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朱蓬到底是留了下來。
米仙仙駁回了何平宴無理取鬧的要求。
還志不在此,這武師傅一只手都險些廢了,不留下來教導人,還能繼續走镖不成?
是以,何府每日清早,院中臺上,便能見到幾個孩子跟着習武練拳的身影。何安回來後才知道請的武師傅到了,見最小的堂弟都雷打不動的跟在後邊,每日跟着一塊兒揮着小拳頭,倔着小屁股,作為兩房中年紀最大的,何安也沒好意思再躺在床上,只得跟在後邊練了起來。
縣衙裏邊,因着何平宴昨日發了火,不止柳縣丞一直坐鎮在衙門裏邊,連餘下的胥吏們也盡忠職守,生怕惹了上邊不喜。
後院裏邊,顧氏登門拜訪。
這還是打從村裏後,顧氏頭一糟登門,在魏海被任命為從九品巡檢時,顧氏只差了人備了厚禮送了來,魏還雖在何平宴手下辦差,更算得上是他的上峰,但兩家夫人卻甚少往來。
米仙仙收到帖子時也很是意外,摸不清這顧氏上門是做哪般,到底還是請了人進門。
她一身常服,頭上也只插了三兩只珠花,瞧着很是素淡的模樣,但她生得顏色極好,整個人光鮮亮麗,倒也讓人難以注意到身上的首飾了去。她的身份比顧氏高,是以,也只等人進了門,起身相迎。
顧氏帶着丫頭,手中還牽着個雨雪可愛的女孩,微微福了福身:“夫人。”
顧氏模樣清秀,她身穿一襲杏色衣裙,頭上也只戴了兩只金釵,手腕上各帶了一只玉镯,不招搖,但卻顯得極其淡雅,她氣質上等,尤其是走路間腳步颦婷,裙擺微蕩,自然流露出一股姿态來。
“這是何夫人。”她語氣溫婉,讓閨女同米仙仙施了個禮。
魏閑雲被教養得極少,嘴角微微勾起,雙手淺淺搭在身前,朝米仙仙微微屈膝:“何夫人安。”
評心而論,這母女倆的儀态米仙仙很是欣賞,她虛虛擡擡手:“不必客氣,早聽聞說魏家千金規矩禮儀極好,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夫人客氣。”顧氏抿了抿唇,帶着魏閑雲落座。
等下人上了茶,飲了半盞後,她這才開口問了句:“怎的沒見四公子?”
“近日請了個武師傅,讓他也跟着練了練,出了一身汗,這會兒在裏間呢。”
不得不說,這武師傅确實請得好。諸如四餅,他一貫懶散,能坐絕不站,能躺絕不坐,且性子倔強,喜歡賴在爹娘懷裏,下人丫頭都極難近他身,打從跟着練了幾拳後,如今倒是不如以往那般粘人的了。
相公說過,請這武師傅,打一開始便是想讓家中幾個孩子跟着學着強身健體,二來也是想讓他們久沾武藝,多些男兒家的果斷氣概,像大餅這般心思太過細膩,對如今還年幼的他來說,是禍非福。
顧氏也是聽說了何家請武師傅的事兒的,她本還以為這何家初初發家,在教導子女方面定是溺愛寵度,未料聽聞幾位公子在學業一道都頗有靈性,如今還知道請武師傅來教導。
世家大族中,族中子弟多是請了先生來啓蒙教導,兼之世家大族裏藏書無數,天然就比那些底蘊差的甚至寒門學子們占據優勢,且世家大族的弟子除了學文,更涉獵了琴棋書畫、武藝等方面,從禮儀規矩,談吐學識到眼界見識都比別人強上太多,這些都是寒門學子們難以企及的。
四餅沒一會兒就被人參牽了來。
他年紀尚小,穿着一身小小的錦衣,卻如那金尊玉貴的公子哥一般。
魏閑雲忍不住在這個弟弟的身上多看了幾眼。
米仙仙把人攏到身邊,見他大眼瞧着顧氏母女,柔聲同他說道:“這是魏夫人,可還記得,旁邊那是魏姐姐。”
他看了幾眼,靠在她腿邊不說話了。
“這孩子,就是不愛說話。”米仙仙說道,語氣中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顧氏是早知道這小公子的脾性,也不在意,這會兒才說起了來意。
“夫人可知鐘姑娘的事?”
