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酒令
因為酒樓裏上演的這一出大戲太精彩了,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岑熠雖也很氣,但擔心秦杦氣上頭,叫上蔣成仁和薛定拉着秦杦離開了。
“你別攔着我!那狗孫子,老子今天不把他罵萎就不姓秦!”秦杦沖皇上喊道。
“氣上火傷着身子就不好了,你且冷靜會兒,回頭我找人弄他。”岑熠見他還想跑進酒樓怼人,幹脆上前一步緊緊把人抱懷裏。秦杦聽可以弄那孫子,立時不鬧了,沉着臉靠皇上懷裏緩氣。
蔣成仁困惑地看着這兩人,感覺有些怪怪的,欲言又止。薛定阻止他開口,暗示他噤聲。
“時候尚早,想必二位被這一出一鬧,擾了用膳的興致。不如二位随我前去家弟府上閑聚,如何?”岑熠對他倆淡淡道。若不是看在瑤卿份上,他才不願多理這些閑雜人等。
“二王爺府?”蔣成仁兩眼發光,這些王爺們都尚未得到封地離京,除了眼前這個他一個也沒見過,自是樂得去見一見的。
“我要複習。”薛定對外甥脫口而出。
“不!”蔣成仁堅決不從,跳到秦杦一側。
“那我先回客棧。別玩太晚。”薛定頗無奈地看了看外甥,向岑熠他們告辭後,便轉身離開了。
于是,岑熠帶着他的瑤卿又額外領着個跟過來的大家夥,直奔二弟府上。這個點還早的很,人應該在吧?
三人兜兜轉轉沒多久便到了。秦杦的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到這兒時基本都消完了,腦子裏想的盡是進王府要點什麽吃。
“來過嗎?”岑熠語氣溫柔。
“當然了,這兒我可熟了,問我準沒錯……”
秦杦說着說着,發現皇上臉又黑了。
王府建在一處熱鬧的街道附近,朱色的大門被圍牆襯得很顯眼,因此不難找到。蔣成仁第一次來,站府外看不到裏頭有什麽,便覺得這王府建的還挺低調。可秦杦來過多次,知道這座王府外面看着低調簡樸,進去後才知其精細奢華。簡單通報了一下,王府侍衛便請他們進去了。
王府總管是個在宮裏伺候過的,極有眼色,一見皇上便認出了,岑熠及時給眼神暗示不要暴露,他才控制住自己要下跪的動作,只是欠身行了禮,然後帶着一行人去尋王爺。他不忘拉個小厮耳語:“去,告訴殿下,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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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轉身就往小花廳跑。王爺正在喝茶,學着皇上裝風雅呢。
岑熾一聽哥哥前來,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他來作甚!昨兒害的我批奏折批到三更!”
牢騷話只敢在私下講講,擦淨嘴角的茶水,岑熾悶悶地出花廳迎見皇兄去了。
老遠便看到皇兄的身影,岑熾愣了神,今天的皇兄好像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啊,平時自帶強大的帝王氣場,今天似乎斂了起來。等走近了,岑熾發現秦杦也來了,皇兄望着秦杦的目光格外寵溺。
“二殿下。”秦杦覺得還是給這個王爺留點顏面吧,蔣成仁在呢,于是就沒有一上來直呼大名,但語氣依舊戲谑。
“瑤卿。”岑熾看見他很高興,先對他打了招呼,才默默轉向皇兄,“皇兄……”
岑熠在弟弟面前嚴肅了幾分,畢竟身為兄長,得有威嚴,只高冷地點了點頭。
岑熾把人往花廳帶,知道秦杦好酒,特意命人去酒窖取了壇淡酒來。他這才發現,皇兄還帶了個人來。
“這是誰?”他指着蔣成仁。
“我發小。”秦杦咬着蓮蓉酥道,蔣成仁也趕緊介紹了一番自己。從進來起,他就不敢出聲,小心翼翼地走着,可現在看到王爺殿下沒有半分架子,和秦杦聊得開心,他便放了心。
“原來是蔣家大公子,想不到瑤卿竟在蔣家讀過書。”岑熾道。
秦杦也道:“怎麽你們一個個聽人家姓蔣就認得了?蔣姓的不很多嗎?”
“江南就一家姓蔣,不是他們家還能是哪家?”岑熾哭笑不得。
“可我說我是江南來的姓秦,沒人認得。”
“你說你是杭城秦瑤卿,人人都圍過來求你寫字。”
岑熠坐在中間的座上聽他們說話,眉頭深深蹙起。這些天觀察下來,他發現二弟和瑤卿關系真的很好很親密,雖是朋友之間的親密,但他卻很不舒服。還有這個蔣成仁,與瑤卿更親密。果然,粟青不是白擔憂的,回去後得再商讨商讨對策。岑熠如是想着,抿了口茶。
秦杦見王府下人拿來了酒,直嚷着要喝,岑熾笑着吩咐下人斟酒,秦杦不幹,要自己來。蔣成仁從小拿他當弟弟寵,自然攬了這活,替他斟了滿滿一大杯。
岑熠看這場面越看心裏越不舒服,幹脆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
“哎,我們玩酒令吧!”秦杦突然興奮地提議。
“不好!誰玩得過你!”蔣成仁書讀的不好,拒絕參加這種需要強大文化功底的高雅的游戲。
“我也不了,我只會打仗,酒令什麽的太難……”岑熾也拒絕。
秦杦眼巴巴地忘了過來,岑熠撞見那清澈的眼神,呼吸猛地一窒,被茶水嗆着咳了起來。
“兩個人沒法玩。”岑熠不覺又放柔了語氣。
最終,那兩個讀書爛的也被迫加入了游戲。四人圍坐在一張四方桌前,桌上擺了些時令水果和糕點,每人手邊都有個自斟壺。
秦杦笑道:“既然這酒令緣我起,規矩自是我來定,有不合規矩的,逐出席外與人斟酒可好?”
