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酒樓
簡單用過早膳,二人繼續在清晨的集市上亂逛。街邊的小商鋪陸陸續續開張,男女老少漸漸多了起來,在街上來來往往。岑熠止不住地東張西望,對民間景象很是好奇。這些就是他勵精圖治去治理的天下?看起來挺不錯的。這位帝王對自己的江山很滿意,腳步也變得輕快了。
秦杦并排走在皇上身側,見他神情跟孩子般興奮:“你這是第一次來?”
“第二次。”岑熠興奮的神情淡了下來,輕聲道,“上回是父皇在時,帶我和老二出宮體察民情。不記得那時我幾歲了,反正我跟老二為了碗涼面在街上打架,父皇親自把我倆拉開,被那裂了口子的碗割着手,血淋了我倆一臉。他臉都白了,還硬說沒事,給我倆夾菜……”
秦杦暗自搖頭,人家的爹就是比自己爹好,他五六歲時那窮爹也被碗割過手,一巴掌甩兒子臉上罵他晦氣,掃帚星……
岑熠扭頭看見他搖頭,不由得一笑:“想些什麽?”
“投胎沒投好,要有的選,我可不給窮書生做兒子。”
“你爹是書生?”
“就是個窮秀才,考一輩子科舉考不上,跟瘋狗似的天天對老婆孩子咬,當別人先生又對學生咬,到後來氣死自己媳婦,遭報應得病死了,兒子不認他……不說了,大白天說這人晦氣。”秦杦不屑道。
岑熠驚訝于秦杦有這樣的父親,陷入了沉思。這種人他也知道,科舉考不上郁郁不得志,把氣全撒在周圍人身上,最後一無所有。他又側臉看了看秦杦,這樣一個随性爽朗且率真的少年,怎麽看都可愛極了。
“瑤卿這個表字,你自己起的?”
“是啊。”秦杦應道,“雖說我今年才十七,未到及冠年紀,但行走江湖總得有個名號吧?”
岑熠被“行走江湖”的說法逗笑了。秦杦也看着他,反問道:“你呢?應當及冠了吧?”
“我今年十九,及的弱冠。”岑熠想了想,又補充道,“子衿,也就是丞相,他叫粟青,你知道的。他和你一般大,也是十五歲就及弱冠了。當時他被封為翰林院侍诏,算是朝廷重臣了。”
“粟青……粟子衿。”秦杦嘟哝着,想不到丞相大人那麽冷的一個人,名字如此多情。“他叫這名字,莫非是個有情人?”
“還真說對了。”岑熠失笑。
秦杦咋舌:“不是吧?看他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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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時都大吃一驚。”
“誰?誰啊?”秦杦好奇追問,到底什麽樣的人能使那谪仙般的人物動情?
岑熠起了頑心,湊近了他一點,低頭欲耳語,秦杦連忙豎起耳朵聽,生怕漏了話。
“你猜。”溫熱的氣息纏繞在耳上,秦杦驚得心髒漏跳了一拍。
“你!”他裝出生氣的樣子作勢要打岑熠,岑熠笑着躲開了。
“暫且保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一定會。”
秦杦氣鼓鼓地往前趕着,堅決不理身後笑着的皇上。他絲毫沒覺得他們這像極了打情罵俏的樣子,可路過的人們見這少年太漂亮了,誤認成了哪戶富人家的小姐,正和後邊英俊溫柔的情郎鬧別扭呢。
過了早些時候,路上的行人徹底多了起來。其中包括了許多将在八月參加會試的白袍士子,個個腳踩布鞋,頭戴方巾,一副躍躍欲試、要指點江山的慷慨激昂樣。
“他們是來科考的吧。”秦杦道。
“嗯。很快就會試了。”岑熠點頭。
他們剛從一間古玩店走出。秦杦喜歡櫃臺上一塊雕成荷花的玉石,揣懷裏不肯撒手。岑熠見他喜歡,本想買給他,秦杦阻止他:“你別動,我喜歡這石頭,買來送朋友。”聽說用來送朋友,岑熠便沒有出手了,只是心裏暗暗想着送哪個朋友。
其實秦杦是要送給曉禾。他一進門就看這玉石漂亮,白潤晶瑩,雕成一枝秀荷跟曉禾很配,就像曉禾本人一樣,出淤泥而不染。
高高興興地走出古玩店,秦杦便感到餓了。
“我們吃午膳吧,我知道一家酒樓。”
秦杦把皇上直往他和二王爺常去的小酒樓領。沒有岑熾在,秦杦極難得的從正門進了。
“秦公子!”熟悉他的夥計急忙上前接待,“今兒怎走這扇門了?二王爺沒來?您還帶了朋友?喲!這位公子可真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少啰嗦,弄個雅間來。”
“真不好意思秦公子,今兒真不湊巧,雅間都滿了。您也知道,那些來會試的,年年都把全京城的雅間訂了。”夥計滿臉歉意。
“哦?”秦杦平時和岑熾來都直接坐大堂,倒是無所謂。可今天他帶着皇上來,不知皇上意見如何。他轉頭看向皇上。
“坐大堂便可,不必麻煩了。”岑熠聽明白了說道。
“好咧,二位請跟小的來。”
兩人坐在了大堂裏邊靠窗的位置,光線不多不少剛剛好,看着很舒心。岑熠回想起方才與夥計的對話,問秦杦道:“你和老二經常來?”
