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試探
秦杦很納悶,入宮這麽多天了,怎麽到現在只見了皇帝一面?還是是正經坐在一塊吃飯那種會面。若是在杭城随地一家酒樓,随便找一桌坐下,只要有人,無論男女,都會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皇宮這個呢?要麽就是皇帝那方面不行,要麽就是秦杦自身吸引力不夠。而皇帝那方面不行,也是他吸引力不夠的表現!
所以當陳公公把垂着腦袋的小王爺長公主送回來時,秦杦決定主動去見皇上,給自己的美貌挽回點面子。如果自己美色沒吸引力的話,他就離開這裏!
陳公公也很納悶,怎麽今天一個兩個祖宗都這麽多事……
“多謝陳公公了。”聽見皇上宣了,秦杦笑着塞給陳公公一個荷包。
陳公公也不推辭,接過後掂了掂分量,老臉露出笑容:“分內的事,大人無需客氣。”
秦杦送完荷包,轉身就往大殿走,手快要觸到那殿門時,門自己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門後。
“丞相大人,好久不見。”見到清俊優雅的少年,秦杦很是熱絡地跟他打招呼。
粟青迎面看見他,心中不快,冷冷點了個頭便走了。
又是這樣。秦杦無奈蹙眉,他見丞相長得好看,想交朋友,結果他是熱臉貼冷屁股,人家一直不理他。
秦杦跨進垂拱殿內,只見這大殿周遭擺滿了書櫥,那些書櫥不合上,任公文書卷亂七八糟地擠着,甚至地面上也有東一堆西一堆的典籍冊子。幾扇大窗敞開,接近午時的光線灑進殿裏,明亮而不刺眼,令秦杦看着這大殿很舒服。大殿深處的中線上擺着張奏案,後邊坐着的青年英俊耀眼,渾身上下散發着只屬帝王的威嚴和傲氣。
見到秦杦走進躬身行禮時,雖然岑熠克制住了內心的波動,使自己看起來和平常對待臣子的态度無異,但仍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
“參見……”
“嗯,免禮,坐。”
秦杦擡頭,感到一陣詭異。他話都沒說完呢,怎麽就坐了?過場子也得過認真點吧。
岑熠坐回去時,看見少年面上一絲詭異的神色,心裏暗罵自己緊張過度出了錯。
“還不坐?”他保持鎮定,語氣平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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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上。”秦杦配合皇上,整整衣衫坐在椅上。出門前他換回了第一天給他穿的天水碧華服,想着皇上應該對這類的更喜歡。而且,他把一頭如瀑的長發紮了起來,只留了幾縷發絲在額前和兩頰側,斂了媚意,看着模樣正經了許多,顯出些屬于文人的書卷氣。
岑熠盡量不去看對面坐着的人,轉而叫人來斟茶。
秦杦腦仁一陣疼,又是茶……可端上來一看,這次卻是調出來的荷葉茶,盛在純白的瓷碗裏,散發出絲絲荷葉的香甜。皇上雙手捧起瓷碗,霸氣又不失優雅地輕抿茶水,秦杦見了,不禁被這優美的飲茶動作吸引,也學着他雙手捧起喝,清甜的茶水緩緩流進嘴裏。
“此乃冰糖調出的荷葉茶,瑤卿可喜這甜味?”岑熠依然語氣平淡問道,上次吃飯時,他就注意到秦杦不怎麽碰有苦味的茶,反倒專挑甜的糕點和香的菜式吃。因此他回來後,就讓茶房的人準備了味甜的茶,以備哪天不時之需,就像現在這樣派上用場。
秦杦喜歡甜甜的味道,這荷葉茶正合他心意:“喜歡。”
聽到這簡單的回答,岑熠很高興,卻不好表露出來。他又想知道秦杦過來找他有何事,可不知道怎麽問出口。
而秦杦才想起他沒編好找皇上的借口就蹦過來了,大腦正飛速運轉着,用喝茶來掩飾沒話說的尴尬。總不能說,是為了挽回自己美色的面子才來的吧?
