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計劃·三
扔下一句話,秦杦用力掙開了皇上跳下床,鞋子都沒來得及穿,拿上外袍就慌亂地跑了出去,剩下岑熠獨自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
岑熠苦笑一下,蓋上被子躺下了。
秦杦一沖出寝殿,門口的守衛均被吓着了,忘記攔住人。看清這人是誰後,他們面面相觑了一會兒,聽見裏頭沒動靜,便選擇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迎着夜風回到偏殿,秦杦一進門就轉身狠狠關上門,把值夜的小瑞子吓了一跳。
“大人您上哪兒去了?剛剛煙草姐姐回來問我您去哪兒,我也不知道,愁得她出去找您了……大人?”小瑞子說着愣住了,他看見那個平時總是笑着的,驕傲漂亮的大哥哥,此刻跌坐在地上抽泣起來。
小瑞子不知所措,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跟着蹲下,把人扶進裏屋,扶到床上。秦杦哭得眼前滿是淚,根本看不清東西,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這小孩走,滿心悲怆。
隐約看見了自己睡了兩三個月的床,他不管不顧地直撲上去,滾進被子就放聲大哭,把小瑞子又吓了一跳。
“大人……您……您這是哭什麽?”小瑞子弱弱地問。
哭聲頓了頓,秦杦躲在被子裏悶聲自問:“對哦,老子哭什麽啊……”
小瑞子:“……”
“你說,我哭的什麽!”秦杦又想哭了,只好咬着唇。
他不明白,他不屬于這裏,他有要做的事,有要去的地方,離開不是輕而易舉的嗎?十年了,除了家鄉,他每離開一個地方,總是開懷潇灑地走的,為什麽這次會走得這麽艱難,這麽傷心?他不是一心要走的嗎……
秦杦待在被子裏斷斷續續地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才把頭探出去睡着了。
他做了個夢。
夢裏,他躺在一張鋪着明黃色被罩的床上,四周彌漫着濃濃的黑煙,只有身下的床鋪散發着淡淡的光。他坐起身,身邊沒有被子和枕頭,一片空蕩蕩。
“這是哪裏?有人嗎?”秦杦對着黑煙叫道。回應他的是更多的黑煙,離得他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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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就沒人,給老子整這麽多煙幹嘛!”秦杦趕緊往床中央挪了挪,避開嗆人的煙。
就在一大團黑煙要襲來時,秦杦吓得眼睛一閉,卻沒有想象中的難受嗆人。似乎有個人在前方緊緊地護着他,俯身抱住他,他的臉貼在了那人的胸前,感受到了衣料下硬邦邦的胸肌。
秦杦重新睜開眼睛,擡頭一看,真有人抱着他,而且這人的面容很熟悉,正對他微笑着。
“……岑熠?”秦杦從來沒有過在皇上面前叫過皇上的名字,他也不喜歡叫他皇上,每次叫皇上,都是帶着戲谑意味的。此時,秦杦念出了這個名字。
“哎。”皇上依舊笑着,眼神溫柔又寵溺,秦杦被他看得心嘭嘭直跳。
“怎麽這樣看我……”秦杦低聲嘟嚷。
“因為我喜歡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眼神可以說明一切。”皇上抱得他更緊了些,“你的眼神也是,我看得出,你也是喜歡我的。可惜你老是不認,還想離開我……”
秦杦頓時紅了眼眶,一言不發地把頭埋進面前溫暖的懷裏,眼淚悄悄流了出來。是這樣嗎?我也喜歡你?是不是?
“不說掃興話了,你看你又哭了,哭一晚上不累嗎?”皇上稍微松開他一點,看着他笑道,“既然你都上了我的龍床,那我們就做點什麽吧……”
“啊?”秦杦正思考着人生,突然就被皇上抱起并壓到床上,身上僅有的內衫也被他撕開了。
“幹什麽……你大爺的狗皇帝!”