“是,他每次一定要從後院翻進來,不然吃不好飯。”
秦杦又喊來夥計想點酒,岑熠攔住他:“上消暑茶,待會還得走路呢。
”秦杦聞言,只得換成了消暑茶。
岑熠聽說他二人常一塊來這兒,心裏有點不舒服:“你以後莫同他來了,我陪你來。”
秦杦不知他想的什麽,沒有理會,自顧自的大吃起來。岑熠見他不理,也沒再說什麽,拾起筷子夾菜。飯桌上一陣沉默。
他很想對秦杦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他不敢,他怕失去他。岑熠莫名害怕這沉默,于是開口:“會試仍缺個閱卷官。”
“哦。”秦杦興致缺缺地咬着一塊排骨。
“是負責詩賦那塊的。”
“嗯。”秦杦吃完了排骨,又夾了一條炸魚。
“我……想讓你去,去試試。”岑熠艱難說道。
秦杦停下咬炸魚的動作,擡眼盯着他看:“你決定就行,我無所謂。”
岑熠一愣,竟拿不準秦杦的心思,略一沉思道:“那就這樣?”
“嗯……”秦杦含糊地應了,忙着咬下一條炸魚,無暇顧及其他。岑熠仔細看了看他表情,發現沒什麽不對才松了口氣動筷子。他實在是怕極了又惹瑤卿生氣。
秦杦嚼完嘴裏的食物擡頭,見皇上一臉小心翼翼,突然明白了什麽,噗嗤一聲笑出來。皇上還在擔心他生氣?他一介小詩人居然能引得皇上這般小心?
“笑甚?”岑熠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一驚。
秦杦仍笑着,欲開口解釋,卻見一個熟人向他們這桌走來。
“喲,杦兒!笑這麽開心做什麽呢?”來人正是幾乎兩個月不見的蔣成仁,這位江南貴公子一身美服華冠,手持一把絹紙小扇,滿臉笑容地望着秦杦。
秦杦見到老友,眼裏閃過一絲驚喜,起身向他走去。岑熠心中警鈴大作,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兩人看。那突然冒出來的人衣着光鮮,風度翩翩,生的又不差,方才喊的那聲“杦兒”惹得岑熠醋意大發。一看那人伸了只手往秦杦腰帶上摸,他更是死死盯着,唯恐看漏了細節。
“你個江南地頭蛇,滾來京城作甚!”兩人一走近,秦杦便道。同時他也發現,蔣成仁後邊還有一個人,模樣似曾相識。
蔣成仁搖頭,眼含淚光:“杦兒你是不知,哥哥我過得有多慘,你看,薛定,我小表舅,記得不?”他側過身,好讓秦杦看清後面人,“他這不是要會試嗎,提前趕來京城備考了,誰知我爹那沒良心的,把自己兒子也趕到京城來了,說什麽好好接受聖賢書的熏陶,他就是把我丢來跟着讀書的!”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偏偏我小表舅是個較真的,天天拿我演皇上給他出題,我出題還不得翻書研究一通?這段時間下來累死哥了!”
秦杦看了眼蔣成仁身後的青年。或許是因為出身顯赫的緣故,薛定沒有像其他考生那樣穿着白袍,而是跟平常無異,一身用料昂貴的袍服。薛定迎上了秦杦的目光,沖他微微一笑。
秦杦對他沒多少印象,但出于禮貌,也勾了勾唇角,然後便轉回蔣成仁:“說過多少次,別叫老子叫得那麽肉麻,一口一個‘杦兒’也不嫌害燥。”
“你也不安慰安慰我,真是……”蔣成仁翻了翻白眼,而後伸了只手摸上秦杦青白色的腰帶,“你這些日子是在宮裏過的?我聽說了,當時你在錦香樓,皇上派二王爺直接到曉禾那兒要人,曉禾還小,不懂這些意味,所以沒怎麽攔,他們就把你帶走了。唉,哥瞧瞧,杦兒瘦了沒……”
“臭不要臉!”秦杦笑嘻嘻地任他摸,反正他倆除了上床打炮,什麽親密事都做過。當然,蔣成仁喜歡女的。
岑熠看着看着,臉色越看越黑。出來一個,又來一個,而且這麽熟絡,還拉扯起來了!
秦杦毫無發覺,向蔣成仁打聽曉禾的近況:“我被劫走後,曉禾怎樣了?”
“我爹突然管我特別嚴,我哪敢進那地方!”蔣成仁再次搖頭。他雖與曉禾無多少接觸,卻聽秦杦講過不少那孩子的事,平時秦杦不在,他都有在外頭悄悄幫忙照顧,小心避開父親。
“我就怕哪天他聽說我在宮裏……他會難過。”秦杦微微蹙起眉,接着放低音量道,“皇上似乎對我很感興趣,昨天起态度大變……”
“對!我聽說了,皇上封了你太傅。”
“嗯。時間一長,肯定會有流言傳出,”秦杦苦笑,“我倒不在意這些,只是曉禾那孩子年紀小又單純……”
“我明白。”蔣成仁握住了他的手。
“拜托你照顧他了,短時間內我也走不了,等會試後吧。到時我想個由頭離開。”
“伴君如伴虎,你要小心。”蔣成仁不禁跟着蹙眉。
“好。”秦杦說着,展開了笑容,“真是巧,你們也來這兒吃飯。”
“你在哪桌?”蔣成仁放松了眉頭,笑嘻嘻把秦杦往前推,試圖蹭秦杦一頓飯。随即,他發現方才秦杦起身的位子對面,坐着個臉色發黑的英俊男子。這人……好像在哪裏見過?蔣成仁面露惑色,擡手撓了撓頭。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媽的,二人世界就這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