其他人紛紛答應,秦杦便先喝了一杯,說了規矩,然後命人拿了副骨牌來,交給蔣成仁。蔣成仁道:“你這規矩也真是捉弄人了。”
“就是捉弄你。”秦杦說着,等蔣成仁拆牌。
“左邊三長。”蔣成仁摸了副牌道。
“衣冠自惹禦爐香。”
“右邊長三。”
“愁中離曲聽陽關。”秦杦想都沒想就說道。
“當中三六九點在。”
“一夜幽階生蒼苔。”蔣成仁幽怨地看着秦杦,秦杦表情無辜:“不是我捉弄你,而是這真的很簡單,入門級別而已,還能化用前人的句子。”
“湊成‘一對兒’。”蔣成仁不想理他了,直接念牌。
“麒麟雙星伏白首。”
秦杦笑着答完最後一句,然後唱道: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随無別離。
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到團圓是幾時?”
唱罷,他指向面前的一盤嶺南荔枝:“一騎紅塵妃子笑。”
蔣成仁不滿地把骨牌扔給秦杦,因為下一個就是他了,岑熾發覺這令的難度于他而言有些大了,于是提前在心中準備了些句子。
岑熠則呆坐了好一會兒,遲遲未回過神來。這是他第二次聽秦杦唱歌,聽他唱如此用情摯深的曲,內心深處仿佛有什麽在流動。
朕的心上人唱歌,就是好聽。除了《十八摸》。
“到你了,開始咯。”秦杦對蔣成仁道。
“來!”蔣成仁很有底氣的樣子,手往桌上一拍。秦杦忍不住低頭偷笑,手裏拆着牌。
“給你抽了個簡單的。”他念道,“左邊是張‘天’。”
确實簡單,蔣成仁眉毛一挑,他早有準備:“獨折丹桂上青天。”
“當中是個‘五合六’。”
“……”蔣成仁努力地思考了一下,“又到時候日将晡……”
“錯啦!罰!”秦杦笑嘻嘻地把杯子遞到他嘴邊,硬是給他灌了一杯。蔣成仁被逼着喝下了一杯才得以辯解:“沒錯啊?你唬我呢!”
“就是錯了,我說了算。”
“五合六,又,晡……沒錯!”
“你說的不好,所以算錯。”秦杦趾高氣昂道。
蔣成仁:“……”我招你惹你了嗎?
“下一個,剩得一張‘六合幺’。”
“驟雨不終朝……”蔣成仁艱難出口,果不其然,秦杦再次灌了他一杯:“錯啦錯啦!”
“你……”蔣成仁欲哭無淚。
“最後一個了,撐住。”秦杦一本正經念道,“湊成便是個‘蓬頭鬼’。”
蔣成仁被灌了兩杯酒,暈乎乎地想了一會兒又被灌了一杯,理由是超時。
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岑熠始終緊盯着這兩人玩酒令,起初多少有點嫉妒蔣成仁能獲秦杦獨寵,但後來這小家子氣的情緒已經變為對蔣成仁的同情。
被朕的心上人唬弄,不,獨寵,還是挺值得同情的。
在岑熠原本為了哄秦杦高興而安排的京城二人世界一日游變成了王府四人酒局後,秦杦全程在和蔣成仁岑熾兩人玩鬧,幾乎要忘了身邊的皇上。幸虧岑熾惦記着皇兄的小心思,不時故意把話轉給皇兄接,只是皇兄不知在想些什麽,數次沒接上話。
趁秦杦和蔣成仁扯起來了,岑熾悄悄地湊到皇兄耳邊問道:“哥,你是不是有點小失落?”
岑熠瞪了眼弟弟:“你知道的太多了。”
明明是你整天擺出的姿态太明顯,搞得好像我知道很多一樣。岑熾默默嘆氣:“每次你都把話說得淩模兩可,又不直接否認,這就是在告訴別人你的小心思。”
“哦。”
冷漠的回答。
“喜歡他就說出來呗,又不會怎樣。講不定他也喜歡你。”岑熾試圖開導皇兄,這樣憋着是不好的。
岑熠扭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朕就想不明白了。朕如此英明神武的一個人,同胞弟弟的智商怎麽捉急成這樣?而且朕最器重的臣子那麽高雅美貌智慧長情……怎麽看上朕的弟弟的?
“……”岑熾被這深長的目光搞得有點懵。
“你想的簡單,他又不喜歡朕,這一說出來把人吓跑了怎麽辦?且朕是皇帝……”岑熠越說越憂傷。每次他想到這裏就不敢想下去,對未來一片茫然。
“唉。”岑熾深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哥你是不是傻?問題只有兩個,一是瑤卿不喜歡你,二是礙于階層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先把第一個解決了,讓瑤卿喜歡你,第二個問題自然就好解決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總會成功的,你個快活了二十年的人還不懂這些道理?”
“……”岑熠不敢相信,自家蠢弟弟竟然說得出這種話。
而且貌似說的挺有道理。
好吧。
朕且聽一回。
他打算明早一見到粟青,就複述一遍這番話給他聽。
玩了一個下午,天色有些暗了。再晚些宮門便要落匙了,一行人這才分別。蔣成仁先回了客棧,岑熾積極地把皇兄他們送到王府門前,又趁周圍人不注意,攔住了秦杦。
“後日我就出發前去東南海一帶殲匪,我看過行軍圖了,去回都途徑杭城,你看看有沒什麽要我幫忙取或帶過去?”
秦杦想了想,确實是有東西要帶給曉禾:“明天你進宮一趟尋我,我拿給你,具體的明天再說。”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