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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回是被燒得口渴,第二回是到洗手池用涼水為自己降溫

飛速流動起來,形成一條光怪陸離的時光隧道,梁蕭兀自站在這隧道中央,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不斷離自己遠去,雀躍着,奔跑着,最後在一聲刺耳的槍響裏,所有的一切都被打得支離破碎……

“梁蕭?梁蕭?”

柯七律用力推了他一把,梁蕭才猛然驚醒,呼吸不知在何時變得紊亂,他有些失神地環顧着四周,還是剛才的人潮,還是熙攘的店鋪,可他卻覺得煩躁異常。

“你怎麽了?”柯七律奇怪地看着他,又有些擔憂,“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我們回去吧?”

梁蕭擺了擺手,整理着呼吸:“我沒事,可能是有些餓了。”

聽他這麽說,柯七律也覺得腹中空空,想到自己還沒有正式向他道過謝,幹脆就在今天一起解決了。

“走,我請你吃東西,當做是你救我的報答吧。”

…………

梁蕭沒有忌口,柯七律也沒有,所以選餐這件事就變得非常容易,甚至是随便。

這條商業街不光賣各色商品,還有各式各樣的美食,沿街擺設,都是那種小小的店面,但裏頭的東西聞起來就相當誘人。柯七律其實是打算請他吃一頓大餐的,畢竟是救命之恩,但梁蕭并沒有那麽講究,随手指了一家小店,兩人就點了餐,在角落的桌前相對而坐。吃到一半時,柯七律不經意回頭,發現斜對面的商鋪裏居然在賣一些武器,刀刀棍棍的,看上去就非常有氣勢。

“怎麽,對那家店有興趣?”梁蕭看她一直望向那邊,便說,“吃完去看看吧,好像挺有意思的。”

柯七律連連點頭,她是喜歡這種東西的,從小就和哥哥柯岩在家裏舞刀弄槍,一直被小區的鄰居們當成假小子,好在沈清梅在她上小學後教導有方,才讓她慢慢變得有女孩兒的樣子。

很快填飽肚子,柯七律先一步走進那家武器店。

老板是個絡腮胡子大叔,人很熱情,笑呵呵地給柯七律介紹起來。

“這是古時候胡人用的大砍刀,別看它模樣舊,殺豬殺羊什麽的,一刀下去就了斷了,更別提是人。”

柯七律小心翼翼地上前摸了摸,随即笑道:“大叔,你可別唬我,這哪兒是你說的什麽胡人用的大砍刀,分明就是九十年代的屠夫使的剁肉刀,我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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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喲,小姑娘挺厲害呀。”老板哈哈大笑,沖柯七律豎起大拇指,“既然這樣,那你瞧瞧這個。”

說着他便從箱子底裏翻出一支長長的槍,看上去成色還挺新,柯七律探頭一看,竟然是一架95式突擊步|槍。這裏雖然靠近邊境,槍支器械不算罕見,但這麽光明正大地拿到市面上,絕無僅有。

“怎麽樣,這下開眼了吧?”

那老板見她神色有變,笑得眉飛色舞,誰知柯七律忽然趁他不備,伸手将槍拿了過去,掂一掂重量便又笑了。

“老板,這該不會是仿真模型吧?”

“咳咳……”老板的臉不好意思地紅了,讪笑道,“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麽這麽不好唬?”

柯七律哈哈笑起來,将槍還給他,說:“大叔,我和別的女孩子不太一樣,這些沒分量的東西可不能讓我開眼。”

老板一聽,不樂意了:“那你說,我這店裏能讓你開眼的是哪個東西,讓我也看看丫頭你的眼力見兒如何。”

“開眼的東西嘛……”柯七律喃喃地說着,餘光一閃看到了什麽,微微一笑,“那個可是好東西。”

老板和梁蕭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支精致的象牙手|槍,通體有暗色的花紋,雖然是個工藝品,但一看就絕對價值不菲。

☆、你是最美的孤星:32

柯七律沒有看走眼,這的确是件好東西。

絡腮胡子老板沖她直挑眉毛,倒是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梁蕭忽然問了句:“這真的是象牙槍嗎?”

“瞧你說的,這可是我的鎮店之寶,還能是假的不成?”老板上前将那槍摘了過來,振振有詞道,“你們別小看這是個工藝品,它其實可以當真家夥使,不過因為材料的緣故,只能用一次,用過之後也算是廢掉了,并且能裝進這裏的彈藥制作起來工藝複雜,所以還是很稀罕的。”

“那看來只能當成工藝品了。”柯七律目光灼灼地盯着,有些惋惜,“除非萬不得已,誰會用上它呢?”

不過這東西真的很漂亮,光是買來擺在家中,就足以自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顯然,梁蕭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這槍多少錢肯賣?”

老板一聽只擺手:“不賣,不賣,都說了是鎮店之寶,哪能随便就賣出去呢。”

梁蕭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轉身便打算和柯七律離開。

“哎,等一等。”老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柯七律回頭,發現他沖自己指了指胸口,“丫頭,你脖子上戴的是個好東西,不過要藏好了,這地方沒你想的那麽太平,小心讓扒手給擄去了。”

柯七律低頭一看,原來他指的是自己領口處的那枚護身銅錢,不知何時跑到了衣服外面。

“謝謝大叔提醒!”

她笑着沖老板招了招手,小心翼翼地将銅錢塞進衣領。

這可是秦城母親給她的傳家之物,丢了自己,都不能丢它。

…………

柯七律回到醫院的時候,從袁輝明那裏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之前和楊全武一起巡邏的隊員在途中不小心滑落過山坡,原本沒什麽大礙,只是些皮外傷,随便處理了下就完事了,畢竟那時楊全武生死未蔔,沒人将這事放在心上,可是據說今早傷口突然惡化,如果處理不當的話,可能需要截肢。

這可不是件小事,柯七律立刻找到袁輝明詢問。

袁輝明亦是一籌莫展:“沒有辦法,那邊人手不足,能做這種手術的都不在軍區,除非我現在立即趕過去,但是楊全武這裏要時刻留人觀察。”

“手術難度很大嗎?”柯七律擰着眉問他。

“不難,但是需要有經驗的人。”

她眼前一亮:“我有經驗,袁叔,我做過類似的手術,讓我上去吧。”

袁輝明眉目凝重:“丫頭你要清楚,那裏不是你待慣了的醫院,醫療器械這些東西都不完備,甚至連足夠的儲備用血都沒有,一個不注意就可能釀成大錯,你敢嗎?”

柯七律愣了愣,一時忘記那邊的艱苦條件,她以往都是在環境良好的市醫院手術室裏做完一臺又一臺的手術,若真的是這種惡劣的條件,她并不清楚自己能否勝任。

“我去試試,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強,袁叔覺得呢?”

袁輝明并沒有更好的辦法,眼下形勢嚴峻,自從楊全武重傷後,不知是誰将這個消息散播出去,邊境的那些雜魚爛蝦嚣張得很,一傳十十傳百,甚至還有說整個洛疆特種部隊被打死打傷了很多人,元氣大傷的,三天前秦城趕到,立刻就帶隊連夜巡邏,直到現在還沒有音信,他不敢将這情況直接告訴柯七律,怕她擔憂過度影響了腹中胎兒,不如直接讓她去軍區,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知道得好。

“如果你真的願意幫忙,那我就不說客套話了,你回去準備準備,今晚我命人送你去軍區,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覺得累就立刻休息,別忘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柯七律連聲應下,立刻回酒店收拾東西。

臨走時,柯七律和唐悠然見了一面,叮囑她要好好照顧梁蕭。

“你還是多照顧照顧自己吧。”唐悠然目光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嘆一口氣,“你說說你,談的這是什麽戀愛,我怎麽覺得回到了戰争年代呢?”