秦杦知道皇上要做什麽了,驚得擡腳蹬他,然而他的攻擊力為零,皇上還是成功地抱着他做了些不可言說的事。可憐秦杦毫無招架之力,被欺負地禁不住哭喘起來,皇上才溫柔了一點點。
翌日秦杦一醒來便感到腰酸背痛。雖然知道是因為昨晚哭的姿勢不對才會這樣,但他一想起夢中的情景就不由得面紅耳赤。
搞的他好像真和那姓岑的發生了什麽一樣。
頂着不适,秦杦跳下床推門走出去。
他認真考慮過,現在還是不走先了,他要好好弄清楚他和皇上的感情。至于曉禾的事,他覺得還是順其自然好了,岑熾要贖曉禾,曉禾那孩子定是不願,遲早鬧上一番,不會就這麽被帶走,況且以秦杦對岑熾的了解,他也做不出強人所難的行為。
不過……秦杦略一沉思。萬一曉禾喜歡上了岑熾呢?他想到了很久不見的粟青。他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情,若結果是如此,應該是粟青注定和岑熾無緣吧。
而且那天是他太沖動了,他不必急着當場掀桌子反對岑熾。岑熾那麽傻,根本理解不了他說的什麽,兩人一吵起來只會起沖突。
秦杦站在院子裏的老桂樹下,慢慢地回顧了一遍這些時日亂七八糟的事,同時捋清自己的思路。
“秦大人!”院子外有人叫道,聲音裏透出幾分焦急。
秦杦起初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這是他上次為打聽岑熾有沒離京而塞荷包托的下人。
“哎!有事嗎……”
“二王爺今早出發去杭城了!”下人焦急萬分地打斷了秦杦。
秦杦又愣了,可很快又笑起來。即使皇上昨夜答應放他走,他也趕不及了。
煙草适時地來叫他吃早飯了,秦杦轉身進了屋,坐在椅子上看着熱氣騰騰的早飯。唯有吃飯,能令他開心起來。
煙草暗暗觀察着他的臉色。昨晚她到處找不着人,心驚膽戰地回來,卻發現人已經躺在床上睡熟了。小瑞子說他毫無征兆地大哭了一場,哭到很晚才睡,可今天一看,除了微微紅腫的雙眼,秦杦并未有什麽不正常之處。或許是睡一覺恢複了吧,煙草心想。
吃完早飯,秦杦便往垂拱殿跑。今天他起晚了沒上朝,現在已下朝一段時間了,皇上應該正在垂拱殿待着。
果然,皇上坐在殿中忙得暈頭轉向。沒有丞相的皇帝真可憐,秦杦低頭嘆氣,悄悄走了進去。
他很緊張,昨天他明明對皇上說了“我要走”。
今天我改變主意了,我要陪你。
秦杦擡起頭一屁股坐在皇上面前。
岑熠正忙着,突然感到有人向他走來。他趁着批奏折的間隙看了一眼,呆住了。
昨天得到了那個答案的瞬間,他心痛得難受,可下一秒那人匆匆逃走的樣子,頓時又讓他充滿了希望。
岑熠緊張地看着秦杦,不知他來幹什麽。
兩個緊張的人互看幾眼後,秦杦先打破了沉默。
“那……那個……”他把腦袋低回去,不自在道,“我不走了。”
岑熠一直看着他,聽到這句話時笑了。
“太好了。”
“你……別想太多!”秦杦做出兇巴巴的樣子瞪他。
岑熠還笑個不停。
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捅破這層窗戶紙。秦杦心裏始終存在着許多顧慮,現在尚不能幹脆地面對這份感情,自然不去說破。而岑熠也明白他的種種顧慮,沒有操之過急。
現下這樣就挺好的。
秦杦坐到岑熠身側,饒有興致地看他批奏折。
“以前是粟青幫你批的嗎?”
“是。”
“那現在你不累死了?”
“就是快累死了。”岑熠側頭對着秦杦溫柔地笑了笑,“你看仔細些,學會了也來幫我。”
“才不要!”秦杦伸手把他側過來的臉推了回去。
岑熠依然在笑,轉回頭繼續提筆寫字。他沒有說的是,有秦杦在身邊坐着,他一點也不覺得累了。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天氣愈發冷了起來,秦杦不能穿那些輕薄漂亮的衣裳了,不得不被岑熠逼着披上了又厚又重的裘衣。所幸那幾身裘衣不算難看,秦杦便乖乖披着沒怎麽抱怨。
兩人天天膩歪在一塊,雖說沒确立過關系,但那天秦杦夢裏的岑熠說的不錯,喜歡一個人,眼神可以說明一切。即使兩人都沒說出來,也清楚彼此的心意,何況,秦杦還需要時間。
他不知道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是否正确。皇上能喜歡他多久?萬一有天皇上變了心,他在宮裏嬌生慣養那麽久了出到外面,下場一定會很慘的。再有,曉禾還沒被贖出去,面對一個王爺他都念着從前那個不知名男子,他在錦香樓多待一天,秦杦就難受一天。
種種顧慮堆在一起,秦杦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只能一直拖着。在他沒想清楚之前,他覺得現在這樣更好。
秦杦偶爾會睡到正殿的龍床上,和岑熠睡在一起。更多時候,都是岑熠去秦杦那兒睡。
“好奇怪哦你,放着大床不睡擠小床。”某夜岑熠再次悄悄溜進了偏殿,秦杦哼哼唧唧地騰出了一半地方。
“我喜歡小床。”岑熠上了床便緊緊抱住他,輕輕在他耳邊吹氣,“這樣你就不會到處滾了。”
秦杦臉一紅,粗暴地掙開岑熠:“誰說我到處滾?你還睡不睡了?”他從小睡覺就不老實,總是從東睡到西,每次在寬大的龍床上睡覺,岑熠都頭疼抱不到他。當然,他是絕不會承認的!
“睡,睡你如何?”岑熠調笑道。
“睡覺!”秦杦氣呼呼地鑽進被窩,心卻跳得越來越快。躺在同一張床上這麽多次了,秦杦那個夢終究只是個夢,他們什麽都沒發生過。
總有一天會什麽都發生的!秦杦在心中告訴自己。
岑熠也清楚,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他每晚只是輕輕抱着秦杦,不時在懷中人的眉心落下一個親吻。
屋子裏好像越來越冷了,岑熠微睜開眼睛,看了秦杦熟睡的面孔好一會兒,才笑着閉回了眼。
清晨,兩人是同時醒的。秦杦睡在靠窗的一邊,正懵懵地揉着眼睛,突然發現了窗外的一片雪白。
這是下了一夜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