,火光跳躍着,燒得屋子裏暖暖的。
“不哭了?”岑熠察覺到他的動作,低頭伸手掏出帕子溫柔地給他抹眼淚。秦杦本沉浸在悲痛之中,這時頗有些不好意思,鑽出岑熠的懷抱把自己埋進了明黃色的被窩裏。
“還哭呢?”岑熠輕輕笑了笑,拿手伸進被窩俯身摟住了他,“跟我說說吧,指不定能好受點。”
被子裏傳出了細微的抽泣聲,岑熠嘆氣,把人摟得更緊了。
秦杦想不明白,曉禾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沒了呢?他不相信曉禾會自盡。曉禾有要等待、喜歡的人,他也很努力地那種吃人的地方生存下來,不讓自己被改變,不沾風塵氣。這樣的孩子,不可能無端自盡!
岑熠隔着被子揉了揉裏邊躲起來的腦袋,抽泣聲很快停了下來。随後,他聽到被子裏有人在喚他的名字。
“岑熠……”
岑熠竟恍惚了。很多年沒有人這麽叫過他了,上一次聽到是多久之前了?
“岑熠!”聲音略微急了。
“嗯,杦杦?”岑熠有些激動,平時秦杦嫌別扭不樂意叫他皇上,私下都是“臭流氓”、“登徒子”這樣叫,他這是第一次聽秦杦叫他名字。
“我要回杭城,現在就要。”聲音又帶上了哭腔,“我必須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不然我……我拿他當親弟弟看的啊……他……”
岑熠微微一滞,沒有應聲。
“你陪我去好不好……”秦杦緊張不已地掀開了被子,正對上那雙只對他一人溫柔的眼睛。
“杦杦。”
“嗯……”
“我可以陪你去。不過……”岑熠眼睛亮了亮,“回來後,我要給你升官。”
“……升什麽官?丞相?子衿會砍死我的……”秦杦想了想,太傅以上的官職根本沒幾個,它本身就是品級最高的了。
岑熠用這輩子最為認真且真心的語氣,字字清晰道:
“我陪你回杭城。
你願意做我的皇後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就是傳說中曉禾同學的作用了。曉禾真是個苦逼孩子……番外會寫他的。原本我就想以他為主人公寫篇故事,剛好這裏有需要,就搬到這裏側面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