柯七律笑罵她一聲沒正經,這才板起臉來提醒道:“說真的,你一個人待在這裏我不放心,有什麽事就找程琳,她不會不管。”

“行了知道了,看你啰嗦的,這還沒當上媽,就先成了老媽子了。放心吧,我再過兩天也要回颍州去了,請一周假要扣好多錢,我實在是肉疼。”說着,她還做痛苦狀要往柯七律身上倒,被柯七律一把推了回去。

“如果你真的對梁蕭有意思,就多了解他一下,什麽家庭情況啊,未來打算這些的,別光傻不拉幾的一腔熱情。”

柯七律對自己這絕世好閨蜜很了解,唐悠然就屬于那種容易熱血上頭的類型,就拿這次貿然陪梁蕭來洛疆,就讓柯七律大跌眼鏡,生怕她再做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舉動。

“收到!”

唐悠然沖她敬了個紮紮實實的軍禮,只可惜,動作實在不怎麽标準。

…………

距離洛疆軍區兩條山脈處的地方,有一條十分險惡的棧道,那裏常年荒蕪,幾乎看不到什麽活物。

烈日炙烤着焦黃的土地,風塵仆仆吹起漫天的黃沙,秦城帶領一小隊荷槍實彈的隊員緩緩走上棧道,腳下飛沙走石,右邊是堅不可摧的壁立千仞,左邊便是望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離遠了看,他們的身影變成一個個移動的小綠點,被高山與溝壑挾裹着,筆直前行。

秦城望了望遠方,只要繞過這裏,再走半天的時間就能到軍區。他有些心急,以至于沒有察覺到山頂上方忽現的人影,走得匆忙。

“秦隊,當心!”

身後的隊員突然一把将他拉回去,緊接着就看到幾塊兒巨石從頭頂轟隆隆地滾落下來,正砸在他剛剛站立的地方,然後重重摔下懸崖,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響在山谷回蕩,久久不散。

“注意隐蔽!”

秦城心驚,立刻下令後退,一行人飛快撤離棧道,然而後方幾乎同時也傳來沙石滾落的響動,擋住了他們的後路。這次更甚,近乎地動山搖。

“不好,山體滑坡了!”

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原本走在隊伍最後方的副隊長大驚失色,要知道這裏根本沒有退路可言,僅僅兩人寬的棧道實在太險峻,那些落石可不長眼,砸到身上不死也傷。

“秦隊,怎麽辦?!”

一行人反應極其迅速,紛紛将後背緊貼山體,手臂纏着手臂,彼此緊抓彼此,以免失足掉下深淵。

秦城站在最前方,面色極其凝重。這次可是他帶隊,但凡出了意外,他都沒法兒向任何人交待。

“別慌,這裏的山體非常結實,不可能大面積塌方,咱們穩住,等這波落石過去後,立刻通過棧道!”

大家點點頭,咬着牙堅持,然而現實卻并不向他們所期望的地方發展。頭頂突然傳來一聲爆裂,随着黑煙而起,上方的山體如同洪水決堤般傾瀉而下,黑壓壓地砸落,帶着風馳電掣的呼嘯聲,震得空氣都在顫抖。

“護着頭部,抓緊了,千萬別松手!”

他的呼喊聲,在亂石飛濺裏變得破碎,斷斷續續地夾雜在巨大的轟鳴裏,然後就看到隊伍後方有個人影被落石砸飛出去,原本站在隊尾的副隊長毫不猶豫地拉住了那人的衣服,兩個人眨眼間被亂石沖下了懸崖。

“副隊長!”

“秦隊,他們掉下去了!”

秦城眼底一沉,不顧隊員的勸阻,直接匍匐在地面朝他們掉落的方向爬去。亂石砸在他的脊背,他的大腿,他的腳踝,鑽心的疼。

懸崖邊,副隊長死死扣着一塊兒突出的石頭,另只手拼盡全力拽着那名隊員,當秦城探出身子看下去時,副隊長的手差一點兒就承受不住要松開,被他一把握住。

“秦隊!”副隊長臉色一喜,随即又變得沉重,看了看下方,說,“他受傷了,昏迷不醒,我恐怕堅持不了太久。”

秦城的手臂承載着兩個人的重量,肌肉繃得異常猙獰,他渾身不受控制地發抖,卻朝副隊長輕松地笑了笑:“男人怎麽能說自己堅持不了太久呢?”

副隊長一愣,感受到他劇烈顫抖的手臂,無奈地笑罵道:“都什麽時候了,還給我開……這種玩笑?欺負我單身沒女朋友是嗎?”

秦城咬着牙,将另只手也搭了上來,艱難地笑道:“是啊,就欺負了怎樣,需要我給你介紹一個嗎?”

兩人交纏的手臂在一點點滑脫,秦城忽然低吼一聲,使出渾身力氣竟然想将他們兩個從懸崖邊拉上來。

“快來幫忙!”

他大喝一聲,身後隊員這才看到,那兩人居然還沒有摔落深淵,紛紛匍匐在地,不顧生死地向下方伸出了手。

☆、你是最美的孤星:33

大約三分鐘後,一切歸于最初的寂靜。

周圍還有散不盡的煙塵,吸進肺部嗆得人眼淚直流,一隊人灰頭土臉地撤離棧道,拖着精疲力竭的副隊長和那個被亂石砸昏的隊員。秦城也受了傷,不重,右手臂被石塊兒劃破了一條口子,塵土将緩緩淌出的血液染黑,視覺看上去有些可怖。

“你們四個,帶好武器到山頂看一下。”秦城邊用嘴咬着繃帶為自己的傷口包紮,邊對其餘幾個沒有受傷的隊員叮囑,“注意安全。”

這種強度的落石,除非是在暴雨天或者其他自然災害的情況下,才會出現,很明顯是人為的,而不久前那一聲爆裂,極有可能是造成滑坡的源頭,他們必須要搞清楚真相,否則一定還會有下次危機。

“明白!”