米仙仙搖頭。她目光稍淡,想着這顧氏的來意。
是來為鐘離夏求情?畢竟在村裏時,她們二人的關系倒很是親近一般。
不過若真是為此來,那恐怕她是找錯門了。
不過顧氏卻并非是為此來的,她是為米仙仙帶了個消息來的:“鐘姑娘被人傷了臉,傷勢頗重,縣裏的大夫們治不好,便被鐘家給接回去了,如今鐘家正在替她說親事,聽聞鐘家有意讓她嫁給淮州知府的大公子為妾。”
“鐘姑娘此生順風順水,她在柳平縣裏丢了如此大臉,又毀了女兒家最為在乎的容貌,心裏定然是不甘心的,若她得了勢,只怕會尋了夫人的麻煩,還請夫人多注意些罷。”
一個妾倒是無妨,可那淮州知府溫家背後是靠着京城的侯府。吏部之中,又正有京城溫家的人,他們若是随便插個手,攪動一個知縣的升遷調令,實在是太容易不過的事。
殊不知多少外放官員為了早日調回京城四處奔波打點的。
米仙仙聽明白了這話,心裏也升了些寒氣,抿了抿嘴兒:“多謝你與我說這些了。”她很是好奇,“不過,魏夫人往日同那鐘姑娘倒很是親近的,如今怎的會……”
顧氏臉上的笑淡了點:“許是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吧。”
來柳平縣之前,顧氏确實同鐘離夏交好,覺得鐘離夏是一位聰慧通透的女子,端莊大方,行事更是落落利利的,讓人好感頓生,只來了這柳平縣後兩人才日漸疏遠了去。
作為一個正妻,哪怕她與夫君只是相敬如賓,這魏夫人的名頭那也是她的,還到不了要她把人拱手送給小妾的道理。
鐘離夏那些話,看似把縣裏的大小姑娘們給攏住了,但卻把當正妻的娘子們給得罪光了。
顧氏也不例外。
送走了人,米仙仙一張小臉上格外擔憂起來。
她時而唉聲嘆氣,時而搖頭駐足,小臉小眉頭都皺成了一團兒。
人參朝站在門口的何平宴說:“夫人這般都快一下午了。”
他擺擺手讓人下去,進了房裏,聽她又是一個嘆氣,忍不住從身後把人攏住,高大的身軀貼着,緊緊相依:“誰惹夫人生氣了?”
他問得極為認真。
他的仙仙該是明媚的,燦爛的,而不該是裝着心事。
米仙仙拍拍他的手:“你別打攪我,我這是在想主意呢。”
她米仙仙當然不是那等等着別人來欺負的人呀!
何平宴摟得更緊了:“不如夫人說一說,正好讓為夫也幫着出出主意如何?”
米仙仙沉吟了下,覺得他說得很是在理。
于是,她便把顧氏說的一一同他說了,還分析給他聽:“聽說這溫家出自京城的侯府,堂堂勳貴之家,祖上還出過好幾人妃嫔,各部都有人在當差的,要是他們從中使使壞,那相公你不得在這縣裏熬一輩子了?”
想着她相公如今還不到而立,卻要生生熬到頭發花白還是一個小小的縣令,米仙仙就很是心疼。
“當一輩子縣令又如何,只要夫人在身邊就行,莫非夫人不願陪着為夫?”他問。
米仙仙瞪他:“當然陪你呀。”
不是有句話叫大材小用麽?分明有那将相之才,卻要窩在這一方小地。
他可是要當那一人之下的權臣的!
他悶笑着,把頭輕輕擱在她肩上:“放心吧,溫家不會尋我們麻煩的。”
“為何?”
“一來,為夫是當今破格回原籍任職的官員,在當今跟前兒挂了號的,溫家審時度勢,必然不會輕易尋我麻煩,再者……”他頓了頓。
米仙仙仰着臉看他。
“再者,那溫家大公子與我交情頗深,是至交好友。”
……
米仙仙:“……”
如此,是她白白擔憂了麽?
“相公方才是在瞧我笑話不成?”她問,眼都不眨。
何平宴福臨心至:“并沒有,夫人為為夫擔憂,為夫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