當秦杦一刻不停地喝完了一碗茶時,他終于想到要說什麽了。一看皇上,皇上似乎一直在用平靜的目光看他,等他開口。
“皇上……”秦杦迎上他的目光,明媚一笑道,“草民自前日有幸與您再見,就再未被您召見過,之後幾日一直在宮中住着,整天都不知做些什麽好,只想着何時見您。今日恰有此機,草民便拜托了陳公公……”
岑熠聽了這番話,高興得快跳起來了,原來瑤卿是喜歡見自己的!他是不是不走了……使自己稍加冷靜後,岑熠方才開口:“朕說過好幾回,你不必多禮。”瑤卿一口一個您草民聽得他別扭。
“是。”秦杦笑眼彎彎應道。
“以後想找朕直接來便可,無需費事兜圈子。”
“知道了,我下回直接來找您。”秦杦順着杆子往上爬,頓了頓方又道,“只是,皇上派二王爺不遠千裏從杭城把我帶進宮,打算何時放我走呢?”
岑熠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瑤卿上一秒說完想見他,下一秒又提出要走……
“你這是何意?”
秦杦見皇上臉色微變,趕緊改變策略:“皇上既是賞識我的小詩,将我千裏召見來,那應是知道我本就四處行走慣了的,在宮裏住得舒服久了,再出去就很難适應……”
“你要走?”岑熠臉色徹底變了,變得很難看。他先前還那麽自信瑤卿不會離開。
“我只是一介凡人,沒有理由久居宮中。”秦杦覺得好笑,皇上這是糊塗了,想把一個小詩人扣在宮裏不放?
岑熠只感到腦子一片混沌,他發現自己想錯了,徹底想錯了。兩年以來他都想着,父皇見不到瑤卿,他一定要見到,而且不讓瑤卿走,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可他沒想到,瑤卿根本沒有道理一直住在宮中和留在他身邊。無論是于他還是于瑤卿,他們都只是創作與作品賞識的關系,且瑤卿有千千萬萬的賞識者,他一人實在是微不足道,更無法獨占瑤卿。
不對——
錯得更厲害了,岑熠愈發慌亂。要是粟青,二弟或者煙草有一人在,他一定會問他們自己這是怎麽了,錯哪兒了。
只見一個人一面就能念念不忘兩年,睜眼閉眼都是同一個人,渴望每時每刻見到他,看到別人碰他就控住不住地生氣,想到他有一天會離開自己會特別難受……
岑熠完全懵了,這是喜歡一位詩人正常的心理反應嗎?他難道不是單純喜歡一個人的作品嗎?
“皇上?皇上?……”秦杦連叫了皇上數次,皇上都沒反應,只是望着地面不說話,因此秦杦看不見他的表情。
秦杦撇撇嘴,果然,他的美色在一國之君面前敗下陣了。敢情皇上真是為他的才華把他拐進宮的,好失望啊……秦杦仍舊渾然沒察覺自己的想法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只可惜自己才華太過充沛把美貌壓下去了。
“您再不理我,我走咯。”皇上不理他令他莫名有些不爽,不拘禮節慣了的秦杦口不擇言如此道。
話一出,他發現不妥,欲收回話時,皇上擡起了眼,目光深沉:“你先下去,朕改日再召你。”
“是。”秦杦郁悶,在他的美貌前,這人難道沒有一點反應?他秦瑤卿的美色居然有一天失了作用?
帶着點小郁悶小失落和小打擊,秦杦走出了垂拱殿。
他前腳剛出,岑熠就叫來了陳公公。
“去,把丞相弄回來。”
陳公公一臉為難:“丞相大人估計已經到家了……”
“翰林院侍诏呢?叫他速來拟旨!”