四人動作利索地檢查完槍|支,沿着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徑趕往山頂,很快便消失在秦城的視線裏。

不多時,他們帶着用軍帽裝起來的一抔黑土拿給秦城,他用手撚了一撮,放到鼻下聞,濃重的□□味兒令秦城緊緊蹙起眉頭。

“天災還是人禍?”副隊長湊過去也聞了聞,眉心一跳,“看來有人對咱們非常中意。”

秦城緩緩仰起頭,目光凝重盯着上方,腦中飛速整合着有用的信息,而一旁剛從山頂下來的隊員緊接着遞給他一樣東西。

“秦隊,在山頂還發現了這個,你看看吧。”

秦城回神,視線落下來,看到一枚子彈殼靜靜躺在他手心。它的底部有些黑,燒焦的痕跡已經不那麽明顯,尖尖的頭部有暗紅色的斑點,仔細看就能分辨出,那是血跡。

秦城瞳孔驟然一縮,三個月前的那場狙擊清晰出現在眼前。隐藏在叢中的他面目冷肅,絲毫沒有因耳機中的警告而放下手中的槍,不遠處的房屋窗口,罪犯的身影一閃而過,就只眨眼間,所有人便聽到又一聲槍響,子彈迸射的火星在夜色中劃出灼目的光,窗前那道身影晃了兩晃,應聲倒地。

沒錯了,是那顆子彈。

他眉心突突地跳,在副隊長微變的臉色裏,喃喃了一句。

“他們中意的,是我。”

…………

簡陋的手術臺上,柯七律和一名軍區的女護士正在全神貫注地處理隊員的傷腿。

她站了很久,雙腳有些發麻,縫針的時候不知怎的,手莫名發起抖來。

“你可以繼續處理嗎?”柯七律看向那名女護士,“我有點兒累了。”

“沒問題,交給我吧。”

護士縫針不在話下,柯七律将針線交給她,這才長舒一口氣,摘下口罩走了出去,立刻癱坐在椅子上。

“柯醫生辛苦了,喝點兒水吧。”

等候在外的勤務兵連忙為她端了杯水,還不忘拿了一條毛巾給她擦手。

“謝謝。”柯七律幾口将水喝完,這才覺得徹底放松下來,邊擦手邊問,“現在幾點了?”

“五點半,柯醫生是餓了吧?這邊六點鐘準時開飯,馬上就可以吃東西了。”

“嗯。”

柯七律的确餓了,做手術是最費心神的事情,雖然看着沒怎麽運動,但再小的一臺手術做下來,整個人都是虛脫的。

她将用過的毛巾還給勤務兵,起身打算拿放在窗臺邊的手機時,目光無意中透過窗戶看到下方的操場,一支全副武裝的小隊走進了軍區鐵門,遠遠的看過去,似乎有些狼狽。

她一愣,幾乎在瞬間就認出了打頭陣的那男人,激動得直接撞飛了站在門口勤務兵,飛奔下樓。

“哎?柯醫生,你的手機……”

勤務兵的聲音淹沒在她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跳裏,淹沒在淩亂焦急的腳步聲裏,淹沒在她因興奮而顫抖的嗓音裏。

“秦城——”

擠滿大老爺們的軍區是見不到這場景的,聞聲探出頭來瞧熱鬧的都笑得格外燦爛,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不遠處有人起哄,一個,兩個,逐漸演變成一群人齊刷刷有節奏的呼喊聲。

“秦隊,抱一個!秦隊,抱一個!”

柯七律還沒跑到秦城面前,臉就紅了。

等跑到他面前,臉就又黑了。

“你們……”她皺着眉頭掃視了一遍整隊人,發現他們大多都受了傷,隊尾還有一個已經失去知覺,被兩名隊友架着回來的,“你們去幹什麽了?”

她的語氣非常嚴肅,自然是擔心的,但秦城好像沒聽出來,沖她輕松一笑。

“沒事巡個邏。”

“這還叫沒事?”她指着他纏裹着繃帶的手臂,那裏的血液已經凝固,将潔白的繃帶浸染成大片的血紅,“秦隊長,我是瞎子嗎?”

秦城的笑容僵了下,倒是副隊長笑呵呵地走上前打圓場:“行了,你們小兩口想怎麽甜蜜就怎麽甜蜜,我們啊可都是瞎子,啥都看不到!”說着他沖身後人揮了揮手,“瞎子們,都餓了吧?我們走,朝着食堂前進!”

大夥笑呵呵地從他們兩人身旁繞過,副隊長還給秦城留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示意他多哄哄女朋友,可轉臉笑容就消失了,畢竟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實在笑不出來。

火紅的晚霞從遠方的天邊燒起來,大火燎原似的蔓延,将操場上的兩道身影越拉越長,逐漸重疊在一起。

柯七律迎着刺眼的光芒,勉強眯着眼能将他看清楚。

“去哪裏巡邏,這麽危險?”

秦城背光而立,金燦燦的霞光給他的輪廓鑲了一圈金色的邊,像是一副精雕細琢的畫,莊嚴而肅穆。

“就是在附近随便看一看,不危險。”

柯七律氣得咬唇:“那怎麽會受傷?”

“就是遇到了落石,沒注意被砸到的。”這話不假,他們的确是遭遇了落石,他的手臂也是被石塊兒砸傷的。

“落石?”柯七律将信将疑,“今天又沒有下雨,什麽地方會有落石?”

女人懷疑起來可真吓人,秦城心中腹诽,卻是沒所謂地聳了聳肩:“山體松動,在這裏比較常見。你怎麽會上軍區來?”

“是嗎?”柯七律輕哼了聲,仔細确認他似乎并沒在撒謊後,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義正言辭命令道,“那你先向我道歉,道了歉我再告訴你,我為什麽來。”

“我做錯什麽了嗎?”秦城苦下臉來。

“難道沒做錯嗎?”她狠狠剜他一眼,提醒道,“說好到了這邊就和我聯系,我等了好幾天,一通電話都沒有等到,你是死是活也要讓我知道啊。”

秦城眼底一黯,半開玩笑地回答她:“對不起,是我不好,以後活着的話一定向你報平安,但如果我哪天真的遭遇不測,可能就沒辦法……”

“你閉嘴!”柯七律吓了一跳,立刻撲上去堵住他的嘴,埋怨道,“瞎說什麽呢?能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嗯?非要氣死我才罷休嗎?”

秦城悶聲笑起來,在她溫軟的掌心順勢落下一吻。

“我不怎麽會說好聽的,你知道。”

柯七律嫌棄他毛手毛腳,連忙将手背到身後藏好:“我還沒消氣呢,不準亂動。”

“我沒亂動。”秦城笑着将她摟進懷中,輕聲說,“我好好動,總可以吧。”

柯七律:“……”

“我自己處理的傷口,還沒有上藥,等會兒還要拜托我們醫術高明的柯七律小姐。”

“不管!”

“哦對了,我傷的是右手,可能還要你費心一下我的吃飯問題。”

“……自生自滅吧!”

…………

懊惱歸懊惱,柯七律還是乖乖地從勤務兵手裏接過餐盤,在桌上一一擺好,又拉來椅子命令秦城坐過去。

“剛上的藥,這幾天都不準碰水。”

秦城認真點頭,卻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那你是不是還要費心一下我的洗澡問題。”

柯七律将一勺米飯和菜塞進他口中,沒好氣道:“我已經拜托勤務兵,如果要洗澡就讓他幫忙。”

秦城有些想笑,卻硬是忍着露出了一絲失落的表情:“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不會放心把這種事交給別人做。”

“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洗個澡而已。”柯七律自然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但她決定不再乖乖縱容他,否則誰知道下次他又會做什麽危險的事情,“我還在生氣,能喂你吃東西已經很好了,知足吧。”

秦城終于沒忍住,嘴角上揚露出笑容來。

“我們七律果然是要當媽了,有個小東西撐腰,連脾氣都大起來了。”

他伸出手,掌心輕輕貼在柯七律柔軟的小腹,揉了揉,目光變得格外柔和。

柯七律很少見到他這樣的一面,秦城的笑透着暖意,讓她覺得渾身都柔軟下來。

“可不可以別再受傷了?”她将掌心也貼了上去,輕輕壓在他的手背,擡起頭,目光帶着幾分渴求,“我真的很怕看到你受傷。我是醫生,見慣了傷口和鮮血,但我唯獨不想看到躺在眼前的那個人,是你。別人我會拼上性命去救助,但如果是你,我該怎麽拼命?”

命都倒在眼前了,還可以往哪裏拼呢?

秦城的動作僵了下,再擡頭,發現她的眼眶已經紅了。

“我答應你。”他将柯七律攬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脊背,小聲安慰,“別怕,我可不是那麽輕易就丢了命的人。”

柯七律不作聲,只是目光變得有些呆滞。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看一眼屏幕,立刻抓起跑到了房間外。等到柯七律再次回來時,明顯臉色有些不太好。

“秦城,我爸媽知道我在這裏了。一周後我哥忌日,他們就會過來。”

☆、你是最美的孤星:34

柯七律猜不到是誰告的密,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唐悠然,電話打過去,唐悠然剛和梁蕭坐上回颍州的火車。

“你媽知道了?”唐悠然也是一驚,“怎麽可能,袁叔又不會亂說,他們怎麽知道你來了洛疆?”

很明顯,唐悠然并不是罪魁禍首,柯七律沮喪地嘆了口氣,說:“算了,我打一開始就知道,這事瞞不住。再怎麽說,我爸以前也在洛疆軍區待過,這世上就沒有密不透風的牆。”

“那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走一步看一步咯,我媽就算再狠心,總不會不要我這個女兒,你說對不對。”

唐悠然聽了只咂嘴:“我看你也就剩這麽點兒出息了。現在當務之急,是你肚子裏的孩子該怎麽處置,你媽知道了會讓你留着嗎?”

這是個大難題,柯七律聽得皺起眉頭來,那邊唐悠然又是一頓數落,最後語重心長地提了建議。

“實在不行,就讓秦城立刻從洛疆退下來,你們到颍州踏踏實實過日子,不比那邊槍林彈雨的強啊?”

柯七律沒說話,敷衍了兩句便立刻挂斷了。

這邊,梁蕭靜靜聽完兩人的對話,随口問了句:“柯小姐有身孕了嗎?”

唐悠然嘆着氣點點頭:“是啊,前段時間才檢查出來的,醫生讓她好好休息,瞧,她就是不聽。”

梁蕭嘴角微微一勾,忽然開口對她說:“悠然,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回颍州後我可以請你吃個飯嗎?”

唐悠然愣了愣,随即心花怒放,邊收起手機邊笑眯眯地點頭。

“好啊!”

…………

柯七律白天做了臺手術,非常疲憊,晚上睡得很早。

秦城看着她睡熟之後,這才立刻召集了這次外出巡邏的隊伍,連夜開了緊急會議。

“洛疆最近不太平,大家心裏應該都很清楚,我就長話短說了。”秦城将那枚子彈殼擺在桌子中央,沉聲道,“這是我三個月前狙擊時打出去的那枚子彈,射殺了一個犯罪集團的頭領,但他并不是最終的幕後黑手,而今天我們遭遇的山體滑坡,也是人為造成的,我敢肯定,就是那個犯罪集團實施的報複。張辰重傷,現在還昏迷不醒,大家也都多多少少受了傷,所以以後的巡邏任務都不準再跟着我,我必須單獨行動。”

“我不同意。”副隊長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明知道他們是沖着你來的,你單獨行動豈不是正中敵人下懷?秦隊,你不拿我們當戰友是嗎?”

秦城蹙眉:“現在不是談戰友情的時候,和我一起會連累你們,明明可以避免的事,就不要再徒增傷亡了。我單獨行動,一方面可以讓對方放松警惕,另一方面也能引蛇出洞,否則敵人在暗咱們在明,太危險了。”

所有人沉默下來。

不過很快,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打破了沉默,緩解了每個人臉上凝重的表情。

“秦隊,楊全武排長醒過來了!”通訊兵激動地沖了進來,先是沖着秦城敬了個禮,立刻将電話遞了上來,“楊排長要和你說話。”

秦城怔住,随即一把奪過聽筒。

“楊排長!”

“秦城。”楊全武的聲音非常虛弱,但一字一詞都說得很清晰,很用力,“多餘的話等咱們見面了再慢慢說吧,接下來我要說的事,你仔細聽好。打傷我的,就是三個月前和你交鋒過的犯罪集團,我看清了向我開槍的人的長相,這邊的同志很快就會把那人的肖像畫發給你,你一定要當心,他們的目标是你。”

秦城心跳加速,說不清是憤怒還是焦躁的情緒從心底滋生出來,“嗯”了聲。

“我知道了,楊排長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到洛疆醫院看望你。”

“秦城,記清楚,他們是為了報複而來,所以不光是你,包括你身邊的所有人都是他們報複的對象,千萬要小心。”

“我會的。”

楊全武的身體太虛弱了,講完這幾句話,就已經氣喘連連,秦城又關心了幾句便挂斷,不多時,衆人在“叮”的一聲手機鈴響裏,都探出頭來看。

畫面上的男人相貌周正,秦城只看了一眼,腦袋裏頃刻間就炸出一道白光。

周奕。

這人的的确确是那個叫周奕的邊境商人,他認不錯。

秦城立刻請求這邊的同志對周奕進行徹查,卻得到了令人遺憾的消息,周奕已經從洛疆消失了,并且他的姐姐也沒能搶救過來,兩小時前在洛疆醫院去世。如此一來,基本就可以确定綁架晨晨并且殺害其父母親的人,就是周奕沒錯,而與此同時,周奕當年在颍州牽扯的那件宏安藥業集團的攜款潛逃案,也重新被翻了出來。

絲絲縷縷的線索逐漸朝着真相中心聚攏,秦城緊緊攥着那枚血跡斑斑的子彈殼,目光如炬。

這邊,柯七律在昏睡中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她置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雙手雙腳都被緊緊捆綁着,一個傷痕累累的男人朝她緩緩靠近,手裏握着血淋淋的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的臉。光線很暗,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能無助而絕望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逼近,最後停在身前,卻發現那是秦城的臉。

不要……不要殺她……

他慢慢将槍|口頂上她的腦袋,面無表情地扣動了扳機……

“啊——”

柯七律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她大口大口呼吸,感覺心髒就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她怎麽會做這種夢?太奇怪了。

窗外,皎潔的月光籠罩大地,神聖而無暇。

…………

兩天後,柯七律和秦城從洛疆軍區下來,趕往洛疆醫院看望楊全武。

他們到的時候,馮如意剛剛從食堂吃過午飯,整個人的精神狀态明顯比之前好太多了,見到柯七律便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斷地感謝。

“謝謝你,謝謝你們,沒有你們的幫助,老楊他醒不過來。”

“您別這麽說,我們也沒做什麽有幫助的事,主要還是楊排長有毅力有福氣,能挺過這次的難關。”柯七律輕輕拍着她的手,看到她露出的真誠笑容,也替她開心,“說到底,還是馮嫂你照顧得好,楊排長有你這麽賢惠能幹的老婆,他想不醒來都不行。”

幾人都笑起來,袁輝明從遠處走來,也跟着一起笑。

“好了,這下老楊算是渡了一劫,回去後可得好好給他補補身子。”

馮如意連連點頭,高興得又紅了眼眶。

秦城率先走進楊全武的病房,他正半躺在病床上翻書,見到秦城,整個人眼前就是一亮。

“好小子,可把你等着了。”

說着就要坐直身子,被秦城摁了回去。

“楊排,你還是老老實實躺着休息吧,免得待會兒要被嫂子唠叨。”

楊全武本想說些什麽,一轉頭,發現馮如意還在悄悄抹眼淚,就立刻收了回去:“行,聽你們的,反正我現在是病號一枚,你們讓我怎麽來,我就怎麽來!”