皇上的臉色非常難看,陳公公不敢多言,立刻轉身叫人去了。
秦杦回了紫宸宮偏殿,吃完豐盛無比的午膳後,舒服舒服地睡了場午覺,睡到傍晚才起。夜裏他又跟平常一樣,教煙草背他喜歡的詩,教小瑞子認字,上床前沐浴一趟,最後抱着香香軟軟的被子入眠。
然而翌日,秦杦第一次被人叫醒了,還是這麽早起。他睡眼朦胧地睜眼,通過床前的窗子看到,外面天尚未光。他又把眼睛閉回去。
“大人該起了。”煙草的聲音響在床側。秦杦奇怪,這丫頭平時不都大大咧咧的嗎,現在說個話怎麽和閹雞似的。
“嗯……幹嘛——”秦杦勉強撐開眼睛一條縫,橫過一側的煙草。眼前一片模糊,白花花的什麽都看不清。
“大人還是起身吧,時候快到了……”
秦杦才懶得理會,翻了個身繼續睡,不忘将被子壓得更緊。
看見少年漂亮修長的身線經輕薄的被料細細勾勒,加之那美得不可方物的睡顏被一頭烏墨般的長發微微遮掩,岑熠驟然握緊了拳。而少年方才的一聲嬌膩,竟使他亂了呼吸。又是這樣……
“大人……”
煙草仍在耐心勸,秦杦聽得煩,也沒了多少睡意,拖着睡了一夜軟綿的身體坐起,擡手搓了搓眼睛。煙草見狀,呼出一口氣展開笑顏,轉身出去拿衣物了。
“你醒了。”
岑熠看着床上坐着的、揉搓眼睛的人,不禁出口道。那雙桃花目本就美豔誘人,現而因為剛醒,精致的眼角被揉出一道不深不淺的紅痕,顯得愈俏了。
“嗯……”秦杦未完全清醒,淺淺地應了聲。但沒幾秒他便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脖子略僵硬地扭向床側。一身明黃龍袍的俊美帝王威風凜凜地站在那兒,目光停留在秦杦身上不動。
“皇上……”秦杦先是愣住,随後便感到小小的尴尬。人家帝王威儀站這兒,他衣衫不整,頭發淩亂地坐床上。不過秦杦只尴尬了一小會就恢複自如了,畢竟他的臉皮比常人厚。
“那個,皇上,您怎麽在這兒?”
“你覺得呢?”
“總不能是專程來叫我起床的吧……”秦杦盈盈一笑。
“正是。”岑熠面不改色道。
說話間,煙草拿了好幾身衣裳回來了,秦杦的目光便追了過去。
“皇上您看看,要哪件?”她把衣裳放在椅上,一件一件呈給岑熠看。
湖藍,深紫,黛青……岑熠一件件看着,面露滿意之色。秦杦坐床上看着,深蹙黛秀之眉。
岑熠指向其中一件華麗精致的袍服,私心想看瑤卿穿上和一品官服顏色相近的衣裳。不過,也快了。
“這是作甚?穿這麽華貴……”秦杦不喜歡嚴肅深沉的顏色,可礙于這是皇上給他挑的,不好抱怨。
“換上。”岑熠知道他不喜更衣被下人伺候,因此讓煙草出去準備洗漱用具,“你随朕去上朝。”
“哦……嗯?”秦杦正欲掀開錦被,聽到皇上的話,頓時呆了,“上朝?我?”
接近上朝時間了,岑熠懶得解釋,上前掀開那層薄被,把衣裳丢給他。他心裏對自己解釋,這是快上朝了,且看少年動作遲滞,才親自幫他更的衣。他不敢看面前少年的身子,只是手上動作着,迅速幫少年穿上深紫的衣袍。他也不知道,少年并不喜歡這衣裳的顏色。
兩人挨得很近。秦杦早反應過來了,此時也不推櫃,而是睜大眼睛,細細地觀察皇上的眉眼,精致,卻又很淩厲,眼裏閃着鋒芒。桃花目裏的笑意漸濃,閃過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