秦城和柯七律一聽,都笑了。

袁輝明為楊全武做了簡單的檢查,沒有什麽異常,只叮囑好好休息,馮如意知道秦城來是有事情要和楊全武商量,也很有眼色地走了出去。

“那我先去外面等着,你們先聊。”

柯七律也打算跟馮如意一起出門,卻被楊全武出聲攔住。

“七律不用走,接下來要說的事,你也知情。”

柯七律一愣,目光落在秦城臉上,他微微點頭,示意她過來。

柯七律并不清楚他們要說什麽,所以當看到那張肖像畫時,眉頭一皺。

“這不是我們見過的那個男人周奕嗎?”她指着畫像,有些不可思議,“楊排長,你确定是他?那這麽說來,殺死晨晨父母的不就是……”

“沒錯。”秦城的語氣很沉,目光很涼,“如果周奕真的和那個犯罪集團有聯系,那晨晨被綁架的案件也和他脫不了幹系。”

楊全武沉吟了下:“但問題就在于,我們現在找不到他。洛疆這地方本就亂,想憑空找出一個人來,簡直如同大海撈針,這還是在他沒有出國的前提之下。”

秦城的臉色亦不好看,但他并沒有沮喪:“難肯定是難,但不久前程琳發來了有用的信息,她仔細調查了當年宏安藥業集團的案件,雖然案子已經成功告破,攜款潛逃的那個財務被抓入獄,但有一部分錢仍舊下落不明,我懷疑,那名財務是将錢給了周奕,而周奕又将錢給了那個犯罪集團。”說着,他拿出了一份文件,指給楊全武和柯七律看,“你們瞧,這是當時宏安藥業集團所有員工的登記表,與那名財務一同進入公司的是這幾名員工,而當東窗事發後,其中的這三名很快就遞交了辭呈,時間都是一樣的,我懷疑他們和周奕也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柯七律順着他的手指看下去,一個名字猝不及防撞進她眼底。

“秦城你看,這份名單裏怎麽會有梁蕭?”

☆、你是最美的孤星:35

柯七律發現了梁蕭的名字,秦城自然也早就了然于心。

“這個人,是梁蕭沒錯。”

柯七律覺得有些奇怪:“梁蕭在宏安藥業集團待過嗎?之前只聽他說,在藥廠的技術部門做過幾年支援。”

“會不會是臨時安排到宏安集團的?”楊全武插了一句。

秦城搖搖頭:“不是臨時,他在宏安待了整整一年,也沒有做任何技術相關的工作,只是負責人力資源部分,我覺得很奇怪。”

“那也可能是梁主任安排的。”柯七律微皺着眉頭,回憶道,“以前就聽梁主任無意中說過,最希望自己兒子做管理工作,所以很有可能梁蕭是為了順從家裏的安排。”

秦城沉吟了下:“不排除這種可能。”

“那我打電話确認一下,不就知道了?”柯七律說着就要往外掏手機,秦城一把摁住了她。

“不急,這件事我會讓颍州的人去查,你不要插手。”

柯七律愣了愣:“為什麽?”

“哪有什麽為什麽。”秦城用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故作嫌棄,“你做事毛手毛腳的,這種事就別再熱心腸了,嗯?”

“喂,你不要睜着眼睛說瞎話好不好?我哪有毛手毛腳,我可是個醫生哎,手法很細的好嗎?”

秦城揚了揚眉峰,握住她揮舞的小拳頭把玩起來,“啧”了聲:“還說不是毛手毛腳,瞧你這一胳膊的汗毛,都快能當毛衣了。”

柯七律:“……”

體毛重怎麽了,吃你家大米了?

正要反駁,秦城的手機就在這時急促地響了起來,程琳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林友恒出問題了。

“怎麽回事?”秦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一寸寸黯下去,“好端端的,怎麽會鉛中毒?”

那邊,程琳的語速飛快,柯七律和楊全武卻一字不漏地聽清了她的話。原來林友恒早就攝入了過量的鉛元素,罪魁禍首就是他挂在脖子上的那條鏈子,他堅持那是母親的遺物,誰動就永遠不開口,所以審訊的警官暫時就沒有摘下,可誰也沒想到會突生這樣的變故。

秦城挂了電話,擰眉說道:“林友恒現在要被送往颍州市醫院進行搶救,我覺得這次突發狀況不像是偶然,楊排,你怎麽看?”

楊全武也蹙着眉頭:“說不準。送往醫院緊急搶救,那就是給他提供了外出的機會,我看啊,八成要出事的。秦城,你和颍州那邊的同志溝通一下,看是怎樣安排的,如果有必要,你得親自去一趟才行。”

“明白。”

…………

翌日,颍州市中心醫院。

手術室外難得一見的“重兵把守”。

李科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口前心焦氣躁,煙盒拿出來又塞回去,遠遠的就能感受到低氣壓。

“李隊,手術結束了。”程琳走過來,見他黑着臉,安慰道,“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但目前最讓人頭疼的是,必須要林友恒住院治療,時刻檢測他身體各項功能的指數,否則容易出差錯,你看?”

“我還看什麽看,操!”李科“噗嗤”一下将煙盒捏扁,煩躁地揉了把頭發,“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偏挑這個時候,咱們的人手大部分都在一線待命,追蹤周奕的下落,昨晚又接到一起兒童失蹤的報案,我拿命來看吶?”

說着,他發洩似的将那盒癟了的煙甩進垃圾桶,卻又後知後覺想起那裏面還有兩根沒抽,又氣急敗壞地走過去撿了回來。

“不能申請調派人手嗎?”程琳問。

“就那麽多人,每個地方都缺得要命,我哪有閑工夫排着隊去申請?”

“那……我問問洛疆那邊,讓他們把秦城放回來?”

李科聽到秦城的名字,猶豫了一下,說:“暫時別讓他來颍州,不太平。”

程琳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去那邊的手術室,卻好巧不巧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唐小姐,對嗎?”她走過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唐悠然回過頭,驚喜地“呀”了一聲:“程警官,怎麽是你啊?你怎麽跑到醫院來了,生病了嗎?”

程琳笑着搖搖頭:“沒有,我身體好得很。”說着,她将視線往李科身上瞥了瞥,“我們執行任務來的。”

“哇,那可真巧。”唐悠然一聽就來了興致,“你們在執行什麽任務呀,方便和我說說嗎?”

程琳無奈地攤了攤手,嘆口氣道:“我倒是想,就怕說了以後,我們李隊長要拿我開刀的。”她故作驚恐地遠離李科,還有模有樣地抹了把眼淚,“所以,還是別說了吧。”

唐悠然自然清楚,既然她這麽說了,那一定是非常機密性的任務,也就不再追問。

程琳上下打量着她,奇怪道;“你看上去也不像生病的樣子,怎麽到醫院來了?”

“哎呀,不是我……”被問到這個問題,唐悠然罕見地扭捏起來,“我是陪人來的。”

“誰?”程琳一挑眉,“難不成是梁蕭?”

“你別做這種表情,我都不好意思了。”唐悠然嗔怪地推了她一下,“是陪梁蕭來的。他的傷口不是需要定期複查嘛,我也閑的沒事,就陪他一起來了,不然他一個病號自己來看病,多凄涼不是?”

“哦,是這樣呀?”程琳壞笑地看着她,眼珠一轉,問道,“那梁蕭現在人在哪兒呢?”

“VIP病房。他父親是這裏的一個部門主任,就直接給安排過去了,快的話,今晚就能離開,不然就是明天。”唐悠然說完,才驚覺自己聊得太入神了,連忙同程琳道別,“程警官,我要趕過去拿梁蕭的檢查報告,就不耽誤你們執行任務啦!”

“好,你快去吧。”

目送唐悠然離開後,程琳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回過頭,同李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便都心知肚明。

太巧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不想起疑都不行。

“可是李隊,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梁蕭和那夥犯罪集團有關聯。他的身份之前也調查過,很清白,這些年也一直本本分分地在藥廠做技術指導,宏安藥業我們也确認過,的确是礙于他父親的委托,才去做管理層,完全找不到任何瑕疵。”

“那宏安藥業之前呢?”李科問道,“不是說,他曾獨自外出旅行過一個月,有段時間沒聯系上,他去了哪兒?”

“雲南。”程琳回答,“具體的就不清楚了。這些情況洛疆應該還不了解,需要我告訴給秦城嗎?”

李科蹙眉想了想,沖她擺擺手:“暫時別,我總感覺這裏面怪怪的,敵在暗我在明,他們對咱們這邊的情況似乎特別清楚,先不考慮梁蕭,我覺得有內鬼的可能性比較大。”

內鬼。

程琳心下一沉。

會是誰呢?

這邊,秦城挂斷了電話,走進病房。

“楊排,颍州那邊說,暫時不需要支援,我明天就回洛疆軍區,有緊急情況我再趕過去。”

“這樣啊。”楊全武沉思了會兒,說道,“那行,你到洛疆軍區也比較安全,這邊有什麽新的消息,我第一時間傳達給你。不過還有件事,我得提醒提醒你們。”

秦城和柯七律湊近過去。

“七律丫頭的父母應該不久就到洛疆來了吧?柯岩忌日,又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們有什麽打算?”

要不是楊全武提起這件事,柯七律差點兒就忘記了。

“楊排長,你提醒的真是太及時了。我還沒想好該怎麽和爸媽解釋,我怕……”說着,她的視線垂下來,落在自己的小腹。

他們不接受秦城,那也一定接受不了這個孩子。柯七律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好,但她并不後悔。

“別擔心,我會照顧你和寶寶。”秦城不給她憂慮的機會,伸手便握住了她,輕聲安慰,“如果實在沒有辦法,那我就從洛疆軍區退下來,或者幹脆退伍,老老實實地守着你過一輩子,這樣你爸媽應該不會再有意見的。”

柯七律咬着唇不說話。

一切等到那天到來的時候,再說吧。

“別杞人憂天了,我也是為人父母,知道做父母的心裏是什麽樣的。”楊全武打破了沉默的氣氛,“七律現在懷有身孕,就算再不同意,你的父母還是會接受這個孩子的,因為這個小生命不僅僅屬于秦城,也屬于你,七律,明白嗎?”

楊全武的話像是雨後彩虹,擦亮了柯七律灰蒙蒙的眼睛。

“真的嗎?我好怕他們一氣之下,連我都不要了。”

楊全武呵呵地笑起來:“怎麽可能呢,別瞎想了。你們現在就只需要照顧好彼此,等到七律父母來這邊,不是還有我和老袁嗎?不怕。”

“謝謝楊排長。”

柯七律是真的感激,聽到楊全武的話,她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腹中的小寶寶應該也充滿了信心吧?

當秦城和柯七律推開病房門時,發現袁輝明不知何時守在了門外。

“袁叔,有什麽事嗎?”柯七律問。

“我忘記拿老楊的數據記錄板了,這不,看你們聊得起勁兒,就沒敢打擾。”袁輝明笑呵呵地走進來,順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記錄板,“放心吧七律丫頭,我和楊排長都力挺你們。”

有人做後盾的感覺,真好。

☆、你是最美的孤星:36

由于人手緊缺,所以李科不得不親自上陣看守林友恒。

這段時間他們對林友恒的審訊從未停止過,可他嘴太硬了,怎麽都撬不出一句有用的話來,而昨晚局裏又接到了一起兒童失蹤的報案,所有人都忙成了陀螺轉。

“報告李隊,筆錄已經做完了,您看看。”

李科接過記錄本,擰着眉頭看了會兒,問道:“父母有沒有仔細找過孩子經常去的地方?目前失蹤不到24小時,會不會是在哪裏睡着了,以前也經常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家裏人說找過了,但沒找到,怕出什麽意外就直接來報案了。”

“在公園裏丢的,監控也恰好壞了,也太巧了。”李科眉頭緊鎖,飛快地浏覽着,“之前派去調查走訪的人有什麽消息嗎?”

“沒有。那段時間正好是大中午,到公園的人本來就少,還是比較偏的地方,恐怕沒有什麽目擊證人。”

“那就沿街繼續調監控,還有可疑車輛也要一起查,去吧。”

下達了命令,李科并沒覺得輕松了點兒,反而更加煩躁。

周奕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在洛疆到颍州的火車站,他們在出站口埋伏了很久,最後卻撲了個空,洛疆那邊也在大力搜查,可這個人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連手底下的那些夥計都不清楚他的行蹤,出國也不太可能,除非通過缜密的偷渡,但那風險也太大了,李科他們認為,周奕不會铤而走險。

周奕老家在揚州,那邊已經沒什麽人了,他沒理由回去,所以現在的大部分警力都集中在洛疆和颍州。

其實李科這邊還了解到許多信息,但都沒有反饋給洛疆,比如周奕名下被查到有一個賬戶,曾在之前宏安藥業集團的捐款潛逃案發生時,收到了一筆不菲的資金,這就幾乎可以斷定,周奕和當年那名財務裏外勾結,可之後這筆錢并沒有被周奕花掉,而是轉移到了海外,無法繼續追查。再比如當時宏安藥業出事後,立刻遞交辭呈的三人,其中兩個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陸續都收到了來路不明的金錢,經調查,他們是被利誘幫助那名財務脫身的,另外還有一個重要情報始終沒被洩露,那就是宏安藥業當時正在研發的一種治療霍亂的疫苗配方,也同時有被盜走的跡象,但因為那是未成品,那名財務似乎并不知情,至今也沒有發生什麽重大相關事件,所以就沒有再繼續追究。

但李科和程琳都覺得,疫苗被盜應該不是巧合。

如果說,當時那名財務的目的不是錢,而是以錢為遮掩,實則為了盜取疫苗的配方,那事件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藥品這種東西,用得好可以救人,用不好也能殺人于無形。

這些情況,秦城并不知情,就如李科之前說的,敵暗我明太危險,就目前情況來看,有內鬼的可能性很大,不把這個人揪出來,他們的調查就無法繼續。

就在李科專注思考的時候,火警報警器突然狂叫起來,平地一聲驚雷,頓時整棟樓都充斥在刺耳的蜂鳴聲裏。

“是着火了嗎?哪裏哪裏?”

“快跑啊,那邊燒起來了!”

“哎呀別擠,一個一個過!”

走廊裏都是來看病的人,誰也沒料到醫院會突然起火,你推我搡地往電梯湧去。

李科聞到了燒焦的味道,飛快逆着人流來到起火點,看到濃濃的煙霧從VIP病房區域沖了出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填滿了整條走廊。

“不要坐電梯!走安全通道,快!”

他暗罵一聲,立刻扶着一名行動不便的老人就往回趕,邊走還邊試圖安撫慌亂的人群,可惜收效甚微。

“別慌!都別慌!”李科在夾縫當中求生存,被擠得實在受不了,幹脆掏出了警官證喊道,“所有人都跟我走,不要推搡,有秩序地下樓!越擠就越走不動!”

濃煙在身後滾滾而來,如大浪兜頭,他的警官證在慌張的人群裏沒能堅持多久,畢竟人在突發狀況下,很難保持清醒的頭腦。

“李隊,李隊!”看守林友恒的刑警劈開人群沖了過來,“現在怎麽辦?林友恒要立刻轉移嗎?”

“你負責疏散人群,我帶他走!”

李科不放心把林友恒交給任何人,艱難地接近林友恒的病房。

林友恒就坐在床沿上,見到李科,倏地張大了眼睛:“李警官,外面發生了什麽?你要帶我去哪兒?”

李科拉着他的手铐将他拖了起來:“警告你,老實點兒,如果不想被燒死在這裏的話,就快點跟我走。”

“走?”林友恒條件反射地向後掙紮,眼神中染上了懼怕之色,“我不走,我哪兒都不去就待這兒!”

李科急了,就勢一記擒拿将他摁在了床上:“別廢話,想死也別在醫院,有種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挨槍子兒死!”

林友恒張着嘴還在說什麽,李科已經沒耐心再聽,用枕巾纏住他手腕上的铐子,拖着他出門。

門外濃煙蔽目,就看到一個個人頭在眼前晃啊晃的,混亂不堪。

林友恒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死死地盯着擁擠的人群,李科攥着他的手腕覺得奇怪,就算怕死,這種程度也不該抖成這樣吧?

“林友恒我警告你,可別想耍什麽花樣。”

“李警官。”他的喉結動了動,茫然無助地看着李科,問,“我犯的罪,是不是一定會被判死刑?”

李科愣住了。

當初審林友恒的時候,無論使什麽招都沒用,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現在倒好,突然想通了要坦白嗎?

“那要看你提供的情報有多重要了,怎麽,現在想說了?”

林友恒嘴角動了動,只猶豫了那麽片刻,目光由茫然就變成了絕望,竟然還紅了眼眶。

“李警官,有人要殺我。你保護我,保護我……”

“誰要殺你?”李科厲聲質問,“把話說清楚了!”

“這和當初說好的不一樣……他們說過會救走我的,可是卻騙了我,他們要殺我!”

“到底是誰,說清……咳咳!”李科被濃煙嗆得直咳嗽,回頭看了眼身後,暗罵一聲,抓着林友恒就往外跑,“快走!”

就在他們剛邁出腳步的瞬間,只聽後方傳來一聲巨大的爆裂,什麽東西炸掉了,然後就見一條條火舌從濃煙裏竄了起來,周圍的溫度猛地拔高,還未散盡的人群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跑跑跑。

所有人都奮不顧身地擠進那扇窄小的安全門,濃煙似觸手抓住了他們兩人的腳,越想快,就越是力不從心。

“李警官,我是郴州人,我家裏只有一個老母親,她心髒不好,他們答應給我的錢已經放在了我母親名下的銀行卡裏,你幫幫我,帶我母親去做心髒手術行嗎?”

李科沒接話,拖着他奮力往安全通道走。

“李警官,我也是被逼的!”

“我知道!”李科低吼一聲,“所以待會兒到了外面,把指使你的幕後黑手告訴我,你母親的手術,你還是自己去吧。”

在火舌即将竄到兩人身上的剎那間,李科一腳踹開了安全門,帶着林友恒撲了進去。

兩個人氣喘籲籲地靠在牆壁,放眼望去,樓梯裏全都是攢動的人頭,一個推一個地往下擠,剛才被李科安排疏散人群的那名刑警在角落裏踮着腳尖,聲嘶力竭地維持着秩序。

還好,起火的只有最上方的兩層樓,消防車來得也相當及時,樓前很快就聚集了逃難下來的人,李科和林友恒也在其中。

“借過,借過一下。”

李科艱難地在人群裏劈出一條道路,他想帶林友恒到沒人的角落裏,好好聽他說幕後黑手的行徑,可就當他們走到人群中心的時候,不知是誰開始擁擠起來,你推我我撞你,很快就把他們兩人沖散了,然後李科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下一秒,人群驚叫着向四周散去,他回頭,看到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在林友恒的心口上。

“李警官……”

林友恒吐出一口鮮血,直愣愣地倒了下去,濃稠的血液流了一地。

“封鎖現場!快封鎖現場!”

李科大喊着跑了過去,可惜眼下的情況,封鎖現場是沒可能的。

他探了探林友恒的鼻息,從微弱到消失,只有那麽短短的十幾秒。

他用力睜着眼睛看他,最後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帶着罪惡和秘密走入最深的地獄,死亡。

火還在燒着。

有人被吓哭了,有人卻在人群的某個角落裏微微一笑,比死亡還要可怕。

林友恒死亡的當天晚上,李科就給他在郴州的母親打了電話,然而令他震驚的是,他的母親在半個月前就已經突發心髒病去世了,而林友恒卻對此毫無所知,因為他的手機每天都準時收到母親報平安的短信。

致使林友恒死亡的那把匕首上,一枚指紋都沒有提取到,混亂的人群裏也沒有目擊證人,根本無從下手調查。

“李隊,林友恒的遺體已經送往殡儀館,因為他也沒有什麽親人了,所以後天就會安排火化。”程琳給他遞了一杯水,“另外,那個失蹤的孩子仍然沒有線索,調查組的同志還在繼續努力。”

李科沒接那杯水,一動不動地盯着桌前的沙漏,看着沙子嘩啦啦地往下流。

“林友恒住院,只有我們和秦城幾人知道,怎麽會這麽快就出事?太奇怪了。”他喃喃自語,忽然擡起頭看着程琳,“你現在就和洛疆那邊聯系,把失蹤孩子的消息告訴他們,關于林友恒的死,瞞是不可能了,你就說我們在林友恒臨死前,從他口中得到了重要情報,很快就會到洛疆和他們會和。”

☆、你是最美的孤星:37

李科和程琳到洛疆的那天,也是柯七律父母到來的那天。

距離柯岩的忌日還有兩天時間。

柯岩去世的消息,洛疆鮮少有人清楚,因為柯七律和秦城都被卷入到案件中,所以她将事實告訴給了袁輝明和楊全武。

沈清梅自打到了之後,就寸步不離柯七律,好像生怕她被誰拐走似的。

“哎呀,媽,我都說了秦城在洛疆軍區,我不會和他見面的,你能不能別再這麽跟着我?”

“那不行。”沈清梅剝好一只葡萄,塞進柯七律嘴裏,“我了解你的很,在我面前把胸脯拍得啪啪響,背後該幹嘛還是幹嘛,我前腳走,你後腳就能跑到軍區去,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柯七律哭笑不得,她就是想去,那也要有人帶她才行,洛疆軍區又不是誰想進就能進去的,之前她獨自一人過去,還是袁叔打好招呼了的。

“媽,我沒你說的那麽惡劣。”

“喲呵,那是你太小看自己了。”沈清梅根本沒得商量,下一顆葡萄幹脆連皮都沒剝,囫囵個地塞到她嘴裏。

“唔……媽!”

“行了,吃也吃夠了,現在該談談正事了。”沈清梅将桌上的果皮紙屑掃進垃圾桶,抻了抻胳膊正襟危坐,“梁蕭前段時間也來這邊了吧,和唐悠然那丫頭一起來的?”

柯七律心想您的消息還這麽靈通。

“您這一天怎麽什麽都知道?誰告訴你梁蕭來過的,肯定不是唐悠然。”

“那你甭管,我自然有人告訴。”沈清梅沒好氣地瞪着她,“柯七律呀柯七律,你就是成心要氣死我。好端端的,唐悠然怎麽就和人梁蕭走到一起了?除非你慫恿。”

關她什麽事。

柯七律暗自腹诽,唐悠然那厮見到帥哥頭腦發熱,她可沒亂出主意。

“媽,這跟我可沒關系。”柯七律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立刻掏出手機給唐悠然打電話,“人家兩個兩情相悅,互相看對眼了,能怪我?不信你等會兒聽唐悠然自己說。”

電話響了三聲,那邊接聽了。

“喂,悠然?”

沒人說話,只有滋滋啦啦的電流聲穿梭在遙遠的空間裏。

柯七律心覺奇怪,又喂了兩聲,電話忽然就被挂斷了,再打過去就是占線。

“哎,她這是幹什麽啊?”柯七律盯着逐漸暗下去的屏幕,眉頭擰了起來,“在忙嗎?”

很快,一條短信再次将她的手機點亮——

【我在開會,有時間給你回電話。】

哦,還真的在忙啊。

柯七律癟癟嘴,唐悠然的工作不是特別忙的那種,幾乎就沒遇到過她開會不接電話的情況。

“怎麽,她不接?”沈清梅好笑地瞧着她,“怕不是你又在騙我玩吧?”

柯七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索性把手機丢得遠遠的。

“我爸要和袁叔敘舊到什麽時候?要不,我們也過去吧?”

沈清梅和柯七律剛走到袁輝明的辦公室前,就聽到裏面兩人在聊家常。他們都是舊識,當年袁輝明家和柯建國家只一牆之隔,從小就打得火熱,兩家人也走得近,親戚什麽的都了解,所以聊起家常來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喲,七律來了,剛才我們還說到你了呢。”袁輝明招呼兩人坐下,倒上茶,“我這輩子就沒羨慕過幾個人,老柯算一個。如果不是柯岩出事,你這兒女雙全的,簡直讓我眼紅啊!”

柯建國擺擺手,笑道:“別說我,你又不是沒孩子。聽說兒子媳婦也在颍州?連小孫子都有了,今年多大了?”

“四歲咯。”袁輝明喝着茶,無奈地搖起頭來,“我的情況你也清楚,當年我和孩子他媽離婚,鬧得不太愉快,兒子媳婦都不怎麽來看我。也怪我,常年待在洛疆這地方,和那邊的親人都不聯絡,也難怪生疏。不過我那小孫子可機靈得很,前幾天還和我視頻了呢,一口一個爺爺,喊得我那叫一個窩心喲!”

“袁叔,看來你喜歡男孩兒呀?”柯七律笑眯眯地說道,轉過頭,不經意地問自己爹媽,“爸,媽,你們喜歡小孩子嗎?”

“不喜歡。”

“不喜歡。”

沈清梅和柯建國幾乎是異口同聲回答的。

柯七律:“……”

完了,這就叫還沒開始呢,就已經結束了。

她還指望能先抛個磚引個玉,潛移默化地讓他們接受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現在看來,這條路簡直困難重重。

“我和你爸養了你和你哥這麽些年,養累了。”沈清梅長長嘆了口氣,許是想到了柯岩,臉上流露出哀戚的神色,“從你們那麽小,還不會走路的時候,我和你爸就整天聊你們的未來,當時想讓柯岩做律師,你當個老師,安安穩穩地生活就行了,哪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你們倆都沒按我和你爸的意願來。現在想想,還是一開始的期望太大,所以得知你哥去世的消息時,我和你爸真的接受不了,那段時間我們覺得天都是灰的,睜眼哭,閉眼也哭,難熬得很。”

沈清梅的話将氣氛渲染上一層低沉。

不知怎的,連袁輝明都受到感染,表情十分沉痛,隐隐還透着一絲焦慮。

“要不怎麽說,有了孩子,這輩子就指着那些小家夥活呢?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就天天惦記着我那小孫子,大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隔輩兒親吧。”

話題越發沉重,柯七律有些坐卧不安,想方設法把氣氛活絡起來。

“哎呀,媽,現在就別說這種話了,袁叔也在,你們這麽久沒見,多聊些愉快的話題吧。”

袁輝明哈哈一笑,将臉上複雜的神情斂藏好:“七律說得對,咱們好不容易見上一面,聊點兒開心的!”

于是話題就又轉移到了國內房價和教育上,三個人聊得是熱火朝天。

與此同時,李科和程琳就在趕往洛疆軍區的途中,和秦城碰過面後,三人交換了情報,将內鬼的範圍進行了縮小,最後确定了幾個可疑對象,便各自開始行動。

柯七律陪着他們聊天,期間又給唐悠然打了一個電話,還是占線。

晚飯前,沈清梅和柯建國到病房看望了楊全武,他的情況比之前又好了不少,馮如意在身邊腳不沾地地照顧着,氣色倒還比受傷以前好。

“楊排長,七律在這邊給你們添麻煩了。”柯建國用力握着楊全武的手,“是我沒教好她,擅自跑到這邊來打擾你們。”

“哪兒的話,七律可沒添麻煩。”楊全武連連擺手,沖後面的柯七律擠了擠眼睛,說道,“不僅沒添麻煩,還幫了我們大忙呢。”

他把柯七律到洛疆軍區為受傷士兵做手術,還有她和他們一起分析案情的事,都一五一十說給柯建國和沈清梅聽,令兩人倍感驚訝。

“七律是個好孩子,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覺得很好,咱們都慢慢老了,年輕的事就該讓他們自己去做決定,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柯建國和沈清梅對他口中所說的案子一無所知,也是到了現在,他們才知道自家女兒有不小的麻煩,而柯七律一直都沒開口說過這件事,這就導致了沈清梅到剛才為止,都以為柯七律待在洛疆是單純為了秦城。

“死丫頭,你遇到了這種事怎麽不早說?多危險啊。”沈清梅氣急,在柯七律胳膊上狠狠拍了一下,“當年柯岩就是這樣,遇到危險也不給我們說,等到真的出了事,我們連人都沒能見上一面!”

“媽,媽你別急。”柯七律連忙安撫她的情緒,“我這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嘛,沒事的,啊?我就是怕你們擔心,況且之前不是還有我和秦城的問題沒能解決嗎?我都沒機會把這事告訴你們。是我錯了,行嗎?”

沈清梅氣得不想正眼瞧他,楊全武在一旁看着,覺得時機差不多的時候,嚴肅了态度。

“有些話,我覺得還是要提前說了才行,你們也好做些防範。七律遇到的罪犯,和當年柯岩追蹤的那個犯罪集團,還有秦城三個月前打擊的對象,應該都是同一個,這麽說,你們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楊全武沉了沉聲,“那夥人報複起來,可都是心狠手辣的,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

柯建國臉色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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